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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3G资费改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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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出租屋的夜像一口焖烧的砂锅。窗外夜市摊的油烟裹挟着劣质辣椒粉的呛人气味，混着下水道蒸腾的腐败气息，从窗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入。屋内，唯一的光源是那台老式CRT显示器，屏幕幽蓝的光晕在吴舟脸上切割出硬朗的阴影，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桌上散落着空泡面桶，凝结的油脂在桶壁画出浑浊的等高线。半瓶矿泉水的塑料瓶身被捏得变形，水珠沿着瓶壁滑落，在布满烟灰和焊锡渣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吴舟背脊挺直，指尖悬在油腻的键盘上方，距离F5键只有一毫米。屏幕中央，中国移动官网的页面静止不动，深蓝色的背景如同午夜凝固的海面，只有那个小小的、不断旋转的加载图标，像垂死挣扎的漩涡。
时间：23:59:48。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松香。隔壁情侣的争吵声、楼下麻将馆洗牌的哗啦声、远处夜市摊劣质音响的嘶吼……所有声音都模糊成背景噪音，只剩下自己胸腔里心脏搏动的沉重回响，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耳膜。前世在ICU里，心电监护仪那单调的“嘀嘀”声，似乎与此刻的心跳声重叠了。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键盘的空格键上，瞬间被滚烫的塑料吸收，只留下一个微小的深色圆点。他想起华强北老王那张油汗淋漓的秃顶，想起赛格广场二手贩子腰间晃动的蓝色塑料牌，想起背包里那七千张塑料卡片冰凉的触感——那是他撬动命运的杠杆，此刻正静静躺在墙角，在黑暗中散发着无声的压迫。
23:59:55。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显示器风扇的嗡鸣陡然拔高，像垂死者的喘息。屏幕上的加载图标旋转得越来越慢，仿佛被无形的阻力拖拽。吴舟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网膜上残留着前世那个血红的对话框：【产品经理-张莉】今晚必须上线。
23:59:58。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糖浆。他仿佛看见自己前世僵硬的指尖最后一次敲下回车键，看见屏幕蓝光熄灭的瞬间，看见苏晴在病房外无声的泪痕。
23:59:59。
“咔哒。”
指尖落下。F5键被按下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清脆得如同骨裂。
屏幕瞬间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吞噬！页面疯狂刷新！进度条像垂死挣扎的鱼，在屏幕顶端剧烈抽搐！浏览器状态栏的字符高速滚动，如同失控的代码瀑布！
“滋啦——”
显示器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屏幕边缘爆出几道细小的蓝色电弧！整个房间的灯光骤然暗了一瞬！电压不稳！劣质的电源适配器发出濒死的哀鸣！
吴舟的身体纹丝未动，只有瞳孔深处，那幽暗的火光猛地一跳。
白光褪去。深蓝色的官网背景上，一行加粗的、猩红色的标题如同血淋淋的伤口，悍然撕裂了凝固的页面：
关于全面实施第三代移动通信（3G）业务按流量计费的通知
时间戳：2008年7月1日 00:00:01。
成了！
一股滚烫的气流猛地从胸腔冲上喉咙，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他强行压下，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带出残影！命令行窗口弹出，幽幽的绿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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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绿色的响应数据流瀑布般冲刷而下！延迟稳定！官网没有崩溃！流量洪峰被稳稳接住！他切回浏览器，页面加载完成。通知正文里，“取消原有按时长计费模式”、“全国统一执行”、“即日生效”的字眼，如同淬火的钢印，狠狠烙进视网膜！
窗外，城中村死寂了一瞬。紧接着，如同滚油泼进冷水，炸了！
“操！真改了！”
“妈的！卡呢！老子的卡呢！”
“快！快给黄老板打电话！有多少收多少！快——！”
嘶吼声、咒骂声、手机拨号音、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像无数头被惊醒的困兽，在狭窄的巷道里疯狂冲撞！整栋筒子楼都在震动！楼下传来玻璃瓶被砸碎的脆响，混杂着兴奋到变调的狂笑！
吴舟猛地起身！动作带倒了桌上的空水瓶，塑料瓶滚落在地，发出空洞的回响。他冲到墙角，一把扯开背包！七千张上网卡在幽暗中泛着冰冷的蓝光。他迅速数出三十张，用橡皮筋捆好，塞进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塑料袋里。
拉开门。热浪裹挟着声浪和更浓烈的油烟味扑面而来！楼道里人影幢幢，手机屏幕的幽光在黑暗中疯狂闪烁，映照着一张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有人跌跌撞撞地往上跑，嘴里喊着：“402！402那小子有货！” 吴舟侧身避开，贴着墙壁，像一道影子滑下楼梯。
一楼入口处已经挤成一团。几个穿着花衬衫、脖戴金链子的男人堵在门口，手里攥着成沓的钞票，挥舞着手机嘶吼：“收卡！有多少收多少！三百一张！现金！当场点！”
“三百？放屁！上午还一百五！”一个学生模样的眼镜男试图挤进去。
“滚蛋！现在老子说了算！”花衬衫一把推开他，唾沫星子飞溅，“没卡别挡道！”
吴舟像泥鳅一样滑进人群边缘。劣质古龙水味、汗酸味、钞票的油墨味混杂着刺鼻的烟味，呛得人窒息。他刚站稳，一个穿着跨栏背心、腋下夹着鼓囊囊皮包的中年胖子就挤了过来，油光发亮的脸上堆着假笑，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吴舟手里的黑塑料袋。
“兄弟，有货？”胖子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潮汕口音，“看看成色？”
吴舟没说话，拉开塑料袋一角。崭新的蓝色卡片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塑料封套上的“3G至尊”烫金字清晰可见。
胖子眼睛瞬间亮了，像饿狼看到了肉。“三十张？打包！九千！”他伸手就要抢袋子。
吴舟手腕一翻，袋子收回。“三百五。”声音平静无波。
“操！坐地起价啊！”胖子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露出凶相，“黄牛行价就三百！爱卖不卖！”
“三百五。”吴舟重复，目光越过胖子，扫向门口那几个挥舞钞票、喊价已经喊到三百二的花衬衫。
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变了变。他咬了咬牙，猛地拉开皮包拉链，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百元大钞。“算你狠！三百五就三百五！”他飞快地数出十沓半钞票（一万零五百），粗暴地塞进吴舟怀里，“点点！货给我！”
钞票带着人体的余温，沉甸甸地压在手心，油墨味浓烈得令人眩晕。吴舟没点，直接将黑塑料袋抛过去。胖子一把抓过，像抢到宝贝似的死死搂在怀里，转身就挤向门口，嘶吼着：“让开！老子有货！”
吴舟攥着那沓滚烫的钞票，挤出沸腾的人群。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巷子深处那台闪着幽光的ATM机。机器外壳被小广告覆盖，按键油腻发亮。他将钞票一张张塞入入钞口，机器发出贪婪的吞咽声。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余额：￥512,368.70
冰冷的蓝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数字在视网膜上定格，五十万。前世需要十年阳寿才能换来的数字，此刻安静地躺在屏幕上，像一个沉默的嘲讽，也像一个崭新的起点。
他抽出银行卡。塑料卡片边缘在指尖留下微凉的触感。身后，城中村的喧嚣如同沸腾的熔炉，狂欢与咒骂交织成时代巨变的背景音。而前方，被霓虹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街道尽头，隐约可见华强北电子城巨大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无声闪烁，如同巨兽睁开的、充满诱惑与陷阱的眼睛。他攥紧银行卡，那冰冷的塑料棱角硌着掌心，像一枚刚刚铸成的、通往未知战场的令牌。血液在耳膜里奔涌的声音，盖过了身后所有的喧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