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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篝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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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也把远处的雪山染成了温柔的橘色，最后一抹余晖落在小草摊开的画布上，给那幅未完成的牦牛肖像镀上了层金边，买画的是个戴遮阳帽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手机里的照片比划。
“再把牛角画得弯一点，我当时骑在上面，它低头啃草呢。”
小草握着画笔的手，笔尖在画布上轻轻一转，牛角的弧度便柔和地舒展开来，带着种自然的憨态。“这样？”她问。
男人凑过来看了看，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对喽，就是这股劲儿。”付了钱，他小心翼翼地把画折好塞进背包，嘴里念叨着“回去给我家娃看看，这趟没白来”，转身离去。
安逸坐在旁边的折叠凳上，手里转着个捡来的小石子，看着小草把画具一件件收进那个帆布包里，游客确实不多，从早上到现在，这才是第三单生意。收入像高原的天气，时晴时阴，没个准数，但他从没见小草皱过眉，有人来就耐心画，没人来就对着远处的云发呆，或者低头用炭笔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自得其乐。
“收摊啦。”小草把最后一支画笔插进笔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时她突然侧过头，看着安逸，笑着说道。
“晚上有活动。”
安逸问，“什么活动？”
“路上说。”小草背起包，率先朝着自行车的地方走去，他们两的自行车就放在不远处，晚风卷着青草的气息吹过来，掀动她额前的碎发，骑了大概百来米，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有没有看过火神？”
“火神？那是什么？祝融？”
安逸也慢吞吞的骑着自行车，与她并排。
小草笑了一下说，
“不是，算了你也不懂，晚上有篝火晚会。”
“篝火晚会？就是那种堆成火堆，一群野人围绕在一起那种？听起来很有意思。”
安逸这才了然，他虽然没有参加过，但是也从网上看过。
“需要带什么吗？”
“对，”小草想了想，补充道，“要是能有酒就更好了。”
安逸笑了。
“那酒的话，那正好，我认识个人，前面镇上有家酒吧，老板叫阿罗。”
“你不是说你来不久吗？”小草转头说。
“是来不久，不过这就叫有缘吧，他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他的酒吧白天也开门，卖咖啡也卖酒。”安逸说，“我们去问问他。”
两人绕了段路，往镇子边缘的方向走，阿罗的酒吧藏在一排藏式民居中间，门面不大，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藏汉双语写着“雪语”。推开门时，风铃叮叮当当地响，阿罗正站在吧台后，低着头用布仔细擦拭一只玻璃杯。
“阿罗。”安逸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阿罗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笑。
“安逸？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不来喝酒了？这位是？”
说完他才把目光落在小草身上。
“这是小草，”安逸介绍道，“我们晚上有个聚会，想来你这儿买点酒。”
“聚会？”阿罗眼睛一亮，把擦好的杯子倒扣在吧台上，“什么聚会？在哪儿？”
“就在帐篷区那边，火堆聚会。”小草回答。
“嘿，这我得去凑个热闹！”阿罗一拍大腿，“酒不用买了，我这儿还有几箱没开封的，正好带过去，你们等我会儿，我锁个门。”
这个活动不是他举办的，所以他看向了小草，小草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多一个人也热闹。”
从酒吧出来，阿罗说他去取车，让他们先回帐篷区等着，两人往回走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山后，天边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紫。
还没走到帐篷区，就听见了热闹的人声，远远望去，平日里分散在各处的帐篷周围，此刻竟聚集了不少人。有人抱着一捆捆干树枝往中间的空地上堆，有人围着一张展开的折叠桌，案板上摆着洗好的蔬菜和肉，菜刀落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更远处，三个用石头垒起的简易灶台前，正冒着袅袅炊烟，三个穿着围裙的女人正忙着添柴、翻炒，油星溅起的声音混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
“小草！你可来啦！”一个围着红色围裙的女人抬起头，看到小草就扬手招呼，她的声音清亮，带着股爽朗劲儿。
小草拉着安逸快步走过去。“阿梅姐。”
“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医生朋友？”被称作阿梅姐的女人打量着安逸，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阿梅。”
“你好，我是安逸。”安逸伸手和她握了握。
“快别站着了，”阿梅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正在切土豆的男人，“这是我老公，大强，你们坐那边的凳子上歇会儿，晚饭很快就好。”
大强抬起头冲他们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切菜，刀工娴熟，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匀。
小草却说，
“阿梅姐，这那行，我们不能吃白饭，我来帮你吧，安逸你也去帮忙吧。”
安逸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就去跟着捡树枝的那伙人捡材火，这活他这几天，天天干，也很熟悉。
安逸刚刚走过去，就听见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转头一看，阿罗骑着一辆体型庞大的越野摩托车过来了，车后座和两侧的挂架上，捆着整整四箱啤酒和两箱饮料，远远望去像个移动的小仓库。
“让让让让！”阿罗把摩托车停在空地上，笑着跳下来，“酒来咯！”
正在忙碌的人们纷纷看过来，有人似乎也认识他笑着打趣。
“呦这不是酒吧老板吗？你这是把酒吧搬过来了？”
“那必须的，聚会没好酒怎么行！”阿罗对那个人并不熟，但也点点头，一边解绳子一边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天际，有人划了根火柴，点燃了堆在中间的干树枝，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映亮了周围每个人的脸，树枝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火星随着晚风偶尔向上飘，又很快熄灭在夜色里。
三个灶台前的菜已经陆续出锅了，被盛进一个个大盘子里，端到了折叠桌上。红烧牛肉、清炒野菜、土豆炖鸡块，简单的菜式，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有人搬来了更多的凳子，有人从自己的帐篷里拿出了垫子，随意地铺在地上，阿罗已经打开了几箱啤酒，给每个人递了一瓶。
安逸坐在火堆旁，手里握着青稞酒，看着眼前的景象，火苗跳跃着，把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阿梅姐正和旁边的女人说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她老公大强默默地给大家添着菜，偶尔和旁边的人碰一下酒瓶，阿罗站在火堆另一侧，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笑话，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小草坐在他旁边，手里也拿着一瓶酒，却没怎么喝，只是看着跳动的火苗，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场合。”安逸侧过头对她说。
小草转过头，眼睛在火光下显得格外亮。
“嗯，大家聚在一起，很热闹，也很暖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阿公以前也喜欢这样，他说火能驱散所有的不开心。”
安逸想起她说过的“阿萨姆”，没再追问，只是举起酒瓶，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瓶子：“敬火。”
“敬火。”小草笑了起来，仰头喝了一小口酒，喉结轻轻滚动，
一群人边吃边喝，有人拿出了吉他让阿罗演唱，阿罗也没有拒绝，指尖拨动琴弦，弹出简单的旋律，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大家跟着一起哼唱起来，歌声算不上动听，却带着一种格外松弛。
安逸靠在身后的背包上，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跳跃的火光，听着歌声和笑声，心里有种久违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