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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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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虚呵呵一笑,那笑声在空气中回荡,顿了片刻又叹道:“也不知如今燕兄怎么样了,十年了。”他缓缓抬眼望着远方,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似乎在回忆那些遥远的过往,思绪也随之飘向了记忆的深处。
小丫鬟们动作轻盈而有序,将茶点一一放好后,便陆续地沿着来时的路下去了。小雅则留在原地,为秦虚倒好茶。她的动作熟练而优雅,纤细的手指握着茶壶,壶嘴倾斜,清澈的茶水汩汩流出,注入茶杯,没有溅出半滴。倒好后,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交叠于身前,目光低垂,安静得如同画中的人物。
秦虚缓过神来,缓缓坐下。他的目光落在那杯清茶上,眼神却有些游离,又是一阵发愣,仿佛那杯茶中蕴含着无尽的谜题。片刻后,他才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那杯带有温度的青花杯,将其送近唇边。他闭上眼睛,轻轻抿上一口。
艳红色的茶水飘溢着浓郁的香气,那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包裹其中。茶水入口,绕齿留香,醇厚带有浓郁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慢慢入喉,起初的美妙过后,余味却有一股苦涩逐渐泛起。他闭目细品,思绪如同那翻腾的茶水一般,往事一幕幕在心头浮现,有喜悦,有悲伤,有无奈,也有期待。那苦涩的余味似乎也与他心中复杂的情感相互呼应,让他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与思索之中。
晨光如轻纱般柔和,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倾洒而下。秦虚闭目静坐,让这温润的光线如同轻柔的抚摸,淋浴在他的身上,那种感觉温润怡人,仿佛能驱散心底的阴霾。
就在这静谧的时刻,他的心中忽然浮现了两句诗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两句诗如同灵动的鱼儿,在他的心湖中游弋,泛起层层涟漪。他思来想去,努力在记忆的长河中搜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何人所作。无奈之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声轻叹从唇间溢出,那叹息声中饱含着遗憾和释然。既然想不起来,便也不再去想。
只是当他缓缓睁开眼时,眼中却满是淡淡的忧伤和追忆。那忧伤如轻烟般袅袅升起,弥漫在他的眼眸之中;那追忆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回到了那些曾经的美好岁月。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看到了那些已经远去却刻骨铭心的人和事。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无法驱散那深深的哀愁,反而更映衬出他内心的孤独与落寞。
十年前,仿佛就在昨日。和那时一样?和那时......同样的茶,同样的水。然而,如今饮入口中却分明多了些许苦涩,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这苦涩在舌尖蔓延,如同肆意生长的荆棘,刺痛着他的味蕾,直抵心底。
他静思良久,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那心中的苦涩愈发清晰。终于,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青花瓷杯,那动作轻柔而沉重,仿佛放下的不仅仅是一个杯子,更是一段沉重的过往。
而后,他才起身,脚步略显沉重地走至台边。放目远望,眼前是一片清明,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美不胜收。可这美丽的景色却在他的心里有着展不开的惆怅。不是昨夜一场惊梦,使他想起十年之约,或许他真的似乎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那个满怀壮志、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迷失。如今,站在这高台之上,望着眼前的美景,他却感到无比的迷茫和失落,不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小雅,将之前我教你的那些剑法演练我看看?”站了许久,见旭日渐渐升起,阳光变得愈发炽热,秦虚才转过身,对着仍静静站立在一旁的小姑娘轻声说道。他的声音温和,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小姑娘的耳畔。
“少爷,我已经熟练了,只是......没有少爷使的好。”小姑娘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几分羞怯和对自己的不自信。
秦虚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宽慰道:“无妨,你只管演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仿佛在告诉小姑娘,不必担忧,尽情展示。
小姑娘也不多话,咬了咬嘴唇,眼神变得坚定。她拿起桌上的剑,深吸一口气,便开始演练了起来。只见她身形灵动,剑在她手中挥舞,剑花闪烁。虽然年纪尚小,但在秦虚看来,也舞得有模有样,颇具几分神韵。
秦虚微笑着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不错,只是有些急躁,若是长期这般,你的身体恐怕难以承受,你且不必超之过急。”他的声音沉稳而关切,目光紧紧地盯着小姑娘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以便能更准确地指出她的不足之处,帮助她不断进步。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应是,然而眼中却瞬间闪过一抹黯然之色,唇角微微颤动,似乎欲言又止。秦虚见此情景,便静静地站在一旁,只等着她开口言语,目光中带着耐心和关切。
筹措了片刻,小姑娘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怯怯的,带着几分颤抖:“少爷,你可有寻到害我爹娘的凶手?”她的眼中满是祈求和希望,那目光炽热得仿佛能将一切黑暗都焚烧殆尽,让人不忍心直视。
秦虚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僵,沉默良久,最终无奈地摇头道:“还没有。”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追查,每一条线索都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方向都去探寻。但始终没有结果,当年所见之人皆无一幸免,这残酷的现实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此事也时常使他午夜梦回时感到深深的无力和自责,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终于,小姑娘忍不住眼眶再次湿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很快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呆呆地站立了一会,身体微微颤抖,带着哽咽道:“少爷,我这样什么时候才可以报仇啊?”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无助,让人听了心碎不已。
秦虚轻声一叹,那叹息声中包含着无尽的无奈和疼惜,道:“哥哥会找到的,放心吧!”他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坚定的力量,仿佛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小姑娘用力抹掉眼泪,倔强地点头道:“小雅知道了,少爷。”她紧咬嘴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娇小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无比坚强。
小姑娘并非秦府的下人。犹记得当年秦虚救她之时,从她娘亲临终前那气若游丝的口中,只知晓唤她雅儿。自那以后,秦家众人便亲切地称她为小雅。在秦府之中,上至老爷夫人,下至仆役丫鬟,也并未将其视作下人对待。
然而,随着年岁的日渐增长,她终究渐渐明白,自己并非秦府中人。来到秦府,全然是因眼前这个人的出手相救。在她的心中,秦虚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是最好的少爷。终究,他是少爷,即便少爷对她再好,她也不敢有太过娇情之举。虽然少爷从来不会对她严厉苛责,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与秦府众人终究不同。她自认为,即便少爷不在意,可其他人看在眼里,总归是不好的。
虽然她也知道少爷胸怀宽广,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她似乎与一般同龄孩子是不同的。在她心里,终是有着隐隐的一层隔阂,难以完全融入秦府。或许这就是血缘关系所致吧,那种与生俱来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她在这看似温暖的秦府中,始终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的包袱,无法像真正的秦府小姐那般无忧无虑、肆意洒脱。
秦虚微微点头,目光中满是认真与关切,嘱咐道:“今日再教你一套剑法,你慢慢练习,切不可超之过急。”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雅乖巧地应声,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一旁,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专注。
秦虚手持长剑,身姿挺拔地走入台中。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沉稳而流畅,仿佛与剑融为一体。小雅站立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静默不语,全神贯注地牢记着秦虚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招式。
此时,一阵轻柔的春风拂过,带来了淡淡的花香。但这静谧的氛围中,却悠悠地响起了低吟之声:“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怅惘与幽思,仿佛穿越了时光,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凄美故事。
秦虚在台中认真地演练了数遍,一招一式皆清晰而精准。小姑娘站在一旁,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过目不忘。她自小习练剑法精要,对于各种剑法的精髓早已谙熟于心。无论多么复杂的剑法,在她眼中皆是万变不离其宗。她全神贯注地细细观察,便能将每一个细节深记于心,进而融会贯通。
“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秦虚一边演练,一边低声吟诵着词句,声音中饱含着深沉的情感。
“三世因果皆俗缘,自在观心自在身。”秦虚的动作突然变得更加洒脱飘逸,仿佛放下了一切执念。他的剑轻舞,如流水行云般自然流畅,心境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变得自然而飘逸。
也不知道怎的,秦虚捡起从前所习的剑法与词句,心中突然生出了许多悲意。那些过往的回忆、未竟的心愿、逝去的时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不知不觉进入一种难以自禁的境地。
“秋风送爽人道闲,一梦未觉晃十年。”他喃喃自语,也分不清这是自嘲还是自责。在这恍惚间,他仿佛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轻狂不羁的少年,怀揣着梦想与抱负,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然而,现实的种种却如重锤一般,将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
秦虚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那表情复杂得让人难以捉摸,仿佛是千万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模样。小姑娘静静地站立在桌旁,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少爷教习剑法的身姿,然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少爷今日那起伏不定的心绪。
她的脑海中依稀留存着些许遥远而模糊的记忆,记得在自己还十分年幼的时候,少爷似乎常常习练这套剑法,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目睹过少爷再次演练,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在此刻,她看到少爷收起了剑,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缓过神来。她满心想着要上前去接过少爷手中的剑,脚步刚刚迈出,却猛地察觉到身旁似乎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心头一惊,她迅速地转过头,只见一位黑衣青年男子正端着茶杯,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那笑容看似随意,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就在这刹那之间,一声尖锐的清鸣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原有的宁静。秦虚手中舞动的剑竟然脱手而出,宛如一道凌厉的闪电,携着破风之势朝着石桌旁的黑衣人疾驰而去。
小雅不由得眉头微蹙,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她觉得这个人似乎是曾经见过的,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人身上,只见他气定神闲地微笑着品茶,那姿态是那样的清淡,那样的优雅。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仿佛世间的纷纷扰扰都无法影响到他半分,他就那样安然地处在自己营造的那份宁静祥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