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小镇的边缘在晨雾中显得朦胧而安静。维塔斯站在那间熟悉的、带着木头和硝石气味的小木屋前。猎人巴顿——那个三个月前在森林边缘发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她，并把她扛回来的老猎人——正叼着烟斗，靠在门框上。他粗糙的脸庞刻满风霜，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此刻正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黑发猫耳的少女。
“要走了？”巴顿的声音低沉，带着烟熏过的沙哑，听不出太多情绪。他早就看出这姑娘不属于这里，小镇太小，容不下维塔斯眼中跃动的属于少年的野心。
维塔斯点了点头，朝老猎人行了个礼。她没多说什么感谢的话，那些空洞的言语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猎人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将一个小巧但沉甸甸的亚麻布袋放在门口粗糙的木墩上。袋口没有系紧，几枚黄澄澄的金币在晨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
巴顿的目光扫过钱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太多了，远超他提供的简陋食宿和草药的价钱。他想开口，但维塔斯已经后退一步。
“保重。”她的声音清冽，像山涧的溪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疏离感，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真诚。说完，她干脆地转身，黑色的猫尾在身后划过一个利落的弧线，大步走向小镇边缘那个简陋的驿站，没有回头。
巴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又低头看了看那袋金币，最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斗，辛辣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他弯腰拾起钱袋，入手的分量让他心中微沉。这个来历不明的猫耳姑娘，像一阵风，风过无痕，她属于天空与自由。
***
驿站的马车比想象的还要破旧。两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拉着一个蒙着厚厚帆布、散发着陈年汗味和霉味的车厢。车夫是个干瘪的老头，看到维塔斯的耳朵和尾巴，下意识皱了皱眉，但当维塔斯递上的金币，他就又眉开眼笑，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殷勤地招呼她上车。
没办法，钱必须省下来用作旅费。幸好维塔斯从来不是一个挑剔的人。
车轮碾过土路，发出单调的“吱呀”声，载着维塔斯驶离了这座边陲小镇。窗外的风景逐渐从熟悉的林地和农田，变成了更加开阔、植被稀疏的丘陵地带。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陌生的、略带硫磺味的干燥气息。
旅途漫长而枯燥。维塔斯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车厢角落，闭目养神，或者透过狭小的车窗缝隙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看到零星散布的、用巨大石块垒砌的古老路碑，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符文，散发着微弱而古老的魔法波动；看到远处山脊上矗立的、如同巨人断指般的废弃石塔，传说曾是古代法师的观测哨；还遇到过一支由矮人驾驭的、满载矿石和金属锭的沉重车队，矮人们留着浓密的大胡子，用粗犷的嗓门唱着古老的歌谣，车轮碾过地面时发出沉闷的轰鸣，引得拉车的老马一阵不安的嘶鸣。
这个世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矮人的歌谣、路碑的符文、甚至空气里的硫磺味，都让她感到一种深刻的“异质感”。她像是一个误入舞台的观众，看着一场盛大却完全无法理解的戏剧。
“这里是王国边境，毗邻矮人的国度。”马夫解释道，“人族一向与矮人关系密切。”
**'*
一个月后，马车正颠簸着穿过一片怪石嶙峋的荒谷。两侧是高耸的、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赭红色岩壁，阳光被切割成狭窄的光带。空气异常闷热，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气息。
突然，拉车的老马发出一阵惊恐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差点将马车掀翻！车夫惊恐地勒紧缰绳，咒骂着。
“怎么了？！”维塔斯瞬间警觉，猫耳倏地竖起，转向侧前方的岩壁。她的深蓝瞳孔在昏暗的车厢内收缩成细缝。
“沙…沙罗毒蝎狮！”车夫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指向岩壁上方的一个阴影处。
只见一块突出的巨石阴影下，匍匐着一头体型如狮、却覆盖着暗红色甲壳的狰狞生物。它有着狮子的头颅和利爪，但脊背上却延伸出两条覆盖着厚重甲壳、末端闪烁着幽绿寒光的蝎尾！那幽绿的光芒，是剧毒的象征。此刻，它暗黄色的竖瞳正死死锁定下方的马车，口鼻中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白气，显然是这片荒谷的掠食者，被移动的马车惊扰了。
沙罗毒蝎狮发出一声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吼，后肢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带着腥风，从数米高的岩壁上悍然扑下！它的目标不是惊慌的老马，而是更显眼的马车车厢！一条布满倒刺的蝎尾如同淬毒的标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刺向车厢顶棚！
“别杀我！”车夫尖叫着，吓得抱头缩成一团。
维塔斯瞳孔骤缩。在蝎尾刺破帆布顶棚的瞬间，她动了！没有时间开门跳车，她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车厢地板猛地伏倒，腰肢和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同时那条强韧的黑色长尾如同钢鞭般狠狠抽打在身下的木板车架上，提供额外的反作用力！
“噗嗤！”一声闷响！带着幽绿毒液的锋利尾尖穿透了顶棚，狠狠扎在维塔斯刚才倚靠的位置！坚韧的木板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刺穿，毒液溅落之处，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刺鼻的白烟！
维塔斯伏地的身体毫不停顿，如同灵猫般贴着地板向车厢门口翻滚。在翻滚的瞬间，她的右手已经从袖中滑出短剑，看也不看，反手向上狠狠一撩！
“锵！”
金铁交鸣的脆响！剑刃精准地斩在另一条无声无息从侧面刺来的蝎尾中段！坚硬的甲壳挡住了锋刃，爆出一溜火星，但巨大的冲击力也成功将这条致命的毒尾格开！
沙罗毒蝎狮一击不中，凶性大发。它庞大的身躯落在马车前方，拦住了去路，两条蝎尾如同毒蛇般在空中狂乱舞动，幽绿的毒液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匕首般的獠牙，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作势欲扑！
维塔斯已经撞开车门，滚落到满是砂砾的地面上。她迅速起身，短剑横在身前，深蓝的猫瞳冰冷地锁定眼前的魔兽。左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被她强行压下，体内的精神力自动运转，血肉蠕动着愈合。老马惊恐地嘶鸣挣扎，车夫早已吓晕过去。
毒蝎狮后肢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猛冲过来！两条蝎尾一左一右，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分别刺向维塔斯的头颅和胸腹！攻击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她左右闪避的空间。
维塔斯不退反进！在蝎尾刺到的前一刻，她双腿猛地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几乎是贴着地面向前疾射！险之又险地从毒蝎狮扑击的庞大身躯下方滑铲而过！腥风刮面，她能清晰看到魔兽腹部相对柔软的暗色甲片缝隙！
滑铲而过的瞬间，维塔斯手中的短剑如同毒蛇吐信，由下而上，狠狠刺入毒蝎狮相对脆弱的腹甲连接处！
“噗！”
剑刃入肉！温热的、带着腥臭的魔兽血液喷溅而出！维塔斯甚至能感受到剑身传来的、刺穿坚韧筋膜和内脏的触感！
“嗷——！”毒蝎狮发出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猛烈抽搐、失衡！
维塔斯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借着滑铲的冲势，她身体灵活地一个翻滚起身，头也不回，再次爆发出极限速度，冲向惊魂未定的老马。她一把扯断套马的绳索，翻身跃上一匹马的背脊。
“驾！”她低喝一声，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受惊的老马嘶鸣一声，爆发出求生的本能，撒开四蹄，沿着狭窄的谷道亡命狂奔，瞬间将因剧痛而陷入狂暴、在原地疯狂挥舞蝎尾和利爪的沙罗毒蝎狮甩在了身后。
直到狂奔出数里地，身后那愤怒痛苦的嘶吼声彻底消失，维塔斯才稍稍放缓了马速。她回头望了一眼荒谷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的魔兽血污，以及左臂绷带处渗出的新鲜血迹。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猫耳在风中警惕地转动着，确认没有追兵。
车夫？那个吓晕的家伙，维塔斯在策马狂奔前，顺手把他像麻袋一样丢在了另一匹马的背上。此刻他正软绵绵地趴着，随着马匹的颠簸晃悠，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损失了一辆破车，但人没事，冒险者凭证也安然躺在她的空间里。维塔斯拍了拍马脖子，深蓝的猫瞳望向道路延伸的远方。
“麻烦。”她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抱怨，反而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平静。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没有点“意外”，那才叫意外。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受伤的左臂小心地垂着，右手指引着马匹，继续向着王都的方向，踏上了尘土飞扬的官道。夕阳将她和两匹马（以及马背上晕着的车夫）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这片充满未知与魔幻气息的土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