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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千里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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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淙淙闻言猛地回头,果然,真是祁三郎,正姿态闲散地靠在亭柱上,一双桃花眼含着冷冷的笑意,斜斜望着她。
苏淙淙心知他对自己误会已深,多说无益,便只冲他行了一个礼,冷静道:“三公子,我近日就会出府了,昔日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祁三郎闻言一声冷笑,道:“出府?如何出府?找个男子将你接出去?你要出府是可以的,只是我母亲待你不薄,你莫要恩将仇报,辱没了我们府上的名声。”说罢转身就要走。
即便苏淙淙芯子里不是这个世道的女子,被他如此三番两次出言侮辱也气红了眼,想着自个反正已经与他撕破了脸皮,索性也不怕了,直接冲到他面前,铿锵有力道:“我不明白我何处惹了三公子?你不要我攀扯侯府,我便想方设法要自己出府自立。我时时都躲着你,是你不怀好意非要叫我去赴那宴。我孝敬你外祖母,我也感激府上的收留,我不知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着无尽委屈泛上心头,眼眶渐渐就红了。
祁三郎却肉眼可见地恍了恍神。被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初见时只觉得她心思狡诈多谋,怕她对侯府不利,但她的确也从未害过谁,那日宴会上也是自己再三挑衅在先,站在她的角度来看,的确什么也并未做错,反而一直在以她的聪慧、仁善以及风骨来化解他的种种刁难。
祁三郎虽然纨绔,但素来还是自诩风流美丈夫,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无依无靠的弱女子频频为难、出言侮辱,的确还是头一次。于是一见这女子眼含清泪委屈不已的模样,顿时心里暗骂自己真不是人,真不是美丈夫。
想通了此节,他便扭扭捏捏地开口道:“原先的确是我对你误会颇多,多有不当之处,你多包涵。你一个弱女子的确也是不易。日后有事来寻我,我会助你的。”
说罢似乎觉得自己很是丢脸,仓皇而逃。
留下苏淙淙呆立当场。她竟然说通他了?就这样化解了他的仇怨?她方才说什么了令他突然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了?似乎也没说什么呀?
左右将这个煞星安抚好了。苏淙淙庆幸不已。心道,看来祁三郎这人本质是不坏的,并不是那等仗势欺人飞扬跋扈之人。
等侯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府,苏淙淙今日办了两件大事,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早早上床安寝,做起了发家致富、买大宅子四处云游天下的美梦。
荣德堂中,此刻却灯火通明。
小丫头红柳早一字一句将百日里苏淙淙与祁三郎的一番对话如实禀告了。宋秋水听完默了半晌,突然一声笑道:“不曾想到三郎还有今日。”
一边的黄嬷嬷也笑道:“三郎自小古灵精怪,又聪慧过人,头一回斗不赢他人,便气狠了,处处要争赢头,倒也不是坏心。”
宋秋水微笑道:“让他吃吃亏,磨磨性子,也挺好的。这也就是个姑娘家,他才能这么快醒悟,若是个男子,怕是要同人家斗得不死不休。”
黄嬷嬷笑得更欢了,道:“可不是。就那一位,还没斗呢,两人都杠上了。”说着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二字。
宋秋水自然晓得她的意思,点头不语了,只将白日里苏淙淙交给宋勤学的荷包打开来看。
她举着苏淙淙写的那几张纸看了半晌,微微点头,道:“这丫头是个得用的。虽聪慧也老实,最重要的是心里明白,还知恩图报。”说罢吩咐一边的明月:“你明日一早将她唤来,说我有事寻她。”
明月忙应了一声,心里明白,这苏表姑娘自明日起,怕就是不一样了。
宋秋水又望向黄嬷嬷,道:“你是三郎的奶嬷嬷,寻空去同他说一句,莫要屡屡为难人家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自个还被人下了面踩了脸,又哪里光彩呢?”黄嬷嬷点点头,自出门不提。
次日一早,苏淙淙便被明月传到荣德堂中。
苏淙淙一路上惴惴不安,心道莫不是与祁三郎之间的龃龉传到侯夫人耳中,她要将自己扫地出门了?或者私卖赏赐的事东窗事发了?
但见明月的模样,温和之中还隐有些恭敬的意思,倒也不像是要捉自己去发难的意思。左想右想想不通,索性丢开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等到了荣德堂,她还未来得及欣赏这华美大气的屋子,便被带到了宋秋水日常理事的偏厅中。
宋秋水端坐上首,含笑看着她。
她忙行了礼,宋秋水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她便谢了,坐了一半。
宋秋水见她不扭捏也不托大,更满意了几分。直接开口道:“你想出府?”
苏淙淙闻言悚然一惊,几乎要站起来。宋秋水冲她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坐下,接着开口道:“你无需瞒我。”
说罢点点案几,上头赫然摆放着她写给宋勤学的那几张纸。
苏淙淙一见便知这宋勤学身边怕是被渗透得似个筛子,但见她并无怪罪的意思,心下稍定,便冷静等着下文。
宋秋水缓缓开口道:“你想来也晓得,我是没有嫁妆带进这侯府的。但我原先手里有些私房,是侯爷赏的,与这府里的公账分开。”
说着停了一停,似乎在想什么:“我也没有陪房,于是聘了个落第的秀才为我打理。后来那秀才家中老母病重,便回乡去了。人家本来是为了敬孝,我自然也不好阻拦。但因此,我手中那些产业,就都荒废了。”
说着看向她道:“我手里的人,都在内院之中,外头跑的,有侯爷的人,有其他爷的人,甚至有三郎的人,唯独没有我的人。我需要一个自家的、信得过的人,来为我打理私产,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自然是一万个明白,苏淙淙只觉得心里激动得直跳,比当年去应聘还激动,这是要招徕她呢!
为宋秋水办事,靠本事吃饭,背靠侯府这颗大树,搞不好能多积攒些资源,不比自个苦哈哈地在外头虎口夺食强太多了?
宋秋水见她意动,一笑道:“我原本属意勤学,但这孩子一心在科举上,这也是好事,我不能阻挡他的前程。你虽是女子,但我看你是个胆大的,于经营之道还颇有自己的见地,论性子论才干比勤学还合适些。你可愿意?”苏淙淙未等她说完便连连点头,眼睛亮得吓人。
宋秋水见她这副模样不由乐了,笑道:“我还没说酬劳呢。一月十两,可好?”
十两?那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需知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不过也就是二十两银子,侯府小姐一月的月例也才五两呢。
宋秋水接着道:“这十两是包含你的月例的。”无论如何,她出手也是很大方了。苏淙淙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晓得的。”
宋秋水见她果然上道,很是满意,但又加了一句:“我还有一事,你需以男装示人。女子在外头抛头露面多有不便,也易引些闲话。你若几时有了意中人,或者年纪到了想叫我为你指婚,来同我禀一声就是。”
这事对于这世上其他女子来说可能难以接受,对于苏淙淙却正中下怀,心道,一月十两的好差事,我可以干一辈子。
宋秋水见苏淙淙听了这话面色如常,心里也暗暗称一声奇,也不磨蹭,令明月将一摞账册和一方精致的小银令牌拿来,交给苏淙淙。
宋秋水为她解释道:“我名下有一个庄子,大略三四百亩,在盛京近郊,产些瓜果米粮,一个姓刘的庄头打理着,还有一二十户庄户。另有一个胭脂铺子,一家米粮铺子,一家酒楼。酒楼的位置却一般,日常进项也不多。你这几日日日到我这里来,将此间的账先盘清楚了。你记得,你管的是外头的账,里头的账是明月管。你手上要留两本账,每月交一本账册来给明月。这令牌就是东家的信物了,这三家铺子一个庄子里头的人都调得动。”
苏淙淙连连点头,接过账册,将令牌仔仔细细收进袖子里。
宋秋水又令明月为她量体裁衣。因着此事敏感,不便要针线房插手,因此她的男装都要宋秋水的丫鬟们自己手制,先赶两三套出来,后头也自己可以在外头买成衣,置装费自然也由宋秋水报销了。
因日后出门的时间多,宋秋水为她在平康巷侯府后门不远处赁了套宅子,又叫她以先母托梦,要去水云庵祈福的名义,每月在外头住二十天,回来住十天,将宋老太太和老夫人处就能交代过去了,还能搏个纯孝的好名声。
苏淙淙哪里能想到自己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出府理由,被宋秋水三言两语便解决了,果然还是术业有专攻,宅斗还得看她们这些古代贵妇人。
不过两三柱香时间,苏淙淙的再就业问题便敲定了。她此刻看宋秋水的眼神简直如看大神,心中直呼,夫人,你才是慧眼如炬的伯乐,终于将我这匹千里马发掘出来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