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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程砚秋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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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莫予的那天，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坏了。
窗外下着暴雨，雨点砸在玻璃上，我正低头记录数据，忽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请问……能借把伞吗？”
声音很轻，带着点潮湿的柔软。
我抬头，看见一个浑身滴水的男生站在门口。白大褂湿透了，黏在他身上，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睫毛上挂着水珠，像只被雨淋透的小狗。
我认得他。化学系大一的莫予，实验室走廊的公告栏上有他的照片——优秀新生代表，笑起来有虎牙。
但现在他没笑。他的嘴唇有点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红。
我沉默地指了指角落的伞架。
他小声道谢，走过去挑了一把纯黑的折叠伞。那是我的备用伞，很旧了，伞骨有一根微微歪斜，撑开时会发出“咔”的轻响。
他试了试，伞“咔”地一声弹开，他吓了一跳，随即又抿着嘴笑了。
那一瞬间，我莫名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狗——它被吓到时，也是这种反应。
“学长……”他忽然回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我明天还你。”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撑着伞走进雨里，背影很快被雨幕吞没。
第二天中午，那把旧伞出现在我办公桌上，伞柄上缠着一张便利贴：
“谢谢学长的伞！(*^▽^*)
PS：伞骨我修好了~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字迹圆滚滚的，末尾还画了个笑脸。我捏着那张纸条，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修好了？那根伞骨歪了三年，我从没想过要修它。
当然，我也没有想到那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到最后只应允了万事如意。
第三天，我的咖啡杯旁边多了一小盒手工饼干。
第四天，实验报告里夹着一张电影票。
第五天，我推开实验室的门，发现莫予正坐在我的位置上，低头摆弄一台崭新的咖啡机。
“学长！”他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看你总喝速溶的，这个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磨豆子超安静，不会吵到您写论文……”
我站在原地，没动。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手指头抠着咖啡机的电源线。“……您不喜欢吗？”
我看着他。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上有颗很淡的痣。
“为什么？”我问。
他眨了眨眼：“什么为什么？”
“伞，饼干，电影票，咖啡机。”我平静地列举，“你想要干什么呢？”
他的耳尖突然红了。
“我……”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在我失去耐心前终于自暴自弃似的低下头，“……我想追您。”
实验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交替的光影。
我沉默了很久。
“我比你大七岁，而且我不想谈恋爱。”最终我说。
他的肩膀垮下来，但很快又挺直：“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看着他固执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烦躁。
“等什么？”
“等学长喜欢我。”他笑着说，虎牙尖尖的。
——幼稚。
我转身离开，没再理他。
但他真的开始等。
每天早上，我的办公桌上都会出现一杯咖啡和一份早餐。有时是三明治，有时是饭团，底下永远压着一张便利贴，写着“早安学长！”。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他总“恰好”出现在我实验室所在的那个楼层，在走廊拐角，我出门时总能撞见他。
最过分的是课题组聚餐。我和同辈们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他却借着敬酒的名义，绕过几张桌子来到我身边。
“学长，”他弯腰，嘴唇几乎贴在我耳畔，“祝你每天开心呀～”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全桌人都看过来，而罪魁祸首站在原地，抿嘴笑着看我。
那天晚上，他在实验室门口堵住我。
“学长真的很讨厌我吗？”他问，声音很轻。
走廊的灯坏了，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不讨厌。”我说。
“那……”他向前一步，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学长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疲惫。
“莫予。”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喜欢我什么？”
他愣住了。
“我性格差，不爱说话，对谁都冷着脸。”我平静地陈述，“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眨了眨眼，突然笑了。
“我知道啊。”他说，“学长表面冷冰冰的，其实心特别软。”
“上个月下雨，你偷偷给实验楼下的流浪猫搭了窝，还会熬通宵帮学弟学妹们改论文～”
“还有……”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袖口，“你的白大褂永远洗得最干净！”
我怔住了。
“我观察学长很久了。”他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从大一开学典礼就开始了。”
——原来那么早。
我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所以……”他凑近一步，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我的衣角，“学长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他的指尖在发抖。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他的笑容渐渐僵硬，手指也慢慢松开。
就在他即将退开的那一刻，我抓住了他的手腕。
“……仅此一次。”我说。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有人往里面撒了一把星星。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在实验室门口等了我四个小时。
后来我才知道，他手机里存着我所有的课表和喜好。
后来我才知道——
他接近我的第一天，口袋里就装着哥哥的遗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