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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第二十六章无尽

      苏州的清明,细雨如丝,打湿了归朴堂的青瓦。林望舒带着林未晞,在老宅的银杏树下摆了祭品,碑石上“林砚秋”三个字还泛着新刻的冷光。去年冬天,老人在藤椅上溘然长逝,手里还攥着那串磨得发亮的菩提子。

      “太爷爷说,人就像这银杏树,落叶归根,却能看着新叶再长出来。”林未晞把一束白菊放在碑前,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泥土里,“他还说,生意做到最后,不是看赚了多少钱,是看能给后人留下多少走得通的路。”

      林望舒望着院墙外长出来的新枝,那是从老银杏的根系上发出来的,已经有半人高。“你太爷爷走前,让我把林氏在欧洲的奢侈品业务,换成了三家古籍修复工坊。他说‘绫罗绸缎会旧,字里行间的道理不会旧’。”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林砚秋的临终手札,字迹已经有些抖:“望舒孙儿,林氏百年,如江湖行船,顺境时当思暗礁,逆境时当信潮头。若问传承何以为继?答曰:守拙以安身,通变以立命,归心以固本,传灯以无穷。”

      林未晞接过手札,指尖抚过纸面,忽然问:“爸爸,我们以后还会去非洲、去欧洲吗?”

      “会,但每去一个地方,都要先问自己——这里缺什么,我们能留下什么。”林望舒指着不远处的苏州博物馆,那是贝聿铭先生设计的,传统园林的魂魄里,藏着现代建筑的筋骨,“就像这座博物馆,既没丢了苏州的粉墙黛瓦,又让世界看到了东方的美。我们做的事,也该这样。”

      这年秋天,林氏在苏州成立了“天工学院”,请来苏绣、缂丝、玉雕的老匠人当老师,也请来德国的精密仪器专家、日本的漆器大师授课。开学那天,林未晞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展示太爷爷留下的那盏旧灯笼:

      “这灯笼照亮过战乱时的粮路,照亮过谈判桌上的诚意,现在,该照亮你们的手了。记住,真正的手艺,不是模仿古人,是让古人的智慧,能在今天的生活里活下去。”

      台下坐着各族的年轻人,有苏州本地的绣娘女儿,有非洲来的留学生,还有法国的年轻设计师。他们手里拿着不同的工具——绣绷、刻刀、画笔,眼神里却闪着一样的光。

      三年后,天工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带着“苏绣+数码”的设计,在米兰时装周引起轰动;他们修复的敦煌经卷,在大英博物馆展出时,馆长说“这不是复原,是让千年的文字重新活了过来”;非洲的学生回到家乡,用学到的水利技术,在尼罗河畔修了三座灌溉渠,当地人称它们为“望舒渠”。

      林望舒站在归朴堂的二楼,看着院子里嬉戏的孩子们——有林家的小辈,也有街坊邻居的孩子,他们手里玩着林未晞设计的“榫卯积木”,那是用修复古籍剩下的木料做的。

      “爸爸,联合国想请我们牵头,做一个‘全球传统工艺保护联盟’。”林未晞拿着一份邀请函走进来,眉眼间已有了当年林砚秋的沉静,“他们说,林氏做的事,让大家看到‘赚钱和守心,其实能走一条路’。”

      林望舒接过邀请函,窗外的银杏叶正一片一片落下,像无数只金黄的蝴蝶。他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无尽”——不是永远占有,是永远传递;不是停在原地,是让每一步都成为新的起点。

      这年冬天,归朴堂的门楣上,又挂起了新的灯笼。灯罩是林未晞和非洲学生一起绣的,上面是中国的长城和埃及的金字塔,被同一片星空笼罩着。灯笼的光透过图案,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像一张没有边界的网。

      林望舒知道,太爷爷的灯,爷爷的灯,自己的灯,未晞的灯……其实从来都不是一盏灯,而是无数盏灯连成的光河,从苏州的小巷流出去,流过马六甲海峡,流过红海,流过多瑙河,流向所有有人的地方。

      而所谓“无尽”,不过是——总有新的手,愿意接过灯;总有新的路,等着光去照亮。就像归朴堂的银杏,落了又长,长了又落,却在年轮里,刻下了比岁月更长久的故事。

      细雨再次落下,打在灯笼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林望舒仿佛听见太爷爷在说:“你看,雨会停,灯会亮,日子会一直往前走——这就是最好的传承。”

      他笑了,转身对林未晞说:“把联盟的章程拟出来吧,第一条就写‘以匠心守初心,以初心致无尽’。”

      灯笼的光在雨幕里轻轻摇晃,照亮了青石板路上的水洼,也照亮了水洼里那片无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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