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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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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转圜
日内瓦湖畔的晨光,把湖面染成了融化的金子。林氏欧洲总部的会议室里,气氛却像结了冰——与法国道达尔集团的页岩气合作谈判陷入僵局,对方坚持要控股项目公司,否则就终止合作。
道达尔的谈判代表皮埃尔,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林先生,页岩气开发需要技术和资金双保险,我们道达尔在北美有二十年开采经验,控股是理所当然的。”
林望舒望着窗外掠过湖面的水鸟,忽然笑了:“皮埃尔先生,您玩过帆船吗?逆风的时候,直接冲会翻船,得‘之’字形走,才能借到风。就像我们现在谈的股权,盯着‘谁控股’,就像盯着逆风硬冲,不如换个角度——看看‘怎么让船往前走’。”
他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份新方案:项目公司股权各占五成,但设立“技术委员会”和“市场委员会”——道达尔主导技术委员会,负责开采工艺;林氏主导市场委员会,负责亚洲销售渠道。
“您看,”林望舒指着方案,“页岩气的利润,一半来自技术降本,一半来自市场溢价。道达尔控股,无非是想掌控制造成本;我们让您主导技术,等于把‘降本权’给了您。而我们掌控制亚洲市场,能保证溢价——您赚技术的钱,我们赚渠道的钱,何必在‘控股’这两个字上卡住?”
皮埃尔皱眉:“这不符合商业惯例。”
“惯例是顺风顺水时走的直路,”林望舒递过一杯依云矿泉水,“逆风时,得走弯路。您知道我们在哈萨克斯坦的油田吗?当年和俄罗斯公司合作,他们要控股权,我们就让了,但要求‘原油必须用我们的船队运输’——现在,运输费的利润,比油田分红还高。”
他顿了顿,补充道:“道达尔的技术再好,页岩气卖不出高价,也是白搭;我们的渠道再广,没有稳定的气源,也是空谈。就像这矿泉水,瓶子再好,没有水,是废品;水再多,没有瓶子装,也运不远。”
皮埃尔沉默了。他身后的技术总监悄悄递了张纸条——亚洲市场占道达尔未来五年销售目标的三成,林氏在东南亚的天然气管道网络,正是他们急需的。
“可以考虑,”皮埃尔终于松口,“但技术委员会的决策,必须有最终否决权。”
“没问题,”林望舒立刻接话,“那市场委员会对亚洲定价,也得有最终决定权——您看,这就像帆船的左右舷,一边掌舵,一边调帆,才能平衡。”
谈判结束时,皮埃尔握着林望舒的手说:“林先生的祖父,十年前在巴黎和我父亲谈核能合作,也是这样——看似让了步,实则把最关键的‘燃料运输权’握在了手里。当时我父亲说,‘中国人谈生意,像揉面团,看似软,却总能揉出自己想要的形状’。”
消息传到苏州老宅,林砚秋正在教林未晞包饺子。小姑娘把馅料放得太多,饺子皮撑破了,急得直跺脚。
“太爷爷,包坏了!”
“坏了就换个包法。”林砚秋拿起破了的饺子,把馅料倒出来些,捏成了“元宝饺”,“你看,馅料太多包不成圆的,改成元宝形,反而更好看。这就像你爸爸在日内瓦谈的股权,盯着‘控股’包不拢,换成‘分委员会’,反而成了。”
他指着锅里翻滚的饺子:“水开了,饺子会浮起来,硬摁下去会破;不如顺着它推一把,让它自己转着圈熟。范蠡当年在鲁国做生意,国君要征重税,他不硬抗,反而把店铺改成‘以物易物’——用粮食换丝绸,再用丝绸换珠宝,绕开了货币交易,税自然就少了。”
林未晞眨着眼睛:“绕圈子就是转圜吗?”
“不是绕远路,是找新路。”老人擦了擦她的手,“就像你走路遇到石头,不是非要搬开它,也可以踩着它过去,还能看得更远。你爸爸让道达尔掌控制技术,不是怕了他们,是踩着他们的技术,把我们的渠道铺得更远。”
傍晚,林望舒的越洋电话打了进来,说皮埃尔私下透露,道达尔愿意把北美页岩气的专利共享给林氏,条件是帮他们打通中国西部的输气管道。
“爷爷,这算不算意外收获?”
“意料之中。”林砚秋看着锅里浮起的元宝饺,“你给了他技术的‘面子’,他自然要给你市场的‘里子’。转圜的智慧,从来不是各退一步,而是让对方觉得‘进了一步’,自己却悄悄多走了半步——就像这饺子,看着是圆的,掰开了,里面的馅藏着多少,只有包的人知道。”
日内瓦的暮色里,林望舒站在湖边,看着水鸟贴着水面盘旋。它们不像大雁那样直飞,却总能借着湖风,用最小的力气,划出最美的弧线。他忽然懂了“转圜”的真谛:真正的谈判,不是非要争个你输我赢,而是像水流过石头,不硬碰,不后退,只是轻轻一转,就把障碍变成了借力的支点,然后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流淌,甚至流得更宽、更远。
那些只知道直来直去的,往往在第一个礁石前,就撞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