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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暴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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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奇怪，很奇怪！
林薇走在通往高二（三）班的走廊上，往常，总会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学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响亮地喊一声“林老师好！”。即使不那么热情，也会点头示意，但今天，走廊迎面走来的几个学生，目光一接触她，便像迅速移开，低下头，脚步匆匆地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一种刻意的，令人窒息的疏离。
如果这只是偶然的话！
等她推开教室门，里面原本轻微的交谈声像被剪刀剪断，瞬间归于沉寂，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不再是往日的期待或好奇，而是混杂着探究，躲闪，甚至是鄙夷？
但林薇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她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怪物？
“上课。”林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整堂课，气氛沉闷，她抛出精心准备的问题，台下是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目光所及，学生们要么低头盯着书本，要么眼神放空望向窗外，就是没有人迎向她的视线。连平时最爱接话的几个活跃分子，此刻也紧闭着嘴，像被封住了口舌。
“这个问题，有同学愿意尝试回答一下吗？”林薇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熟悉也陌生的脸，也写满回避的脸，最终落在安逸身上。
安逸眼神复杂地看了林薇一眼，里面有愧疚，有愤怒，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焦急，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周围一片死寂的压力下，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下了头。
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绝感，猝不及防地攫住了林薇的心，讲台明明是她最熟悉，最有掌控感的地方，此刻却像四周环绕着无声的，充满了敌意。她只能硬着头皮，自问自答地将课程进行下去，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单薄，每一句都像在消耗她所剩不多的力气。
下课后，林薇抱着教案和书本走向教师办公室，走廊上两个别班的女生正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看到她走来，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分开，其中一个还夸张地用手捂住了嘴，发出压抑的嗤笑声，眼神却毫不掩饰地斜睨着她。
那目光非常刺眼！就像是看到了一只丑陋的老鼠，嫌弃，厌恶都是很明显，但林薇还是不理解。
她回到教师楼，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原本热闹的闲聊便戛然而止，几位同事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又飞快地移开，假装专注于自己桌上的文件或电脑屏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尴尬的静默。角落里教生物的王老师，一位年长些的女教师，对她投来一个带着些许担忧和同情的眼神，但也只是匆匆一瞥，随即也低下头去。
林薇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假装整理桌面，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她能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像蛛网一样黏在她身上。
这时，隔壁桌教英语的李老师压低声音，对着对面教历史学的刘老师说道：“……是真的，家长群里都炸锅了！说是有伤风化，影响太坏了！现在的小孩，什么不懂？穿成那样，照片到处发，啧啧……”
刘老师推了推眼镜，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含糊地应道：“这个……网络时代嘛，个人言行是得注意点……”
“注意？我看是太不注意了！”李老师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当老师的，就得有个老师的样子！私下里怎么穿没人管，发到网上被学生家长看到，这不是自己找事儿吗？听说校长都过问了……”
这些话一样刺入林薇的耳膜，但她还是不太明白，故事中主角，也确实不知道剧本是谁写的？写的如此精彩？也如此邪恶？望着他们，望着办公桌，她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驱使着她快点逃跑！
安逸确实逃跑了，没有理会后面数学老师的不解和叫喊。
数学课本摊开在桌面上，第52页，排列组合的例题像一堆毫无意义的符号，讲台上，学生们私下叫他秃子，并非全然恶意，更多是源于他那片在日光灯下格外锃亮的头顶和讲课时常有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平直语调，正用一支粉笔头，唾沫星子飞溅地讲解着例题三。
“所以，这里的关键是分类，同学们，分类！不能重复，也不能遗漏！看清楚，从集合A中取一个元素，再从集合B中取一个元素，构成有序对...”胡老师枯瘦的手在黑板上点着，粉笔灰簌簌落下。
而安逸的视线穿透了黑板，穿透了教室的墙壁，落在了无形的远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地抠着那支按动笔的塑料外壳，他想起林薇老师迷茫的眼神，想起周正那张充满下流欲望和恶意的脸，屏幕上那些被扭曲放大的照片这些画面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脑海里翻滚。咆哮，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坐在这里，像一个被钉在椅子上的囚徒，听着这些与外面那个正在吞噬林薇的恶意相比，那可笑的知识。
“安逸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安逸没有听到，他仍然在思考着。
“安逸！”胡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有着明显的不悦和一种被忽视的恼怒。他不知何时停下了讲解，正皱着眉头，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盯着后排那个明显魂游天外的学生。“安逸！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有多少种不同的取法？”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有好奇，有同情，也有等着看笑话的戏谑眼神。
如果说安逸刚开始的梦游，像是在水中游泳，此刻就是被人从河水中猛地拽出，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聚焦在胡老师愠怒的脸上，又扫过黑板上一片模糊的符号，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那些排列组合？他现在满脑子排列的是流言的组合，恶意的组合，毁灭一个人的组合！
胡老师见他哑口无言，脸色更沉了。他习惯性地用指关节敲了敲讲台，“上课要专心听讲！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站起来！把这道题给我讲一遍！”
“有的没的”这四个字，就这区区的四个字，像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了安逸心中早已积满的汽油桶。
轰！
那团压抑了一整夜，再加一上午的，名为愤怒的火焰，瞬间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站了起来，反而猛地将手中那支可怜的按动笔狠狠掼在桌面上！
“啪嚓！”一声脆响，塑料外壳应声碎裂，笔芯断成两截，墨水溅在摊开的数学书上，洇开一团丑陋的蓝黑色污迹。
全班一片死寂！连站在讲台上的老师都惊得后退了半步，眼镜滑到了他的鼻尖上。
他看也没看老师，更没看黑板上那该死的题目，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实质的火焰，那火焰的目标只有一个。
“安逸！你干什么？！给我站住！”胡老师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秃顶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
安逸充耳不闻，他一把推开挡在过道边的椅子，椅子因为用力过猛而哐当倒地，大步地朝着教室后门冲去！他的动作太快，太决绝，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以至于旁边试图劝他冷静点的同学，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安逸！反了你了！给我回来！”胡老师的声音追在身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但更多的是面对失控局面时的无措，他试图追上来，但安逸太快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他认准方向，没有丝毫停顿，朝着楼梯口，朝着他此刻唯一的目标，狂奔而去！
他的目标是体育生训练馆。
训练馆里弥漫着汗水和橡胶地垫的味道，周正刚做完一组力量训练，正用毛巾擦着汗，和几个同样人高马大的队友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等看到安逸这个书呆子闯进来，周正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是轻蔑的冷笑。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安大学霸吗？你不去上课，跑这儿来干嘛？想练肌肉？”旁边一个男生起哄道。
安逸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周正面前，胸膛因为激动而起伏着：“周正，是不是你在网上造谣林老师？”
周正听闻这话，并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充满挑衅：“造什么谣？听不懂你说什么。”
“少装蒜！”安逸提高了音量，虽然面对着体格远胜于自己的周正，但他从来不怕这些弱智的猩猩，这是人的差距，确实，猩猩可以轻易地单挑一百个人类，但猩猩并没有成为地球上的霸主，这就是事实。“就是你！在校园网上乱发东西，诋毁林老师！你立刻去删掉那些东西！停止造谣！”
周正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安逸，“道歉？道什么歉？我说什么了？我说她穿得骚，有错吗？照片是她自己发出来的，怪谁？穿成那样还不让人说了？” 他越说越激动，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着安逸的脸，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脸上，“我告诉你，少他妈多管闲事！她自己不知检点，活该！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
“你混蛋！”安逸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推了周正一把。
但这次周正早就有了准备，身体根本纹丝不动，反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了起来，眼神凶狠的说，“我的安大才子，安大学霸，这里不属于你，你还是滚回你的书堆里去吧！”
他同样用力将安逸推开，安逸毫无防备下，被推得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柜台的器械上，发出一道声响，而周围的几个体育生同时发出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