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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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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借势
东京银座的深夜,“龙吟”餐厅的包厢里,和牛的油脂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林望舒对面坐着的,是日本三菱商事的会长佐藤健司,他面前的清酒已经空了三瓶,眼神却越来越亮。
“林君,”佐藤用筷子夹起一块焦香的牛舌,“北海道的稀土矿,我们三菱占六成,你们林氏要想分一杯羹,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把在越南的汽车零部件厂,转给我们的子公司。”
林望舒没接话,反而指着窗外的东京塔:“佐藤先生,您看那塔,建在填海造的土地上,根基却打在海底的岩层里。就像做生意,表面看是抢地盘,其实是看谁能借到地底的力。”
他拿起桌上的怀表,打开,里面嵌着一张微型地图——是千岛群岛的洋流图。“北海道的稀土要运出去,必经宗谷海峡,那里的冬季浮冰能困住万吨巨轮。我们林氏在挪威有破冰船队,去年刚帮俄罗斯运输过北极科考设备——如果三菱愿意分我们三成矿权,这些破冰船,未来三年可以优先为你们护航。”
佐藤的筷子顿在半空。宗谷海峡的浮冰是北海道航运的死穴,每年冬季至少有四成货轮延误,三菱为此每年要多付数亿日元的滞期费。
“林君这是……用冰船换矿权?”
“是借冰船的‘势’,补矿权的‘缺’。”林望舒合上怀表,“您把越南的工厂当筹码,是觉得我们需要那块地;但我们更需要的,是让稀土能安全运出北海道的‘路’。您看这铁板上的和牛,”他用铲子将牛舌翻了个面,“单独烤,容易焦;蘸点酱汁,反而更嫩——我们的合作,就该像这酱汁,借对方的味,让自己更香。”
佐藤盯着怀表上的洋流图,忽然笑了:“林君的祖父,二十年前在京都赏樱时,曾对我父亲说‘做生意如赏樱,不必自己栽树,借别人的花枝,一样能闻到花香’。当时我不懂,现在懂了。”
三天后,三菱与林氏签署协议:林氏获得北海道稀土矿三成开采权,同时为三菱的冬季航运提供破冰护航;越南的工厂,依旧由林氏运营,却为三菱的东南亚汽车组装线提供优先供货权——没有谁吃亏,却都借到了对方的势。
消息传到苏州老宅时,林砚秋正在院子里修剪盆景。那是棵百年雀梅,枝干虬曲,却在弯折处生出新枝,斜斜伸向天空。
“太爷爷,爸爸用破冰船换矿权,是不是有点亏?”林未晞捧着水壶,看着老人用剪刀剪掉多余的枝桠。
“亏?”林砚秋放下剪刀,指着雀梅,“你看这根弯枝,看着是被压弯了,却借着旁边石头的力,长得更高。二十年前,你爷爷在非洲开金矿,当地部落不让我们用他们的路,你爷爷就帮他们修了座桥——桥是他们的,但我们的矿车能过,这就是借桥的势。”
他拿起一块小石子,轻轻压在雀梅的新枝上:“这叫‘压枝’,看着是为难它,其实是让它往有光的地方长。范蠡当年在齐国经商,看到灾民缺粮,就把自家的粮仓借给官府赈灾——官府欠了他的情,后来他运盐过关,一路畅通无阻。你看,借官府的‘势’,比自己凿路省力多了。”
这时,林望舒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里带着兴奋:“爷爷,我们的破冰船刚在宗谷海峡救了两艘被困的挪威油轮,他们的母公司说,愿意把南美锂矿的勘探权分我们一半!”
“嗯,”林砚秋的声音很平静,“让破冰船的船长带点苏州的碧螺春,送给挪威船长——借了人家的‘困局’当势,总要还点‘人情’当礼。”
挂了电话,林未晞看着被石子压弯的雀梅新枝,忽然问:“太爷爷,借势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很狡猾?”
“狡猾是只借不还,借势是有来有往。”老人用布擦了擦剪刀,“你看这江水,借了山势才能奔流,却也用泥沙滋养了两岸的田——真正的借势,从不是单方面索取,而是像水流过山,山借水的力扬名,水借山的势奔腾,谁也离不开谁。”
东京的夜色里,林望舒站在三菱大厦的露台上,看着脚下流光溢彩的街道。远处的东京塔亮着灯,像一根标杆,指引着城市的方向。他忽然想起爷爷说的“势”——不是风口,不是运气,而是看清谁有“力”,谁缺“力”,然后像水流一样,悄悄把自己的“力”,接在别人的“力”后面,让两股力推着船,走得更快、更稳。
而那些只想着自己使劲的,往往累得最早,却走得最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