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进狱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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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刚蒙蒙亮，街灯裹着一层薄薄的晨雾，灯光昏黄，像是被暑气蒸得发蔫。
整座城市还在沉睡，只有这条老街早早醒来。早餐店旁早已人满为患，蒸笼摞得老高，白汽一团团地往外冒，在微风中扭着、散着，转眼就被吹淡了。
铁锅上煎着油条，滋啦作响，油香混着面香，热烘烘地扑向行人。这烟火气浓得化不开，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燥热都煮进这一方小小的早餐摊里。
“几点了？”墨钿嘴里塞着半个小笼包，含糊不清地问道。
审鸢抬腕看了眼手表，表盘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迟到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走啊，阿姨！给个打包盒。”墨钿闻言立刻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早点往打包盒里倒，滚烫的汤汁溅了一手也顾不上擦，拽起审鸢就往校门口狂奔。
刚抵达校门口的两人，便和远处正走来准备逮人的教导主任六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下。
王主任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墨钿，审鸢。又是你们，给我回来！”王主任的怒吼划破晨雾，惊起了路边香樟树上的麻雀，“开学第一天就敢迟到，无法无天了。今天开学典礼你们俩上台给我念检讨。”
听着身后炸雷般的训斥，墨钿和审鸢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没事，我早有准备。”墨钿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复印纸，纸张被揉得有些发皱，她得意地晃了晃，“万能检讨模板，改个称呼就能用。”心里美滋滋的给自己点了个赞，啊嘞嘞自己简直是未雨绸缪的天才。
而此时的教室内，牧沉正站在过道里假装运球，双手一抛，“咻”的一声，纸团不偏不倚砸在了江凡尘那聪明的小脑瓜上。
“牧沉你完l……”
“怎么样牛不牛，掌声在哪里，鲜花又在哪里？”牧沉浑然不觉危险临近，还在得意地转着根本不存在的篮球。
“啪啪啪，掌声在这里。”
熟悉的音色直接一个硬控buff，牧沉的脑袋僵硬的转过来，就看到班主任安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弯成月牙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
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阿弥头佛菩萨显灵，牧沉边催眠自己边同手同脚的走回位上，活像只被施了定身术的企鹅。
和假装已经到教室的墨钿俩人对视一眼后，三人同时心虚的移开目光。将教室中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的班主任微笑着走到讲台上，用最轻松的语气说道：“来，审鸢和墨钿，王主任已经和我通过气了，复印模板检讨书准备好了吗？”
“当然……唔唔”差点直接说下去的墨钿被审鸢用手捂住，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没呼吸上来，急得直打审鸢的手背，白皙的手背上很快泛起淡淡的红痕。
“哈哈，安老师什么模板呀。我们可是很虔诚的在检讨自己呢。”审鸢在控制住墨钿后还不忘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眼睛却开始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班主任。
“那么牧沉同学呢？”见审鸢这副模样，安逸也没再追究，而是调转矛头，视线落在正试图把自己缩进课桌里的牧沉身上。
“安老师，其实……其实，我刚刚在梦游。对，梦游刚才不太清醒哈哈。”牧沉在一阵苦思冥想后尬笑着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呀，”安逸的笑容越发温和，“是老师错怪你们了，那就继续错怪下去吧，你们三个都给我写1000字检讨。”他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好了新学期新开始，我也不讲那些大白话了。等一下就要去开学典礼那了，都准备一下。”见没什么需要补充，班主任就像过来时一样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待班主任离去许久，教室里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白惊辞方才戏谑道：“安老师还是老样子，要不是你俩，他今天估计都不会提前来教室。”他斜靠在窗边，晨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呵呵，这种荣幸给你要不要？”墨钿一边揉着被掐红的手臂一边回击道。
“免了，我可不想和温柔刀的人打交道。”白惊辞耸耸肩，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笑面虎没资格说这种话。”审鸢鄙夷道，顺手理了理被墨钿扯皱的衣袖。
窗外，蝉声突然聒噪起来，撕扯着这个闷热的早晨。教室里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不散少年们心头的那点躁动。开学第一天，就这样在兵荒马乱中拉开了序幕。
……
“队形排好，从矮到高。牧沉你嘴巴给我闭上，就你话最多，怎么？想当rapper？你先学会唱ABC歌再说话。”王主任叉着腰站在每个班队列前面，像检阅士兵的将军，一个班一个班地数落下去。
其嘴毒程度据说能直接毒死一只成年大象，每精准打击完一个，队伍里都能听到一阵拼命压抑却还是漏了气的低笑声。
后台，墨钿正抓耳挠腮地跟检讨书作斗争，字迹潦草得如同鬼画符。她偷偷摸摸侧过身，瞄向旁边审鸢的稿纸，打算“借鉴”个40%。
“我深刻的认识到了我的饥饿……什么鬼？”她小声念出来，眼睛瞬间瞪圆了，“我以神圣的黑巧奶茶发誓……等等审鸢，你写的这是……”
墨钿震惊抬头，却见审鸢已经闭上眼睛，仿佛进入了老僧入定的无我境界，完全屏蔽了外界干扰。
墨钿嘴角抽搐了一下，内心哀叹：唉……不是我不救你，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加油审鸢，等你被王主任的唾沫星子淹没后，我会……不痛不痒地安慰你一下的。
“许同学。以后你就是12班的学生了，小姑娘长挺高的哈那就……排那儿去吧。”王主任言简意赅地将她转交给12班班主任安逸，许柒全程如同木偶一样，浑浑噩噩地就被安排进了队伍末尾。
冗长的升旗仪式结束，《义勇军进行曲》的余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开学典礼最“万众期待”的环节——领导讲话，终于到来。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学生们：
大家上午好！
在这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新春时节，我们迎来了全新的学期，再次踏入美丽的校园……”
校长充满激情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操场，虽说已近夏末，但“秋老虎”发威，温度居高不下。牧沉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不住地用手给自己扇风，感觉校服衬衫都快黏在身上了。旁边的江凡尘和白惊辞正压低声音讨论着学生会招新和社团选择的问题。
许柒则默默从口袋里掏出英语小册子，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abandon,abandon...”
在校长的激情终于告一段落后，教导主任王主任接过话筒，又洋洋洒洒地灌了一大碗鸡汤，然后神情猛地一肃，开始了例行的批评环节，重点揪出了今天迟到的典型。“尤其是12班的审鸢和墨钿，竟然在见到我后跑得更快了！这么快直接去奥运会跑个第一啊？这么爱跑！”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窃语，夹杂着几声实在没憋住的笑声。而后台候场的审鸢和墨钿不约而同地抬手挠了挠脸颊，眼神飘忽。等到王主任完成“激励”。
下台看见她俩，又佯装严厉地训斥道：“下次再开学时迟到，有你俩好果子吃！回自己班去！”
“好嘞，干爹您放心！”墨钿立刻换上最乖巧的笑容，嘴甜地应道。
两人这才如蒙大赦，灰溜溜地小跑回班级队伍。刚站定，闲不住的墨钿就立刻加入了前排的聊天大军，仿佛刚才在后台挨训的人不是自己，一点也没有再次违反纪律的心虚感。
在又煎熬了几分钟后，喇叭里终于传来天籁般的“开学典礼到此结束”。整支队伍瞬间如同解除了魔法，松散开来。学生们如获大赦，三五成群地四散开来，操场上顿时充满了喧闹声。王主任尽职尽责地站上台阶，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喊道：“各班有序回教室！不许追逐打闹！”
“许柒，你过来一下。”安老师穿过略显混乱的人群，走到许柒身边，示意对方跟着自己往教务处走去。
在办理完简单的登记手续，拿到崭新的校服后，安逸温和地问道：“对了，我们学校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参加社团。许柒同学有初步的想法吗？”
“灵异社团。”许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个啊……”安逸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语气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其实，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主要是这个社团……比较特殊，毕竟……呃……”他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
许柒平静地打断了对方的找补，“我已经收到了邀请，想想还是选一个人少一点的社团活动。谢谢老师的关心。”
安逸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最终点了点头，“那好吧。今天傍晚就是社团统一点名的时间，到时候你去活动室认识一下大家吧。”
“好的，谢谢老师。”
看着许柒抱着校服离开的背影，安逸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看来‘砖家’队伍又要多一个了，自从有了这个社团搞的我们学校都鸡飞狗跳的……”
……
“你想知道灵异社团的事？嘿那你找对人了，我可是校园网的百事通。”王越海一边说着，一边豪迈地吸溜着泡面，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划拉着，忙得不亦乐乎。
许柒看着眼前这个在食堂角落里边吃边侃，毫无形象可言的“百事通”，心里那股“我是不是上了个野鸡高中”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她默默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看到校园论坛置顶帖说“想知道仁德一中的秘密？找高三（7）班王越海准没错！”，她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
“其实啊，”王越海终于舍得放下泡面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尽管周围嘈杂得根本没必要，“这个社团能成立，有一大半都是因为牧沉那个土豪少爷。听说他当初在原来的贵族学校，受不了那里人人都戴着面具、虚与委蛇的那套，干了件特叛逆的事——直接跑去和一个从来没面基过的网友见面，然后就这么着，死活转学，跟着那网友转到我们仁德一中的初中部了。”
他拿起旁边的冰可乐灌了一大口，继续爆料：“再到后来上高中，少爷只想组个小团体自己玩得舒服，他爸，喏，”王越海伸出两根手指，夸张地晃了晃，“直接给学校投了这个数！而且你别看他们好像不务正业，他们组里的那几个，都不是啥无用之人。”
“白惊辞，那脑子，那嘴皮子，去法律界一定能混成顶尖大状；牧沉，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打游戏，操作和意识是真的牛，入电竞圈绝对没问题；江凡尘，目标是当老师，听说讲课还挺像模像样；墨钿，她爹是消防员英雄，她妈是体制内的，不过……唉，这个就不多说了。”王越海适时地刹住车，话锋一转。
“还有审鸢，这个人最神秘。成绩跟蹦极一样，好的时候年级前十拦不住，差的时候……嗯，也挺吓人。初中的时候，据说还成功劝回过一个想要轻生的学妹，特别神。听说他这人什么都会一点，乐器、画画、甚至一点编程？但都是会但不精，深藏不露似的。”王越海说着，摊了摊手，“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冰山一角了。剩下的，真不能说了，”他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情变得有点悻悻，“我可是被正主‘友好’地封口过的，再说下去，怕是小命不保。”
“嗯，谢了。”见也问不出更多实质内容，许柒干脆利落地站起身，离开了食堂角落的座位。王越海提供的信息碎片很多，但拼凑起来，反而让那个灵异社团和里面的成员显得更加迷雾重重。所以，他们选中她这个平平无奇、刚刚转学来的新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个疑问，沉甸甸地压在了许柒的心头。
……
王主任捏着刚刚收上来的两张检讨书，指尖都在发抖。镜片后的眼睛越瞪越圆，额角的青筋随着阅读的深入而欢快地蹦跳着。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钢笔都跳了一下，“审鸢这个，通篇都在胡言乱语，什么‘深刻认识到了我的饥饿’，什么‘以神圣的黑巧奶茶发誓’！这写的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个墨钿！”他抖动着属于墨钿的那张纸，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她更离谱！连抄都不会抄吗？‘我深刻认识到了审鸢同学的饥饿’？！瞎□□乱抄！”
盛怒之下，王主任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他深吸几口气，一个绝妙的主意浮上心头。他冷笑着，将两张皱巴巴的纸抚平尽管动作因愤怒而显得有些粗暴：“既然他们这么爱写，这么能写，那就贴出去！贴到教学楼最显眼的公告栏去！让全校师生都好好看看，什么叫——‘深刻’检讨！”
于是，那两张墨迹未干、字迹潦草、内容堪称离奇的检讨书，就这样被透明胶带牢牢固定在了公告栏的C位。王主任的本意是“示众”，是“以儆效尤”，期待着这两个调皮鬼在全校师生的嘲笑声中无地自容。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最初几天，确实引来了围观和哄笑。但很快，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
先是有同学将这件事发在全国校园app，标题迅速冲上论坛热搜：#论那些年被教导主任公开处刑的神检讨#、#仁德一中12班卧龙凤雏申请出战#。
跟帖画风逐渐跑偏：
“笑不活了家人们！‘以神圣的黑巧奶茶发誓’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审鸢同学很有写荒诞文学的天赋吗？”
“墨钿：只要我抄得够快，检讨就追不上我（狗头）”
“楼上，她那是抄吗？她那是直接升华了主题——‘我深刻认识到了审鸢同学的饥饿’，这波配合我给满分！”
“话说，有人注意到墨钿检讨书右下角那个Q版包子涂鸦吗？画得还挺传神……”
“弱弱地说，其实我觉得……有点可爱？”
“+1”
“+身份证号”
王主任看着论坛上热火朝天的讨论，以及公告栏前络绎不绝、拿着手机拍照甚至模仿检讨书语气写段子的学生，血压再次飙升。
他原本想杀鸡儆猴，结果鸡和猴联手给他演了出喜剧，还收获了一大票粉丝。
“反了！都反了！”他在办公室里踱步，气得吹胡子瞪眼，“现在的学生，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最终只能愤愤地坐下，灌了一大口浓茶。
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进狱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