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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一身二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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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气氛十分诡异。
秀秀坐在椅子上不停扭动,仿佛那一面有针在刺她的屁股。余人醉仔细端详着那张鹿皮标本,想要分辨出这是山羊还是老虎。
两人的眼角都不住瞥向那蹲在壁炉边的年轻男人。
白袍还是那白袍,眉眼还是那眉眼,但波澜不惊的神色被扔进了石子,荡起涟漪的笑容,哼着小曲儿,用擦火石擦出火花,冒出小小的火星。高兴地欢呼起来。
“好啦!”
喂喂喂,不对吧,这种少女一样的气氛,搞得比秀秀还年轻几岁,这样以后用少女来指代人物秀秀就完全挂不上边了。
余人醉用眼神向秀秀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现在是考虑这个人称代词的时候吗,不应该是考虑为什么江青雨会用女孩儿的语气说话?话说回来,什么叫比我还年轻几岁,老娘年方十八,正好是这个网站合适的擦边年龄!
秀秀用这样的眼神顶了回去。
在两人的眼神擦出火花之间,江青雨娇憨地站起,伸了个懒腰。
余人醉在疑问的催促下不得不开口:“额...大哥,不对,大姐,我问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江青雨还在这里吗?”
江青雨停止了哼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青雨哥哥不是在这里吗?”
——“我只是没说话,又没消失。”
“哈哈哈青雨哥哥,没有人说你消失啊,你的两个朋友好像太拘束了。”
——“他们刚刚不是这样的。”
“哎呀,别客气。我给你们泡茶。”
——“谢谢小欣了。”
他的嘴巴一会儿平静地吐出字来,一会儿活泼地答话,说出要去泡茶的动作,他的一只腿走动,一只腿还立在原地。将要摔倒的时候,被他惊人的平衡性转了个圈稳住身子,甚至还在自己关心自己“小欣,走路千万要小心啊。”
我测,还要玩谐音梗!
换作平常日子,余人醉这句话肯定是要说出口的,但这里并不平常,高山雪层,孤屋怪人,让不怕死的余人醉都觉得可怕。
在余人醉的记忆里,江青雨并没讨论过小欣这个名字。
其实江青雨在和余人醉不多的相处里,根本就没怎么谈论过关于自己的过去。
当然,余人醉也是。
在杀手组织里,大家都是戴着面具交好,不会讨论自己的来历,不讨论自己的武功路数,大家怕的,不只是任务的危险,还有同行人的暗箭。
雪风呼啸中,江青雨烧好了热水,给二人递了茶。
“小屋简陋,招待不周,见谅。”
江青雨又挂起少女的笑容对着二人笑,显得有些阴森。
外面是刺眼的白,反射地屋内只有火光的点点。
就在余人醉心里想该是和江青雨有骨气地大战一场然后有骨气的被刺死还是有骨气地夺门而出然后有骨气的被冻死,秀秀说话了。
“给我们说说呗,你和江青雨是怎么认识的啊?”
秀秀居然问起话来,这个时候也止不住你八卦的心思吗,亲爱的秀秀姑娘!
余人醉双脚岔开,准备江青雨一动怒他就翻滚过去掏出枪组装起来和他来一场真男人大战。
有一方算不算男人还要待定。
江青雨先是文雅酌了杯中一口,然后缓缓说道:“你很好奇吗?那得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江青雨大哥,这时候你男人的一面怎么不说话了?!话又说回来三个人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感到震惊吗?是我孤陋寡闻吗?搞错了吧,这又不是什么青春伤痛文学,这可是正正经经的武侠传统小说!
余人醉心里的声音还没停下,夹着嗓子的年轻男人已经开始讲述过去。
“青雨哥哥,我可以说这个事情吗...好的,那我就对他们说了哦。”
“我叫小欣啦,和青雨哥哥从小就认识了,我们家也和苍野剑的江家关系很好的,说是世交也不过分的。”
“啊?我们家是做什么的?和一个用剑的宗族关系好的,不是给他们提供伤药,就是给他们提供武器的啦!”
“说起武器来,这把剑还是我送给青雨哥哥的。”
女性化的江青雨把剑拔出三寸,在日光西沉的昏暗房间内寒光一闪。
“剑是叫‘欢欣’哦,嘻嘻,和我的名字很像的嘛。这是爹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时候我五岁,青雨哥哥八岁吧,大概。”
“我被爹爹娘亲带着去江家宅子,庆祝我的五岁生日。苍野剑派的房子好多好大的,人也很多啊,有青雨哥哥,有江叔叔,有莫婶婶,有苍野剑的哥哥姐姐们,他们都很好,在一个好大好大的广场里,亮着火把的。”
“我很开心很开心的,我记得我唱着歌,在大家的注视下舞剑。虽然不如青雨哥哥啦,他被爹爹说是百年不见的剑士。我不明白剑士和剑客这些之类的区别就是...但是剑士就是剑士嘛,他很厉害的!”
“啊,可是为什么我要把我的剑送给青雨哥哥呢...我好像记不太清楚了...不对,我怎么什么记忆都没有了呢,爹爹... 娘亲...”
陷入混沌的江青雨猛地抬头,脸庞变得古井无波。
“是我杀了她。”
余人醉被这话吓住了,连给秀秀递眼色的时机都错过。秀秀更是被吓得冷汗直冒,不仅是恐惧一体两灵的事实,更是害怕年轻男人对杀掉自己青梅竹马这件事的坦然。
“她也就算了,”江青雨直直瞪着余人醉。“甲二,你加入白楼之前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罢?”
江青雨语气尽是嘲讽,可神情依然没有变化。
“换我继续说吧。”
“我没见过这种剑。”
“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是这么觉得的。好剑,应该找个好主人。”
“剑道,不应该是儿戏,也不该是孩童的玩物。”
“诚然抢夺是一件糟糕的事,杀人更是恶劣。”
“但比起追寻剑道这种事情来,这些都是小道。”
“我杀了小欣,得到了这把剑。我便离剑道近了一步。”
“他们为了报女儿的仇,有了外因,就造不出美好的剑。”
“苍野剑的人被仇家找上门,有了干扰,便无法寻找大道。”
“剑,越磨越厉,越搁越钝。”
“只有心无旁骛的杀人,专心致志的杀人,磨炼自己手里的剑,磨炼自己心中的剑,才能够真正找到大道。”
江青雨又拔出剑三寸。
如果说之前的剑是寒光柔柔,那现在的剑就是冷光凛凛。
剑还是之前的剑,人还是之前的人。
只是眼神不同,剑势便不同。
天快黑了。
茫茫雪地立着一小屋,小屋也要被剩余的霞光吞噬。
收剑入鞘,话语声也收了锋芒。
“我也是因为小欣的出现,聊了太多自己的心事,抱歉。”
江青雨翻身上了床,怀里还抱着剑,似乎就准备这么入睡一般。
余人醉在座椅上乖乖坐了一会儿,看着那人已经一动不动呼吸平稳,才悄悄凑近秀秀“你说这个人突然讲自己这么多故事干嘛,他是觉得我们能够解决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
秀秀摇摇头,显得很是茫然。
“要不然趁他睡着还是杀了算了。”
“哥,你比这变态还心狠手辣。”
两人挤在一起,窸窸窣窣讨论了好一阵,不是否认了在气温降低的晚上逃跑的可能,就是怀疑余人醉能否打过这个熟睡剑士。
江青雨根本没睡。
他在黑暗中张开眼睛望着前方,黑黢黢的看不见任何东西。风呼呼吹着,吹得心中的事坠得越来越重。
他只能把剑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