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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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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手指在屏幕上悬空,迟迟没有输入那个其实根本不知道的号码。
要问吗?怎么问?
“喂,你微信号多少?”太神经了。
“加个联系方式?”没必要。
“粥很好喝,谢谢,加个微信?”更奇怪了。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算了,下次吧……等有机会再说。
晚上。
以沫知因为下午那碗小米粥的补给,精神恢复了不少。今晚有直播安排,他提前调试好设备,做好准备。
晚上10点30分。
见月互动岛平台,【沫沫MOMO】直播间——
“晚上好哥哥姐姐们~”他努力把声音调整到比较好的状态,听起来元气满满,掩盖住疲惫。
粉丝们很热情,弹幕刷的很快。聊了会儿天,唱了会儿歌,以沫知的心情也被带动。
“好啦好啦!有没有哥哥姐姐想玩‘默契问答’呀?双人组队,看看哪位和沫沫最有默契~”
报名入口一开,人数不少。以沫知随便选了一个ID叫做“星河”的姐姐连麦。
游戏规则很简单,系统随机出题,两人同时在指定区域输入答案,答案一致得分。
前几题都很常规,气氛轻松愉快。
第六题:【你此刻最想联系的人是谁?】
以沫知看到问题之后愣了一下。直播间弹幕也开始刷起自己此刻最想联系的人,有父母、恋人、朋友……
他手指悬在键盘上。脑子里闪过很多面孔,最后定格在那张没有表情、冷冰冰的脸。
鬼使神差地敲下两个字,同时,星河的答案显现。
沫沫MOMO:室友。
星河:男朋友。
以沫知反应过来自己输入了什么,自己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赶紧开口:“姐姐在想着男朋友,我满脑子只在想那个‘帮我带夜宵的室友’!我就爱吃,输的不冤。”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捂着脸哭泣的动作,捕捉到,猫耳朵也配合地耷拉下来。
星河也开麦说着:“没关系沫沫,下次再战!室友也很重要,能一起干饭都是好伙伴!”
“对对对,干饭伙伴,革命友谊!”以沫知顺着台阶往下走,赶紧转移话题:“来来来!下一题!”
游戏继续进行,直播间气氛依旧,以沫知心里有点乱。刚刚那个随便敲下的“室友”像是一根小刺,扎了一下心尖。
他逼迫自己不去想,专注于直播。
直播快结束的时候,一个熟悉的ID飘过打赏提示:【F2送出了月见星辰1】(价值1314元)。
以沫知眼睛一亮,暂时抛开了杂念,声音更甜了几分:“哇!谢谢F2哥哥的月见星辰!谢谢哥哥~比心比心~”以沫知的皮套小人也做出比心的动作。
直播结束,以沫知摘下设备,长长舒了口气。身体的疲倦再度袭来,但是精神还是因为直播异常兴奋,还有些活跃。
他走出房间,客厅开着灯。浮梵果然坐在沙发上,平板亮着,不知道是什么,他没动,而是靠着沙发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心。
以沫知脚步放轻,去桌上顺了一包零食。目光扫过他的平板,屏幕上是绘画软件的界面,画布是一幅没有完成的任务插画,线条精致华丽,风格有点眼熟。
他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没有抓住。
浮梵似乎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眼神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以沫知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包薯片,抬手揉了揉眼睛,拿起平板,准备回房间。
“喂。”以沫知脱口而出。
浮梵停下动作,看向他,眼神带着询问。
“那个……”以沫知卡壳了,准备好的“谢谢你的粥”到了嘴边,看着他那张有些疲惫的脸,又有点说不出口。他目光乱飘,最后落在他放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拿起来的手机上。
那个要微信的念头,在经历失眠、尴尬、胃疼、一碗粥、直播答案室友之后,像一颗顽强的小草,破土而出。带着一点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浮梵的手机,声音有些干涩,语速飞快,几乎没过脑子:“那个……你微信号多少?手机号也可以!呃……加一下……麻烦你下次帮我带个夜宵!”
浮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带着一种了然。
空气凝滞了几秒。以沫知觉得自己那句“下次带夜宵”的借口,有些愚蠢。脸上开始发烫。心跳很快,他微微移开视线到自己手里的薯片袋上。
就在尴尬快要将以沫知淹没的时候,他准备说出“算了”的时候,浮梵动了。
他拿起手机,手指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转向以沫知。
微信二维码,头像是一个人物插画。
“扫。”没有多余的情绪,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一股憋闷的烦躁突然涌上心头。这个人!加个微信而已,至于这么吊着吗?至于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吗?连个“嗯”或者“好”都比这一个字好很多,好像他是在勉强应付一个麻烦的差事一样。
以沫知动作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些反光,对了两次焦才扫上。
“滴。”
添加好友界面弹出。名字F,头像是那个人物插画。
以沫知微微用力戳下发送。
“好了。”他硬邦邦地说。
浮梵收回手机,瞥了一眼屏幕,请求通知弹了过来,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最终只是息屏。拿起平板站起身,没什么表示,直径回到自己房间。
客厅只剩下以沫知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沙发和白皙的冷光灯。手机屏幕上,请求发送了过去,孤零零挂在那里。
“……!”以沫知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乱撞,心口发闷。他觉得的自己像一个主动凑上去却被无视的小丑,也像热脸贴冷屁股。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抬起脚踹了一下沙发腿,给自己疼到了,捂着脸,要哭一样。
浮梵突然开门。
以沫知以为他要关心一下自己。
“以沫知,帮我把阳台的绿植浇一下水。”
门关上。
浮梵你大爷的!
以沫知想骂没骂出,反正到时候等待自己的依旧是沉默。
他看了一眼阳台上的绿植,压下心里的火气。拿起放在阳台置物架底层的浇水壶,去卫生间接了漫漫一壶水,走到阳台。对着那一盆绿萝和草就是一阵猛浇,水哗啦哗啦流下来,瞬间淹没了盆土,地上还有一些。
“死了别赖我……”
用力把浇水壶放回去,关掉灯,回到自己房间,用力摔上门。
胃里下午那碗小米粥带来的暖意仿佛被这浇水的事情驱散得一点也不剩,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和无处发泄的烦躁。
他抓起睡衣,洗了个澡,把干毛巾搭在肩上,路过床的时候把小老鼠拿起来抱在怀里,坐在飘窗边缘。把脸埋在小老鼠的肚皮里。
“神经病!木头!冰山!加个微信会死啊!”声音闷闷的。那股想要靠近一点、建立一点联系的冲动,被浮梵的态度碾得粉碎,只剩下难堪和烦躁。
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态度?还是因为自己那点被戳破的、想要拉近距离的……小心思?这两个念头让他更加恼火。
他转过头,双腿随意搭在飘窗边缘,看着窗外的灯火璀璨。拿起手机,看着那个刺眼的“等待验证”中的状态,觉得自己很掉价。他烦躁地删除了微信后台。不知道做什么了。他想起来宋浅的告别演唱会,自己下午看到也只是看了两眼,还没有了解。
点开微博,去看关于非否的帖子。评论区喊打喊杀,人数多了,下午还挺平静的,怎么一到晚上就……
“实锤了!退钱!”
“之前洗地的粉丝脸疼不?”
“心疼约稿的冤大头……”
“冤大头”三个字刺了以沫知一下。他现在不也是那个等着非否稿子的“冤大头”之一吗?定金退了,但那份期待落空的感觉还在。又想到了浮梵,同样是画画的,也许经历过把,不然昨天吐槽的时候他的语气怎么会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个联想让以沫知心里的火气诡异的被扑灭了一点,烦躁却更加凝重,一直堵在心口。他打开那个游戏,开了几局。
等头发干,自己连跪!截了个图,发朋友圈,结果没有一个人点赞。
好友验证还没有通过。
“睡觉!必须睡觉!”抱起小老鼠,回到床上,给手机充上电。
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噩梦回到了被霸凌那一年。
他是被持续的手机震动吵醒的,今天是阴天,温度有点低。吹了一晚上18度的空调,脑袋像是灌了铅。摸索着抓过手机,拔掉充电线。好几个未接来电。
现在是九点三十七。
未接电话都是他爸以秋海打来的。
还有几条微信消息。
A爸:沫沫?怎么不接电话?
A爸:在恒璟还好吗?跟小梵相处的怎么样?
A爸:看到回个消息,爸不放心。还没起来吗?
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的。
看到这条消息,特别是那句“跟小梵相处的怎么样”,以沫知被睡眠压下去的烦躁又浮了上来。
又问浮梵!好像他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和那个人好好相处!
手指用力戳着屏幕,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回复:
木木:在睡觉。
木木:他?老样子,整天摆个臭脸给谁看?搞得跟我欠他三千万一样。
木木:我能行,您老人家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有浮梵。
消息发完他就把手机调成静音,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眼不见心不烦。
继续睡。
下午1点。
以沫知挣扎着爬起来,头重脚轻,九点多醒过来的时候忘记调空调温度了。外面在下雨,不大。
坐在床边,脑子晕乎乎的,忍不住干呕了几下,有点不舒服。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水银体温计,甩了甩,夹在腋下。强撑着去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人面色有淡淡的黄,嘴唇有一点发白。
用另一只手接冷水扑在脸上。
稍微清醒了一会儿,上完厕所。
坐在床边,看了一眼时间,拿出体温计。
38.1度。
发烧了,还不轻。
他强撑着推开房门,客厅依旧安静,没有开空调,浮梵的房间门开着,但是没有人,厨房没动静。
以沫知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保温杯,旁边还有一个药盒。退烧药?
旁边是一张便利贴。
【杯子里有热水,一次一包,饭后。】
以沫知看着那杯水和便利贴,心里的无名火猛地一窜!又是这样!冷着脸加微信没反应!转头就放药!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他需要这种施舍一样的、毫无温度的关心吗?
……他现在确实要。
脑子晕的不想动,不管是饭前饭后,直接冲药,
他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除了有些反胃或者其他不舒服,没怎么样。
又咕嘟咕嘟几口把水喝完,重重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窝在角落,又睡着了。
没过一会儿,玄关处开门声。
浮梵领着购物袋走了进来,袋子口露出新鲜的蔬菜,看见了桌上空空的水杯和被打开的药盒。又看了一眼睡得迷糊的以沫知,不用想也能知道醒过来就空腹喝,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口。
放轻脚步把蔬菜装进冰箱,不小心胳膊肘碰倒了一瓶矿泉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以沫知被吵醒,揉了揉眼睛,药效发作,头没有那么晕,但是有点恶心想吐。
浮梵没说话,把矿泉水捡起来放进冰箱。
以沫知有点心虚,想回房间。
“以沫知。”
浮梵的声音响起,把刚刚要进卧室门的以沫知叫住。不高,比平时语调起伏小了很多。
“便利贴是摆设?你连饭后两个字都不认识?”
以沫知拧门把手的动作顿住,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巨大的委屈冲了上来。
“我就是眼瞎了行了吧?我不会做饭!也不想吃饭可以了吗?浮梵。”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管!”
以沫知把眼泪憋了回去,转过身打开卧室门,走进去,用力摔上门。
以沫知躺在床上,急促得喘息着。刚才那股强撑的怒气泄了一干二净。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委屈。
从到这里第一天就想哭,有烦躁还无处发泄,用枕头死死捂住头。
不是嚎啕大哭,是压抑的无声的抽泣,肩膀因为强忍着而颤抖。他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人家放药是关心,自己却把自己这几天的负面情绪全扔在他身上,还当众甩脸子。
“太幼稚了……太丢人了……”以沫知低声说道。
“以沫知你矫情死了……”他闷声骂着自己。他吵架都是顺着别人怎么说,就怎么说自己,很少说对方,全扔在自己身上,有时候故意曲解意思过来骂自己。
生理上的不适加剧了心理上的自我厌弃。他一边觉得浮梵的态度冷漠伤人,一边又觉得自己刚才这反应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