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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两国之战(6)夜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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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的烛火跳动着,将谭懿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着暗纹锦缎的桌面上。
他褪去玄色朝服,只着一件素白中衣,指尖捏着那支箫。
谭懿将箫放在桌上,眉头越皱越紧。
白日在朝堂外与萧凡栎对视的画面,此刻像走马灯般在脑海里盘旋: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可深处藏着犹豫与愧疚。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卫国皇宫外?以他如今的装扮,显然不是普通百姓,更不可能是偶然路过。
“萧凡栎……你到底在做什么?”
谭懿低声自语。
他想起这几日派人去查萧凡栎的行踪,得到的消息却少得可怜——
只知他近半年常出入金府,可金府的主人是谁、做什么营生,竟没有半分记载。
就像有人故意抹去了所有痕迹,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金府”名号,引着人,却又不让人靠近。
他忽然想起燕稔托付的事——寻找宁骛。
七年前宁骛被逐时,眉眼间的灵动与桀骜,和如今萧凡栎背后那位神秘主上的传闻,莫名地在脑海里重叠。
重叠……
谭懿猛地坐直身子,心脏竟有些发紧。
若那位主上真的是宁骛,他蛰伏在卫国做什么?
萧凡栎又为何会听命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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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索着,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夜鸟振翅。
谭懿瞬间警觉,目光扫向窗棂。
可等了片刻,窗外再无动静,只有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
他松了口气,却再也无法平静。
白日朝堂上侍卫的话,华朔骤变的脸色,魏守程紧绷的神情,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拼凑起来,总觉得透着一股诡异。
卫国明明国力不如燕国,却在和谈中步步紧逼,魏守程更是几次三番故意挑起矛盾,不像是想议和,反倒像是在……拖延时间?
“难道卫国也在等着什么?”谭懿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驿馆外的街道寂静无声,只有巡逻的卫兵提着灯笼走过,光影在青石板路上晃动。
他想起萧凡栎今日的身影,想起金府的神秘,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卫国增兵、扣留商队,或许都与那位神秘主上有关?
若真是宁骛,他会不会在暗中与卫国做交易?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谭懿压了下去。
燕稔说过,宁骛当年是被冤枉的,以他的性子,即便蛰伏七年,也绝不会做出背叛燕国的事。
那他留在卫国,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查清当年的冤案,还是另有目的?
谭懿回到桌前,拿起那支箫,指尖轻轻拂过箫身的纹路。
十年前萧凡栎离开时,只留下这支箫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他日若见,勿念勿寻”。
如今再见,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心里又气又急,却又忍不住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萧凡栎有难言之隐,或许那位神秘主上,真的能帮他查清当年的事。
烛火渐渐暗了下去,谭懿将箫重新藏回腰间,目光变得坚定。
不管萧凡栎背后的主上是谁,不管卫国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查清楚。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叫来随从,低声吩咐:“把这个交给燕国驻卫暗探,让他们重点查金府的底细,还有魏守程最近的动向。”
“另外,再去查一下,今日朝堂上那个侍卫,到底对华朔说了什么。”
随从领命而去,驿馆里又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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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的夜把卫国都城的小巷揉成一团浓黑。
只有檐角挂着的残破灯笼,偶尔被风掀起,漏出一点昏黄的光,勉强能多照亮青石板路上的青苔。
萧凡栎一身玄衣融进阴影里,指尖捏着刚从魏守程府中带出的密信,正欲按原路返回金府。
忽然,他顿住了脚步。
巷尾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踩过棉絮,却逃不过他常年习武练出的耳力。
他迅速缩到砖墙后,借着灯笼微光望去。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暗处走出。
女子身着灰布短打,袖口和裤脚都扎得紧实,露出的手腕线条利落,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她约莫二十四岁模样,身高足有一米七六,站在狭窄的巷子里竟不显局促,反而脊背挺直。
女子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脚步轻快却刻意放轻,目光频频扫过两侧的院门,像是在寻找什么。
可疑。
这巷子紧邻魏守程的别院,寻常百姓绝不会深夜来此,更别提这般身手利落、行踪诡秘的女子。
他悄悄抽出腰间短匕,指节泛出冷白,眼神阴冷。
正欲上前盘问,那女子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掌心已多了一枚寒光闪闪的银针。
“谁在那里?”女子声音带着几分警惕,目光扫过萧凡栎藏身的方向。
萧凡栎不再隐藏,从阴影中走出,玄衣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暗纹:“阁下深夜在此徘徊,是在找魏国师府的后门,还是在等什么人?”
女子见他身形挺拔、气势肃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没后退半步:“与你无关,识相的就别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突然侧身,手中银针直朝萧凡栎面门射来,同时,脚下发力,想趁他闪避时脱身。
萧凡栎早有防备。
侧身避开银针的瞬间,手腕翻转,短匕已抵住女子后腰。
女子反应极快,手肘向后猛撞,却被他提前扣住手腕,只听“咔嗒”一声轻响,萧凡栎已借力将她手臂反剪在身后。
短匕的刃口贴着她的脖颈,寒意瞬间浸透布料。
“身手不错,可惜还差了点。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女子被制住却不肯服软,脖颈微抬,试图挣脱:“我是什么人,轮不到你管!你若识相,就赶紧放了我,否则……”
“否则怎样?”
萧凡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短匕在她颈间压出一道浅痕:“这里是魏国师的地界。你觉得喊救命,是会引来他的人,还是会……先让你血溅当场?”
那女子脸色微变,挣扎的动作缓了下来,却依旧不肯开口。
还真是坚韧。
萧凡栎见状,也不再多言,伸手夺过她手中的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张画着地形图的草纸,标注的正是卫国边境几处驻军的布防位置。
他眼神一沉——这女子竟在收集卫国的军防情报,看这手法,倒像是燕国那边的路数,可又不像是朝廷派出的人。
两人正僵持着,巷口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布料摩擦的声响。
萧凡栎眉头一皱,迅速将女子拽到砖墙后,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噤声。
只见一个穿着驿馆仆役服饰的青年,正提着灯笼,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走过,目光不住地往魏守程府的方向瞟,显然在打探什么。
待那青年走远,萧凡栎才松开捂住女子嘴的手,冷声道:“看来不止你一个人在打魏府的主意。不过现在,你得跟我走一趟。”
女子还想挣扎,却被萧凡栎牢牢钳住手腕,半拖半押地往巷外走。
她看着萧凡栎冷硬的侧脸,忽然开口:“你到底是谁的人?是卫国朝廷的,还是……”
萧凡栎没有回答,只是脚步更快了些。
黑暗里,只留下那盏残破的灯笼,在原地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