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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又是一个梦儿 ...

  •   走廊尽头洗手间里。
      郁觅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地冲下来,他掬起一捧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进衣领,校服前襟湿了一大片,是很黏腻的感觉。
      已经是十二月份了,教学楼暖气开的太足,没来由的热。
      他抓了抓领口,布料黏在锁骨上,那股压抑窒息的感觉却怎么也赶不走。
      镜子里还是那个瘦削阴郁的少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水珠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像是自我惩罚般死死盯着,直到视线模糊,那张脸和一年前那个恶心的自己重合。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突然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他盯着手机屏幕,是段央。
      有的人稍微一两个字,就能成为另一个人全部思绪的终点。
      “在吗?”
      “你是不是不开心?”
      郁觅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
      他下意识咬住下唇,拇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该怎么解释这种没来由的低落?难道要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被所有人讨厌的日子?
      段央的消息却再次亮起来。
      “下午的晚自习,我们逃课吧。”
      郁觅皱眉,发了个问号。
      段央的回复很快:“晚自习竞赛老师都要去开会,今天都不在。反正你卷子在图书馆都做完了,一起出去放放风啊。”
      郁觅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半晌才回:“你又没做完。出去放什么风。”
      “就是因为没做完才要出去啊。”
      段央回复了个猫猫打滚的表情包,完全看不出平日在班里那副清越温淡的样子,却是郁觅最熟悉的样子:像个小孩儿。
      “看着你卷子全写完了,我更做不下去了,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面瘫如郁觅,此刻的嘴角也不自觉抽了抽。他几乎能想象段央说这话时的样子。
      或许是趴在课桌上,下巴垫着卷子,眼睛弯成月牙,一副理直气壮耍无赖的模样,还要时刻关注自己这副样子是不是只被郁觅看见了,只被郁觅看见了。
      “不去。” 郁觅最终回复。
      手机安静了几秒,随即疯狂震动起来——
      “求你了。”
      “我请你吃关东煮。”
      “便利店新上了抹茶大福。”
      “郁觅——我警告你我现在可是在追求你。你要认真对待你的追求者。”
      郁觅被这一连串消息炸得头疼,正要关静音,洗手间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他下意识抬头,镜子里映出段央的身影。
      那人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校服外套大敞着,手里还晃着两罐可乐。
      郁觅迅速锁上手机屏幕:“……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直觉,证明我们有缘。”段央走过来。“我找到了一个看夕阳的好地方,真的不去吗?^ ^”
      郁觅接过可乐,没吭声。铝罐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凉意顺着皮肤渗进去,让他混沌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些。
      十分钟后,两人翻过学校后墙的矮栅栏。
      段央很明显是第一次逃课,还硬装出一副熟练的样子。
      而郁觅装也装不出来,校服外套被铁栏杆勾了一下,发出“刺啦”一声轻响。他皱眉低头,发现袖口扯开一道小口子。妈的,120块钱一件的校服外套。
      “早跟你说了要多运动吧~”
      郁觅白了他一眼,正要说话,段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动。”
      下一秒,段央低头,用牙齿咬断那根勾住外套的线头。
      唇瓣不经意擦过郁觅的手腕内侧,温热柔软的触感让郁觅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耳尖。
      “好了。”段央松开他,“不用谢。”
      郁觅迅速抽回手,把袖子往下拽了拽,试图遮住发烫的腕骨。
      段央说的“好地方”是学校后山的凉亭。
      “怎么样?”段央三两步爬上楼梯,转身朝郁觅伸手,“视野不错吧?”
      郁觅没接他的手,自己撑着膝盖爬上去。
      风很大,吹得他校服鼓起来,头发乱糟糟地飞着。
      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云层像被烧着了一般,绚烂得刺眼,郁觅看着段央,对方被夕阳镀了层金边,衬得那双眼睛格外亮。
      他却突然想起医务室里陈屿的侧脸——也是这样被阳光照着,温柔又遥远。
      “郁觅。”段央突然叫他。
      “嗯?”
      “你看那边。”段央指向天边最亮的那片云,“像不像只猫?”
      郁觅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愣了一秒:“……那是狗吧。”
      “明明是猫!”段央凑过来抓着他的手腕调整视角,“你看,这是耳朵——”
      他的掌心很热,贴着郁觅冰凉的皮肤,温度一点点传过来,郁觅没躲。
      他都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不再反感段央的肢体接触了,于是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腕,视线却落在段央的侧脸上。
      段央正专注地指着天空,睫毛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长,鼻梁高挺,嘴角还沾着一点可乐味。
      “……是猫。”郁觅最终妥协。
      段央笑了,松开他的手腕,却也没挪远,肩膀依旧挨着郁觅。
      他今天校服里面穿了件黑色毛衣,领口有些松垮,锁骨若隐若现。和记忆中陈屿永远扣到最上一颗纽扣的白大褂截然不同。
      可是为什么又想起他了?
      郁觅沉默地喝着可乐,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天空从橘红变成深蓝。
      “郁觅。”段央突然又开口。
      “又怎么了?”
      “陈老师回来了。”段央弯腰捡起可乐,语气平淡。
      郁觅的指甲掐进掌心:“……所以?”
      “所以,”段央直起身,目光落在他脸上,认真,却带着一丝忐忑:“你想见他吗?”
      风突然停了。
      郁觅的呼吸滞了一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段央伸手想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轻,却让郁觅猛地偏头躲开。
      “别碰我。”
      段央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少见地没有强行抓住对方的头揉揉捏捏,而是直接收回去插进口袋里:“好吧。”
      远处的喧嚣衬得这片安静更加突兀。
      “郁觅。”段央突然开口,“你喜欢他?”
      郁觅的睫毛颤了颤,没回答。
      “现在还喜欢?”
      “……嗯。”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段央听见了。
      他盯着郁觅的侧脸看了几秒,“可是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砸进水里。
      郁觅的耳膜嗡嗡作响,血液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明明段央不是第一次说出这句话了。
      明明他还是很讨厌这个人。
      郁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僵硬地转身:“……无聊。”
      段央没拦他,只是在他走出几步后突然说:“明天陈老师值午休班。”
      郁觅的脚步顿住了。
      “我猜你以后不会再去医务室了,所以,和他好好告个别吧。”
      第二天午休铃响前十分钟,郁觅就站在了医务室门口。
      他的手心全是汗,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门没关严,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
      陈屿背对着门口,正在整理药柜,白大褂的衣摆随着动作轻微晃动。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郁觅的喉咙发紧,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陈屿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了,他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感觉了,可此时却依旧心跳加速。
      他贪婪又卑劣地盯着陈屿的背影看了很久,久到对方突然转身,视线直直撞上他。
      “……郁觅?”
      陈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
      郁觅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陈屿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眉眼依旧干净。
      “进来吧。”陈屿笑了笑,语气自然得像他们昨天才见过,“站着干什么?”
      郁觅机械地迈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医务室的味道没变,消毒水混着淡淡的甘菊茶香,窗台上的绿萝长得更茂盛了,垂下的藤蔓几乎碰到地面。
      “哪里不舒服?”陈屿问。
      郁觅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的脸看。陈屿被他看得有些无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郁觅?”
      “……失眠。”郁觅终于开口,声音失真一般,哑得不像自己的,“我又失眠了。”
      陈屿点点头,转身去拿听诊器。郁觅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陌生的表,皮质表带,看起来很新。
      “什么时候买的?”郁觅突然问。
      陈屿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朋友送的。”
      “女朋友?”
      空气凝固了一秒。
      陈屿放下听诊器,叹了口气:“小觅。”
      郁觅不说话了,只是死死盯着桌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陈屿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你长高了。”他说。
      郁觅的鼻子突然一酸。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陈屿抬头看他,目光平静,却让郁觅觉得无处可逃。
      “你当初为什么走?”郁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真的是因为我吗?”
      陈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他低头摘下手表,轻轻放在桌上,表盘反射的阳光晃了郁觅的眼。
      “不全是。”陈屿说,“校方本来就想调走我。”
      “为什么?”
      “一些……内部原因。”陈屿笑了笑,没多解释,“和你没关系,不要这么自责。”
      郁觅不信。他记得奶奶闹到学校的那天,记得教务处主任厌恶的眼神,记得陈屿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那现在呢?”郁觅听见自己问,“为什么回来?”
      陈屿沉默了一会儿。
      “我家里人不久前走了。”陈屿的声音很轻,“临走前说,希望我回来当老师。”
      郁觅的呼吸一滞。
      陈屿抬头看他,眼神温和得像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所以我回来了。”
      陈屿从抽屉里拿出那个铁盒,打开,推到他面前。里面的白色围巾崭新。
      一次都没被戴过。
      郁觅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很久,拿起来后转身就走。陈屿没拦他,只是在他推开门时突然开口:
      “郁觅。”
      郁觅停下,没回头。
      “你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
      郁觅的眼眶洇上了一层雾,这是他这一年来第一次哭。
      他想说“我休学了一年,比同班的人都大一岁”,想说“我奶奶死了,我没有家人了,所有的钱也用来买墓了”。
      想说“上一级的同学都知道我是个纠缠老师的同性恋”。
      想说“自己养活自己真的好累啊。”
      但最终,他只是说了句“挺好的”,推门走了出去。
      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拐角处,段央靠在墙边等他,手里转着那罐没开封的可乐。见郁觅出来,他直起身,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铁盒上。
      “拿回来了?”
      郁觅没理他,径直往前走。段央跟上去,伸手想拿那个盒子,被郁觅一把拍开。
      “别碰。”
      段央没再尝试。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直到教学楼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他们,段央才突然开口。
      “你真的还喜欢他?”
      郁觅的脚步顿了一下。
      “嗯。”
      段央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算得上勒:“行吧,那我再等等。”
      郁觅皱眉:“等什么?”
      “等你喜欢我啊。”段央松开他,倒退着走了两步,眼神很认真。
      “反正,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对你有。”
      郁觅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把铁盒扔进垃圾桶。
      “那你等着吧。”
      段央这才笑了,笑容在阳光下晃眼得要命。
      “我会争取把关于他的记忆,一点一点全部覆盖掉的。”
      一月份的冷风刮得人脸生疼,两人回到教室后才微微回温。郁觅坐在靠窗的位置,窗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用指尖在上面画了道线,冰凉的触感让他短暂地走神。
      “郁觅!”前桌的女生转过身,把一本笔记推到他面前,“这道有机题你能帮我看看吗?我卡在最后一步了。”
      郁觅抬头,女生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和忐忑。
      他接过笔记,扫了一眼题目,拿起铅笔在纸上划了两道线,慢慢讲着。
      “哇,原来是这样!”女生恍然大悟,凑近了些,“你太厉害了!”
      她的马尾辫扫过郁觅的手臂,郁觅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也没像以前那样冷着脸赶人,只是低声说了句“不客气”。
      这是段央教他的。
      “别人夸你的时候,你就说‘不客气’。‘嗯’或者点头,会显得不亲和,不好接近。”
      郁觅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午休时,郁觅被几个男生拉去打篮球。
      “来嘛!三对三缺个人!”体委勾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说把他往操场拽,“知道你厉害,带带我们!”
      郁觅其实不擅长运动,但架不住对方热情,只好跟着去了。
      场边围了一圈人,段央也在其中,正和朋友说笑。见郁觅过来,他笑着招了招手。
      郁觅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比赛开始后,郁觅很快发现自己被“特殊照顾”了。
      队友总把球传给他,哪怕他站在最不利的位置。
      “投啊!”体委在远处喊,“信你!”
      郁觅犹豫了一秒,抬手投篮——球在篮筐上转了一圈,最终掉了出去。
      “可惜!”队友拍拍他的肩,“下次一定进!”
      郁觅突然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了些。
      放学后的图书馆,郁觅和段央并排坐着刷题。
      段央的竞赛成绩一般,但胜在思路活络,偶尔能想出些剑走偏锋的解法,却仍比不上之前全靠自学的郁觅。
      周末,沐腾组织了一场学习会。
      “我家没人!”他在群里发语音,声音元气十足,“我妈烤了曲奇饼干儿,老好吃了,快来!”
      郁觅本来不想去,却被段央硬拉了过去。
      沐腾家很温馨,客厅铺着毛茸茸的地毯,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习题册。
      五六个同学围坐在一起讨论题目。
      “郁觅!”沐腾塞给他一盘子小熊形状的曲奇,“尝尝,巧克力味的!”
      郁觅接过,拿起一块小口咬了一下——太甜了,甜得发腻。但他说了句“好吃”。
      沐腾眼睛一亮:“真的?那再吃一块!”
      “……” 他有点明白沐腾把一堆人叫来的目的了。
      学习会进行到一半,有人提议玩“知识点接龙”。
      “输的人要回答赢家一个问题!”体委兴奋地说,“不许撒谎!”
      几轮下来,郁觅意外地输了。
      “我来问!”沐腾举手,“郁觅,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空气突然安静。
      郁觅捏着曲奇的手僵住了。他下意识看向段央——那人正低头削铅笔,假装没听见。
      “……安静的。”郁觅最终说。
      段央突然抬头,铅笔尖“啪”地断了,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我是不是没戏了?”
      全场寂静两秒,随即爆发出笑声。
      郁觅到没有感到尴尬,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合群,他似乎很久没有融入过一群人了。
      这种感觉就和他返校那天走进教室一样,熟悉而又陌生。
      期末考试前,郁觅发了场低烧。
      “让你穿那么少。”段央把退烧药和温水递过去。
      郁觅吞下药片,哑着嗓子说:“……你好吵。”
      段央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睡会儿,我帮你记笔记。”
      郁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梦见自己和段央都被保送了。
      春日,他们拖着行李箱站在陌生的城市街头,沥青路面蒸腾着热气,远处的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
      段央的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太阳穴上,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B大录取通知书,”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真拿到了。”
      梦里的郁觅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一种不真实的轻盈感从胸腔涌上来——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
      他们进了国家集训队,住的房子比郁觅现在的出租屋大得多,有明亮的落地窗,厨房的瓷砖白得晃眼,阳台上甚至摆着盆栽鲜花。
      段央光着脚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挨个检查每个房间,最后扑倒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终于逃出来了。”
      郁觅站在玄关没动。
      一切都太过清晰——鞋柜上放着段央乱丢的钥匙,茶几上有他喝了一半的可乐罐,连空气里都飘着那人常用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发什么呆?”段央从沙发靠背上探出头,伸手拽他,“过来看看我们的房间。”
      我们的。
      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郁觅浑身一颤。
      房间很宽敞。
      两张书桌并排摆在窗前,一台是郁觅的,只摆着两支笔和一沓草稿纸。
      另一台堆满了段央的零食袋。
      衣柜里两人的衣服混在一起,黑色和白色,严谨和散漫,泾渭分明又莫名和谐。
      “我睡相不好,”段央把枕头放在双人床上。“可能会睡着睡着抱住你,不要吓到哦。”
      郁觅盯着那张床——足够大,但也没大到能避免肢体接触。
      他的喉咙突然发干:“......谁要和你睡一起。”
      梦里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们一起去超市买日用品,段央把两套同款不同色的牙刷扔进购物车。
      他们在陌生的校园里迷路,段央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穿过人群。
      深夜的台灯下,郁觅解不出题时,段央会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说“歇会儿”。
      直到段央和他接吻,一个漫长的吻后,郁觅会再补上一个轻巧的吻,像麻雀,娴熟又轻佻。
      郁觅猛地坐起身,回归了现实。
      “喂,”段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做噩梦了?”
      “......没有。”
      “那就是春梦。”段央很肯定地说。
      “......滚。”
      下午去图书馆路上,郁觅始终落后半步。
      他盯着段央的背影——那人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羽绒服,后脑勺依然翘起一撮头发,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和梦里如出一辙的背影,只是少了那个行李箱,少了那些对未来的笃定。
      “对了,”段央突然转身,倒着走路,“你昨天那道题,后来解出来没?”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给睫毛镀了层金边。
      郁觅眯起眼,恍惚又看见梦里站在大学校门口的段央,也是这样逆着光对他笑。
      “郁觅?”
      “......解出来了。”郁觅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段央笑着搂住他的肩膀,“我就知道。”
      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衣领上的洗衣液味道。郁觅突然想起梦里某个清晨,他就是这样被段央的气息包围着醒来。
      他猛地后退半步。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沉默地走在回家路上,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梦见我了~?”段央突然开口。
      郁觅的呼吸一滞。
      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郁觅听见自己说:“......我梦见我们保送了。”
      “然后呢?”
      “一起租了房子。”郁觅盯着自己的鞋尖,“比我现在的大。”
      段央突然停下脚步。
      “就这样?”他的声音有些哑,还带着一丝委屈巴巴。“没别的了?”
      郁觅的指甲陷进掌心。
      他想起梦里段央在晨光中的睡脸,想起阳台上并排晾着的两件衬衫,想起那个落在耳垂上的吻——
      “没了。”他说。
      段央也不知是信没信,总之也没再问。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许久后,段央开口。
      “省级预赛在四月份,寒假会有个统一集训。”
      “嗯。”
      不知为何,郁觅感觉自己离那个梦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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