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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人今天也在给我煮咖啡(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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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砚秋在凌晨被指尖的刺痛惊醒。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抓挠左手无名指根部。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指缝间细小的皮屑和几道渗血的抓痕。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出现不明原因的皮肤瘙痒,像有无数蚂蚁在血管里爬行。
“学长做噩梦了?”身后传来带着睡意的呢喃,莫予的手臂从被窝里缠上来,温暖掌心覆住他的手。
青年呼吸间的热气喷在他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程砚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被对方就势咬住耳垂。
“别...”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尾音消失在莫予突然加深的吮吻里。他的爱人总是这样,像小狗标记领地般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痕迹。
莫予支起身子俯视他,月光给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
“学长手指都抓破了。”莫予捏着他手腕举到月光下,突然轻笑出声,“该不会是对我过敏吧?”
程砚秋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莫予的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色,而自己的皮肤在冷光下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白,隐约可见皮下蛛网状的毛细血管。
“我去冲个澡。”程砚秋撑着床垫起身,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
视网膜边缘泛起黑色噪点。他踉跄扶住床头柜,碰倒了莫予每晚给他准备的维生素药盒,药丸滚落一地。
“别动,待会儿我抱你去。”莫予单膝跪地捡拾药片,“浴室地板刚打过蜡,学长要是摔倒了...”他仰起脸露出虎牙,“我会心疼的。”
程砚秋站在原地,看莫予将药丸一粒粒放回格子。
“我去给你热牛奶。”莫予把药盒塞进他睡衣口袋。
浴室镜面被热水蒸腾出雾气时,程砚秋终于看清自己身体的异常。锁骨突出皮肤,肋骨轮廓清晰可数,而腹部原本紧实的肌肉已经变得松软。
最刺目的是腰间那圈淡紫色淤痕——昨天莫予抱他时留下的指印,此时却还没消失。
他伸手抹去镜面水雾,突然僵住。
右耳后方的发根处,一簇刺眼的白发像霉菌般扎在黑发间。
“学长好慢啊~”磨砂玻璃外晃动着人影,莫予的声音裹着蜂蜜般的黏稠,“牛奶要凉掉了。”
程砚秋下意识扯下毛巾盖住那簇白发。推门时莫予正靠在门框上。
对比自己这副病容,他的爱人简直像株吸饱了阳光的植物。
“把牛奶喝完。”莫予把马克杯塞进他手里,杯底沉着两片安神药片药,“你最近睡眠好差。”
程砚秋接过来,喝着。就算真是毒药,只要是莫予给的,他也会甘之如饴。
晨光透过纱帘时,程砚秋在刺痛中醒来,枕套上都沾上铁锈色。莫予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窗前,正往程砚秋惯用的保温杯倒入现磨咖啡。
“今天要去研究所对吧?”莫予晃了晃杯子,“我多加了肉桂粉,嘻嘻,学长上次说喜欢这个味道~”
程砚秋接过杯子时,莫予突然捏捏他下巴:“学长脸色好差。”拇指蹭过他下唇。
“这里都起皮了。”下一秒又变回撒娇的语气,“是不是我前几天要得太狠了?”
咖啡滚过喉咙时带着淡淡金属味,但程砚秋什么也没说。
他看着莫予在晨光中哼着歌系领带,青年修长的手指翻飞如蝶,打出一个完美的温莎结。
这是程砚秋教他的,在某个事后慵懒的周末午后。
“对了,伯母早上打电话来。”莫予突然说,眼睛盯着自己映在咖啡杯上的倒影,“我说你在洗澡。”
“她好像很担心你。”莫予歪着头,露出那种程砚秋无法拒绝的无辜表情,“我说我们会视频...不过学长最近这么累,还是改天吧?”
上个月突然与他断交的大学室友,上周将他拉黑的课题组同事,还有今早这通被拦截的母亲电话…
但当程砚秋抬头看见莫予阳光下近乎透明的耳廓,所有疑虑又融化成一滩温水。
“听你的。”他说。
莫予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扑过来抱住他。
研究所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程砚秋扶着墙艰难前行,冷汗已经浸透衬衫。从半小时前开始,他的视域边缘一片模糊,膝盖像是被灌了铅,难受极了。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新来的实习生正往咖啡里加方糖。
“程主任!”女孩惊慌地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您需要去医务室吗?”
程砚秋摆摆手,视线却黏在对方手中的糖罐上。他突然想起莫予从来不在咖啡里加糖,却总说自己煮的咖啡是甜的。
“我没事。”他强撑着走向实验室,却在拐角处吐了出来,秽物中混着黑色丝状物,洗手间镜子里的人也陌生得可怕。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残留着呕吐后的污渍。
三十出头的年纪,那簇白发已经蔓延到鬓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程砚秋打开手机,莫予发来一张超市草莓的照片,配文是“给学长补维生素C~”。
程砚秋突然鬼使神差,想到“铊中毒症状”:脱发、周围神经痛、呕吐、指甲米氏线...每一个词条都像子弹击中太阳穴。
程砚秋关上手机。
手机锁屏依旧是他年轻爱人的睡颜特写。青年嘴角还带着餍足的笑意。这是程砚秋偷拍的,在某个以为自己被全心全意爱着的清晨。
他莫名地盯着看了许久。
“告诉所长我请假,就说...家里小狗在等我。”
回家的路上,程砚秋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樱花树。去年他和莫予来看过樱花,如今樱花又开了,而他的内脏正在融化。
钥匙插进锁孔时,他听见厨房传来欢快的口哨声。
莫予正在料理台前切草莓,案板上摆着两杯刚煮好的咖啡。莫予转身时露出惊喜的笑容,“学长回来得好早!”他蹦跳着过来吻程砚秋。
“你今天没去上课吗?”程砚秋问着,看向料理台。其中一杯咖啡边缘残留着可疑的白色粉末。
他的小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谨慎了?
“今天不喝咖啡。”程砚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陪我睡会儿吧。”
莫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绽开更大的笑容:“好啊。”他牵着程砚秋走向卧室,顺手将两杯咖啡倒进水槽,“我正好也困了。”
程砚秋背对恋人躺下,听着身后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当莫予的手臂环住他腰腹时,他抓住那只手按在自己明显凹陷的胃部。掌下的肌肉正在不自觉地痉挛,但他不确定莫予能否隔着睡衣感受到这种细微的颤抖。
“学长瘦了好多。”莫予的鼻尖蹭过他后颈,声音闷在枕头里,“明天开始我要把你喂胖点。”
程砚秋闭上酸胀的眼睛。窗外樱花被风吹落,有一瓣粘在玻璃上,像一滴粉色的血。
莫予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程砚秋在疼痛中恍惚想起,青年第一次留宿那晚也是这样,像怕被丢弃的流浪犬般死死缠着他。
黑暗中,他轻轻覆上莫予的手背。如果这是场谋杀,那他甘愿做最配合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