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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它认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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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不用再跑图书馆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岸疏心里漾开一圈圈久久不息的涟漪。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叶渡薇话语里那点克制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度。
原来，她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手机屏幕那一闪而过是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了这张薄薄的纸，在深夜的图书馆里奔波过。
叶渡薇说完那句话，便垂下眼帘，仿佛那只是对实验数据的一次精准陈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她重新拿起桌上的钢笔，笔尖在报告的纸页上划过，发出细微而均匀的沙沙声。
整个空间再度被一种冷静的、属于叶渡薇的秩序感所笼罩。
暖黄色的灯光下，她的侧脸轮廓分明，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台精密的手术，而非填写一份寻常的报告。
沈岸疏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在那个垫着干净毛巾的纸箱上。
白猫蜷缩着，呼吸平稳，胸口有细微的起伏，伤口处的纱布洁白干燥，显然被妥善处理过。
它不再是巷口那只瑟瑟发抖、满眼惊惶的生物，而是一个被小心安放的生命。
箱子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水碗和一碟被捣碎的猫粮。
一切都井井有条，冷静到近乎冷漠。
可沈岸疏此刻却清晰地意识到，这份冷静之下，藏着怎样的心细如发。
从自己按下门铃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叶渡薇不仅处理了伤口，还准备了食物和水，甚至连猫的体温都测量得清清楚楚。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冰，做的每一件事却都带着火。
奶奶说，冬天肯靠近人的猫，是知道谁心里有火的。
沈岸疏想，这只猫没有找错人。
叶渡薇心里的那团火，只是烧得太深，太静，被厚厚的冰层覆盖着，寻常人根本窥不见一丝光亮。
“我……”沈岸疏的喉咙有些发干，她想说声谢谢，却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过轻飘，根本无法承载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
她抱着猫来时，心里是绝望里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的赌博；她在收容所跟吴姨争辩时，是抱着赴死般的孤勇。
是叶渡薇，用她那种不容置喙的方式，给了这件事一个最稳妥的落点。
叶渡薇没有抬头，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也似乎在阻止她说出来。
她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报告明天早上八点前要交。它的观察记录，你每天发给我。”
这是一种命令，也是一种承诺。
它意味着这只猫的命运，从此刻起，不再是沈岸疏一个人的事。
沈岸疏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句未出口的“谢谢”咽了回去，换成了一个更实在的字：“好。”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深夜。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打扰了。
叶渡薇似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她眼下的乌青比开门时更明显了些。
常年高强度的工作，让她像一根绷得极紧的弦。
“那我……先回去了。”沈岸疏轻声说，脚步不自觉地放得极轻，生怕打破这室内的宁静。
“嗯。”叶渡薇从鼻腔里应了一声，笔尖依旧没有停顿。
沈岸疏走到门口，换上自己那双沾着雪水泥点的旧靴子。
她握住冰冷的门把手，身后是温暖安宁的一室灯火，身前是风雪交加的漫漫长夜。
这种对比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就在她准备拉开门时，身后传来了叶渡薇的声音，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它的耳标，”叶渡薇说，终于停下了笔，抬眼看向她的背影，“是怎么查到的？”
沈岸疏转过身，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奶奶留下了几本很旧的医书，里面提到了不同机构给动物做标记的方法。我顺着线索，去市图的资料库里找了近十年的动物防疫和救助项目的期刊，一篇一篇翻，才找到那个高校的项目报告。”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
在寒冷的冬夜，翻阅故纸堆，从浩如烟海的信息里寻找那一线生机，这需要何等的耐心与执着。
叶渡薇看着她，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那是一种审视，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距离感的评估，而更像是一种……探究。
她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久到沈岸疏以为她不会再说话。
然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靠运气和蛮力，不是每次都有用。”
这话听起来像是指责，可沈岸疏却听出了别的味道。
她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说：“可很多时候，我们这样的人，除了运气和蛮力，什么都没有。”
说完这句，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敢在叶渡薇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这几乎是在剖白自己的处境和内心。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这一次，叶渡薇没有立刻低头写报告。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岸疏，眼神复杂难辨。
许久，她移开视线，落向窗外纷飞的大雪，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明天早上把它带去吴姨那里复查，拿到官方的观察记录。”
“我知道了。”沈岸疏拉开门，一股夹着雪花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门关上。”叶渡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有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沈岸疏带上门，将那一室温暖隔绝在身后。
她站在空寂的楼道里，雪夜的寒意重新包裹了她，但这一次，她心里却揣着一小簇火苗。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入风雪里。
城市的霓虹在雪幕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她想起叶渡薇坐在灯下工作的样子，想起她专注而疲惫的侧脸，想起她那个一尘不染、却没什么生活气息的家。
那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精准的实验室，或者一个暂时停泊的港口，一切都功能至上，唯独缺少了点人间的烟火气。
叶渡薇给了那只猫一个庇护所，也给了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谁来给叶渡薇一点暖意呢？
沈岸疏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那个破旧的小巷走去。
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融化，带来刺骨的湿冷。
可她的心里，却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生根发芽。
她想起了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每逢这样的大雪天，总会熬上一锅滚烫的粥。
用小火慢慢地煨着，米粒开花，粥水粘稠，再撒上一把青翠的葱花。
奶奶说，再冷的天，一碗热粥下肚，就能把心给焐暖了。
叶渡薇……她今天晚上，吃饭了吗？
看她一直在写报告的样子，大概率是没有的。
一个决定在沈岸疏的心中悄然成形。
她加快了脚步，风雪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回到自己那间狭小却温暖的出租屋，她看着厨房里仅剩的半袋米和几根小葱，那簇火苗在心里越烧越旺。
为那座清冷的孤岛，送去一点人间的烟火。
这或许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
明天清晨，当第一缕天光刺破雪夜的沉寂，她想让那个人在开始一天精准而疲惫的工作前，能尝到一点最朴素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