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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蜜渍“惊魂”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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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沈书尘正往陶罐里码枇杷块,刀刃刚碰到果皮,砚台里突然炸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震得案头的竹笔都跳了跳:“停!这颗枇杷有问题!”
他手一顿,低头看手里的枇杷——圆润饱满,黄得透亮,连绒毛都透着新鲜,活像刚从画上摘下来的。“哪有问题?”
“它、它刚才瞪我了!”谢砚秋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意识在砚台里缩成一团,连水纹都颤出了锯齿状,“就在你切它的时候,它转了个圈,用果蒂对着我‘哼’了一声!跟我家当年那只啄过我手的老母鸡一个眼神!那老母鸡后来被厨子宰了炖汤,这枇杷怕不是想步它后尘……不对,是想先害我!”
沈书尘:“……” 他捏着枇杷对着光转了半圈,果蒂确实歪歪扭扭,像个不太聪明的小揪揪,被阳光照得透亮。
“幻觉。”他利落地把枇杷切成块,拌进槐花蜜里,琥珀色的果肉裹着金亮的蜜,看着就甜。
谢砚秋却不依不饶,意识在砚台里撞来撞去:“绝对不是幻觉!你看它果肉里的纹路,是不是像张鬼脸?它肯定是成精了,想趁你不注意钻进砚台里害我!还有这蜜,拌完之后是不是有点发绿?这是它在放毒!我跟你说,我三姨姥姥家的桃树成精时,就用这招毒死过偷桃的刺猬!”
沈书尘舀了一勺蜜渍凑近闻了闻,清甜里混着枇杷的果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他刚要说话,就见谢砚秋用意识猛地撞向陶罐,“咚”一声,罐口的蜜渍溅出来几滴,正好落在砚台边缘,像给砚台镶了圈金边。
“你看!”谢砚秋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激动,“它开始攻击我了!这几滴蜜是它的先锋兵!我要是被传染了,会不会也变成枇杷?那你以后磨墨,岂不是要对着一颗会说话的枇杷?想想都瘆人!”
沈书尘无奈地抽了张宣纸擦砚台,指尖刚碰到蜜渍,谢砚秋又急喊:“别碰!有毒!会传染!你要是变成枇杷精,我以后跟谁吵架去?总不能跟你这颗‘沈枇杷’讨论《兰亭集序》吧?它肯定只会说‘我甜我甜’!”
他没理,径直擦干净砚台,把陶罐盖好放进橱柜。谢砚秋在脑内气鼓鼓地转圈,意识把砚台里的水搅得哗哗响:“你不信我是吧?等半夜它爬出来啃你书,啃得你那本宋代残卷只剩个书皮,你就知道错了!我跟你说,我以前见过成精的桃子,半夜在院子里滚来滚去,专偷书生的墨锭,偷完还在石桌上拉桃核屎……”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有什么东西摔碎了,接着是胡三胖的惨叫,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我的老天爷!这玩意儿怎么自己动起来了?!诈尸啦——”
谢砚秋的意识瞬间绷紧,水纹都冻成了冰:“来了来了!枇杷精的同伙!我就说它们是团伙作案!这肯定是枇杷王,带着小的来报仇了!沈书尘快拿你的裁纸刀!不对,拿你磨墨的那块青石!砸它!”
沈书尘拉开门,就见胡三胖正蹲在地上,对着一个掉在地上的竹编筐手忙脚乱——筐底破了个大洞,里面装着十几个青黄的枇杷,此刻正像长了腿似的,在筐里滚来滚去,有两个甚至滚到了胡三胖脚边,还“骨碌碌”转了两圈,仿佛在挑衅。
“小哥你看!”胡三胖指着枇杷,脸都白了,手里还捏着半块摔碎的青花碗片,“我刚从巷口王婶那儿买的,付完钱转身,它们就自己在筐里蹦跶,跟长了脑子似的!你看这个,还冲我眨眼睛呢!”
谢砚秋在脑内炸出一声欢呼,意识差点把砚台掀翻:“我就说吧!我就说它们成精了!沈书尘你快看,那个最大的正瞪你呢!它是不是想抢你的砚台当窝?我跟你说,绝对不能让给它!”
沈书尘盯着那些枇杷看了两秒,突然弯腰捡起一个滚到脚边的,掂了掂,又晃了晃。里面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有什么小东西在挠。
他捏着枇杷底部轻轻一拧,果蒂“啪”地掉了,露出个小孔——从孔里倒出来几粒圆滚滚的黑籽,还有一只吓得缩成球的小老鼠,毛湿漉漉的,大概是刚才钻进枇杷里偷果肉,被卡在里面了。
筐里的枇杷之所以“乱动”,是因为里面藏了不止一只小老鼠,在里面扑腾着想出来,活活把枇杷变成了“会动的球”。
胡三胖:“……”
谢砚秋:“……”
空气安静了三秒,谢砚秋突然在脑内尖叫,声音比刚才的胡三胖还响:“不是枇杷精!是小偷!是偷蜜的小偷!跟熊两一样的小偷!沈书尘快拿你的裁纸刀戳它!不对,用你修书的镊子夹它!让它知道偷东西的下场!”
沈书尘没动,捏着那只小老鼠走到院墙边,轻轻倒进草丛。小老鼠“嗖”地窜没影了。他回头看了眼胡三胖手里的筐:“王婶的枇杷没套网袋?”
“套了啊,”胡三胖挠挠头,突然一拍大腿,把手里的碗片都震掉了,“哦!我刚才路上撞着电线杆了,把网袋撞破个洞,想着没多大事……谁知道招了这玩意儿!”
他正说着,筐里的枇杷又“动”了一下,这次滚出来的是只更小的老鼠,刚落地还没站稳,就被谢砚秋用意识“推”了一把,“啪叽”摔了个屁股墩,四脚朝天蹬了半天。
“哈哈哈笨死了!”谢砚秋的笑声在脑内炸开,刚才的惊恐忘得一干二净,意识在砚台里笑得打旋,“沈书尘你看它!比撞墙小将军还笨!连翻身都不会!该不是偷蜜偷多了,把脑子吃傻了吧?”
沈书尘没说话,转身回屋拿了个空纸箱,纸箱上还贴着他之前写的“桑皮纸”标签。他递给胡三胖:“把枇杷倒进去吧,别再让老鼠钻了。”
胡三胖千恩万谢地接过去,一边往纸箱里捡枇杷一边念叨:“还是小哥你机灵!我刚才都吓懵了,还以为是我太爷爷笔记里写的‘果妖’呢!”他把最后一个枇杷放进纸箱,突然想起什么,又从布袋里掏出半块芝麻糖,“小哥,这个给你!我刚买的,甜得很!”
沈书尘没接,胡三胖就把糖放在门墩上,拎着纸箱一溜烟跑了,临走前还喊:“小哥,我下午给你送几张新收的桑皮纸!据说韧性好得能绑住老鼠,再也不怕它们啃你的书了!”
谢砚秋还在为“打败小偷”沾沾自喜,意识在砚台里晃来晃去,把“砚秋”二字的影子荡得忽长忽短:“我就说那枇杷不对劲吧!虽然不是成精,但也是妖怪!你看我这警惕性,是不是比你那修书用的放大镜还管用?”
沈书尘关上院门,回头看了眼橱柜里的蜜渍罐,突然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平得像摊开的宣纸:“刚才那只小老鼠,好像钻进你说的‘最嚣张’的那颗枇杷里了。”
谢砚秋的笑声戛然而止,意识僵在砚台里,水纹都凝住了:“……啥?”
“就是你半夜用意识推黄的那颗,”沈书尘补充道,走到橱柜边,指尖轻轻敲了敲罐身,“我摘的时候,摸着里面有点晃,当时还以为是你在里面动。”
砚台里的水“咚”地撞了下边缘,像有颗小石子砸进去。谢砚秋的声音带着点崩溃的颤音,还夹杂着点干呕:“那我早上闻的……是老鼠味?!我说怎么有点怪味,还以为是槐花蜜的新吃法!沈书尘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洗鼻子!我要用你泡龙井的水冲一百遍!”
沈书尘没回答,转身去整理修复工具,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比刚才枇杷蜜渍的甜,多了点恶作剧得逞的酸,像在清苦的墨香里,悄悄掺了粒话梅。
窗外的枇杷树沙沙响,叶尖的露珠滴在青石板上,像谁在偷偷笑。橱柜里的蜜渍罐安安静静的,只是没人知道,砚台里的意识正捂着“鼻子”,在脑内疯狂转圈喊:“我不干净了——”
而沈书尘整理工具时,特意把那半块芝麻糖捡了起来,剥开糖纸放在砚台边,像在给某个“受惊”的精魄,递了颗甜甜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