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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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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侵入脑海的图景，其实是上辈子的记忆？也就是说，她曾活过一世，上辈子便跟窦繁霜相识。那么，她跟窦繁霜的上辈子，是怎样的？上天又是为何叫她们重新活了一世？
这般细想来，又有别的景致侵入眼前。竟是高大的朱红宫墙，视线顺着走不到尽头的甬道，穿过重重宫阙，定格在一所偏殿。位置偏僻，房屋低矮，门扉漆面剥落。
是冷宫。
脑海里为何会有这样的景致？顾执倾疑惑，可是，更多的是恐惧，因为眼前的景致而感到恐惧。好似，内心的深处，有一段发生在冷宫的记忆，而且跟窦繁霜有关，这段记忆，下意识里不忍心去回想。
顾执倾近乎是忍着疼，去追溯内心深处，那段，属于上辈子的记忆。
她看到了那段记忆，看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看到窦繁霜坐在冷宫的廊下，望着门前的桂花树。眼前的片段，零散却无比清晰，顾执倾能够清楚地知晓，这段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便是此时，涌入脑海的记忆，叫她焦灼，她还是挤出神智，继续追溯，她跟窦繁霜之间的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新的场景出现了，下着很大的雪，破败的宫苑，笼罩在一片惨白之中，窦姑娘的侧脸，也衬得冷白欲碎。窦姑娘这般柔弱的一个人儿，生活在冷宫，只是这样的画面，都让顾执倾捏紧的指尖泛疼。
窦姑娘在冷宫，那么自己呢，自己立志匡扶朝政，那么，当赴京为官才是。顾执倾继续回想，还真个看到了自己，穿着官袍，立在宫墙下，自己果然入朝了。立在墙下做什么，便看见画面当中的自己，眸光淡淡地隔着宫墙往冷宫瞧了瞧。只片刻，便躲开了脚步，朝着跟冷宫相反的方向去了。
顾执倾为画面里的自己着急！既然二人皆身处深宫之中，见一面，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顾执倾的心很疼，心疼窦姑娘是自然的，更痛的其实是——遗憾。明明二人皆相处在宫檐底下，顾执倾却未能做到守护她。她一个人，深处冷宫，孤苦伶仃，最后的结局都不敢叫顾执倾继续追溯下去。
“不准带走姐姐，我不准你将姐姐送入皇宫！”冯婇黎大喊道。顾执倾将思绪从上辈子的记忆当中抽回，问冯婇黎，道：“你为何出此言？”冯婇黎说道：“我见过你写给姐姐的信！”“细细说来。”顾执倾说道。
冯婇黎歪着脑袋拼劲想，便只忆起：大雪纷飞，庭院一片澄明色，绵绵深雪，把梅树枝丫压得低垂。冯婇黎穿着半旧的青缎袄，姐姐抱着她，一手臂托着她，一手臂擎着一封信笺。
“谁的信，可是顾执倾的？”婇黎昂首问道。繁霜指尖紧捻着信笺，只是沉默。冯婇黎便把眼去瞅这封信笺，信封没有署名，信中一列列字，她只认得顾执倾三个字。
“顾执倾信中说什么了？”冯婇黎昂着小脑袋，看见姐姐跟平时不一样的沉静的侧脸，忧得婇黎眼睫一颤一颤得的，小手揪紧了姐姐的藕荷色袖口，问道：“姐姐怎么了？”
姐姐未有回答信中内容为何，只说：“我得进宫。”
冯婇黎因而知晓，姐姐是念了顾执倾的信，然后选择进宫。
后来，姐姐也真个进宫了的，因为，在婇黎的眼睛里，看到了皇宫厚重高大的宫墙，她被姐姐搂抱着，坐在廊下，却不再是闺阁门前的景儿了。乃是皇宫最偏僻一隅的冷宫，墙门皴裂，荒草丛生，冷清破败，婇黎回想这些，甚至还能够闻见腐朽的味道。
冯婇黎记不清这是几时的事情了，好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长，可她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姐姐进宫，都是因为顾执倾。“都是你，姐姐才进宫的！你手里的信，写的什么！是不是准备拿与姐姐看，然后姐姐看罢，就进宫了。”
顾执倾手里这封密信，不是给窦繁霜的。可是，经冯婇黎这么一说，顿觉得密信当中提到的“选秀”，幻作了刀尖，刺得顾执倾指尖疼。
她此刻，心慌、心疼，万分担心窦姑娘。
既如此，当速速往窦府一趟！欲待出门，这时，伴读匆忙跑进来，道：“织厂出事了！”伴读阿铃把织厂的事情，一一禀明，顾执倾听说乡民们不仅没能闯进织厂将女工们救出来，而且，窦家的人还进了织厂。
“替我书信一封，就说织厂的事情有变，女工们有难，速速发往京师左相府邸！”顾执倾吩咐罢伴读，夺门而出。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窦家有难了！
晦暗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空气沉闷死寂，马蹄声急促，顾执倾坐在马上，往织厂疾驰而去。
此时，太色黑沉，虽是傍晚，却若深夜。顾执倾面沉如水，眼眸紧紧盯着织厂的方向。寒风掠过耳畔，犹如星火擦过，空气里弥漫着腥涩气息。有血腥味。
顾执倾摧策战马，劈开这夜色，往织厂奔去。
她不能眼看着陈公公他们杀人灭口！
窦家的人进织厂了，窦繁霜会不会心急之下，闯入织厂救人？
血腥味浓重了，不远处，火光烧天。
他们竟然直接烧了织锦局，杀人灭口。高丞相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顾执倾映着火光的眼眸，翻涌着愤怒以及担忧。
希望窦姑娘没事，她在心里颤抖着默念，指节攥了缰绳。
此时，织厂已葬身火海之中，不一会儿，一切都将成为废墟，物证以及女工都将化为灰烬。
“走，去窦记盐栈！”官兵首领大喝道。
而与此同时，顾执倾也快马加鞭往窦府去。
窦记盐栈。
一片沉静，此时傍晚，大家用罢饭，都歇下了。
只有窦繁霜不在府邸。
窦保将她点了穴昏过去，二人在一僻静处躲着。
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窦繁霜逐渐从昏迷当中转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后颈处微微有些疼。“这是哪里？”她一边撑着起身，一面四顾，这里不是自己的厢房，只是一间四处漏风的破草屋。她冻得瑟瑟发抖，然而背后却贴着一片坚实而温热的依靠——是窦保的怀抱。
“姐姐……”窦保见她醒了，声音又轻又怯地唤了声儿，也不知是怕惊着她，还是愧疚难当。
是窦保，窦繁霜的神智逐渐清醒，想到昏倒前的事情，她追赶长姐，半路遇上窦保……然后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她眸光凝望着窦保低垂的眉眼，问道：“窦保，是你点了我脖颈一下，让我昏过去的，可是这样？”
“嗯。”窦保声音应得极轻，头埋得更低了，她在繁霜跟前，总是这般姿态，分不清是羞赧还是愧疚。“为什么这么做？”窦繁霜问。她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知晓织厂的内幕，因而阻拦我。
织厂所牵扯到的勾当，窦保知晓一部分，可自己半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姐，还在樊贵妃手里。窦保抿紧了唇，很担心自己冲口而出，道出真相。繁霜看着她几乎是死死咬住般得紧抿着嘴，修长而瘦弱的手攥得发白泛疼，猜出她是有些苦衷罢，然而，便是有苦衷，也不会讲出来的，繁霜便也没再追问。
“我走了。”窦繁霜说道。
她必须去织厂！
“姐姐，不可出去！”窦保猛地伸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袖。力道这般霸道，惊得繁霜转身，这瞬间，窦保抬起脸来，那双清透的琥珀色眼眸，近乎哀求地锁住她。
繁霜望着她，心底某处忽然软了一下，从来没有哪个人对她这般坦诚，窦保对她的关心虽然鲁莽粗粝，却是毫无保留的，这般想来，似乎有个人，也像窦保这般，在身边陪伴着。
感觉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可她上辈子的记忆里，没有窦保，若说没有，也不对......方才，就是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她望着窦保的脸，眼前出现司礼监掌印的身影。
“谢谢你，窦保。”她开口，声音轻柔飘渺，就好像不是跟眼前的窦保说话，倒像隔着一辈子的距离，说给曾经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司礼监掌印听的。
“但我必须去一趟。”窦繁霜说道。“织厂不能去的！”窦保拔高了声音，同时伸手往她手臂扯去，繁霜坚定地闪身躲开，往门口跑去。窦保毫不迟疑地追出去，几乎是跌撞着冲她身前，用自己清瘦的身子把她护住。
二人无声地对峙着，而就在这个瞬间，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
杂乱紧促的脚步声、严厉的大喝声。
官兵。
官兵们砸开窦记盐栈的大门，大喝道：“奉旨捉拿窦氏一族！”
眼前的情景，跟上辈子一样。上辈子，窦家流放的祸事，也是被官兵的喧哗撕开序幕。
窦繁霜感觉心底的旧伤疤，被狠狠鞭打了一番。
“窦保，放开我。”她的声音冷而坚定。情知上去就是送死，窦保怎肯放手，更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腕，指节都嵌去她肌肤里去了。“你过去，就是送死。”窦保恳求道。
而就在此刻，一道清冷沉稳的嗓音劈开了浑浊的夜色。
“尔等差役，何事夜闯民宅？”
是顾执倾。
为首的差役说道：“顾小姐，此事与你无关，是窦家的长女，盗窃皇家御用物品，我们奉旨搜查窦家！”
顾执倾从马背上越下，往窦家众人跟前挡住，语调平缓地开口道：“拿人可有证据？”声音有着一种藐视众生的威势。
这个顾执倾，在本乡颇有名气，经她这么一问，差役答不上话了。
“织厂半个时辰前走了水，物证俱化为灰烬。”说话的是东厂的人，视线傲慢地盯着顾执倾，冷笑道“不过……人证倒是有，你要多少人证？”他说着，望了望身后的锦衣卫。
看来，窦家的人，东厂是捉拿定了！
顾执倾冷觑着他们。心里不明白，窦家如何得罪东厂了，或者说，窦家得罪京师的哪位权贵了。
“姐姐，你听见了。”窦保贴着繁霜的耳畔，气息颤抖道：“你过去只是白白送死。”窦保望向繁霜，便看见她的视线紧紧锁在一个人的身上。
顾执倾。
窦姑娘的视线，深情灼热，眼神里都是对顾执倾的信赖与仰慕。
“窦家嫡女窦繁霜何在？！”忽地，东厂厉声喝问道。
一片死寂中，窦家的人磕磕绊绊回道：“她自昨日散工归家后，便再没见过她了。”
“来人，把窦家全部带走，不交出窦繁霜，一个也别想活！”没捉到窦繁霜，东厂的气急败坏道。
是冲着她来的。
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意识到这个，窦繁霜浑身冰冷
她不能连累整个窦家，不能！
她拼却了全身力气，将窦保的禁锢挣脱开。
脚步冲向被带走的家人。
张嘴准备大喊：我是窦繁霜，放了我的家人！
然而，就在她跌出去的瞬间，自背后而来的一道力量，将她扯回，结实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紧接着，身子跌进一个温软而坚实的怀抱。清冽而略急促的气息将她包裹。
窦繁霜抬眸，对上顾执倾低垂的眼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