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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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通道的冰冷触感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灰烬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两人。
伊安半抱着几乎虚脱的莱昂，在狭窄的通道内快速穿行，身后那被窥视的冰冷感如影随形，驱使他们不敢有片刻停留。
莱昂的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脸色苍白，金色竖瞳里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惧，尾巴紧紧缠在伊安腰间，鳞片刮擦着衣料，传递过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
“撑住。”
伊安的声音低沉而短促，手臂稳稳地支撑着莱昂大部分体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
通道内的嗡鸣声似乎变得更加急促，带着一种不祥的节奏感。
脚下的金属地面偶尔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深处苏醒、移动。
伊安的心沉了下去。
灰烬议会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彻底打破了龙脊山迷宫原有的、尽管残酷却尚在理解的试炼节奏。
未知的敌人，潜藏的恶意，让每一步都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不是自然光，也不是能量辉光，而是一种浑浊的、仿佛透过毛玻璃过滤后的暗红色光芒。
空气中那股机油和金属的冰冷气味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烈的、混合着铁锈、腐烂血肉和某种……狂暴生命能量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通道到了尽头。
出口外，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穹顶高远，悬挂着无数巨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肉瘤，它们散发出那令人不安的红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某种巨兽的内脏。
地面不再是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深褐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物质，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空洞的中央，匍匐着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
它有着大致类龙的轮廓，却是由无数扭曲、肿胀、仿佛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龙族残肢断臂构成，粗糙的世界树根系如同缝合线般缠绕其间，深深勒进皮肉，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长在了一起。
怪物的身躯庞大如山，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整个空洞的空气震颤，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它没有完整的头颅，只在躯干前端裂开一道巨大的、布满獠牙的豁口，粘稠的唾液不断滴落，腐蚀着下方的地面。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混乱、狂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被奴役的愤怒。
这是一头被世界树根系强行控制、改造而成的龙血缝合怪。
迷宫真正的“守护者”。
伊安和莱昂的出现，如同滴入滚烫油锅的水滴，瞬间打破了空洞内诡异的平衡。
那怪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它那没有眼睛的豁口猛地转向两人的方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混合着无数龙族悲鸣的咆哮！
“吼——！！！”
音浪裹挟着恶臭的腥风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飞！
伊安猛地将莱昂护在身后，手向后激活了尾环上的防御符文，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能量屏障瞬间展开，勉强挡住了这波音波冲击。
但屏障表面剧烈荡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退后！”伊安低喝，深灰色的眼眸紧紧锁定怪物，大脑飞速计算着对方的弱点、攻击模式和可能的逃生路线。
但怪物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
它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迅捷猛地扑来！粗壮的、由无数龙爪拼接而成的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拍向两人所在的位置！
“轰！！！”
地面剧烈震动，粘稠的褐色物质四处飞溅！
伊安拉着莱昂险之又险地侧身滚开，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深坑。
攻击落空的怪物发出更加狂躁的咆哮，另一只巨爪横扫而来，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伊安眼神一凛，不退反进，矮身从爪风下掠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刃——雷奥打造的破魔匕首，狠狠刺向怪物爪关节处缠绕得最密集的根系！
“嗤！”
匕首成功刺入，但仅仅深入寸许就被坚韧的根系卡住。
一股反震之力传来，伊安虎口发麻，匕首险些脱手。
怪物吃痛，更加疯狂地甩动巨爪，将伊安连人带刀狠狠甩飞出去！
“伊安！”莱昂惊叫出声。
伊安在空中勉强调整姿势，后背重重撞在洞壁之上，喉头一甜，血腥味再次涌上。
他强忍着剧痛，抬头看向怪物。
被激怒的守护者已经完全锁定了他们，庞大的身躯开始蠕动，更多的、形态各异的攻击器官从它扭曲的身体里伸了出来，带着致命的寒光。
逃生的路线被彻底封死。
硬拼，毫无胜算。
伊安的目光扫过怪物体内那些隐约可见的、仍在微弱搏动的龙族心脏，又看向身边脸色惨白、眼中充满恐惧却依旧死死挡在他身前的莱昂。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
“莱昂！”伊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吸引它的注意力！往左边跑！绕到它侧面那个看起来像是旧伤口的凹陷处！”
莱昂几乎没有思考，对伊安指令的本能服从压倒了一切恐惧。
他猛地向左侧冲去，同时发出了一声带着龙威的、挑衅般的尖啸！
那怪物果然被吸引，庞大的头颅（豁口）转向莱昂，巨大的爪子再次抬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拍下。
就是现在！
伊安眼中寒光爆射！
他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不是冲向怪物，而是冲向因为躲避攻击而脚步踉跄的莱昂！
在莱昂惊愕的目光中，伊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刀光一闪！
“嗤——！”
一道细长的伤口瞬间出现在莱昂的手掌边缘！
鲜红的、带着灼热温度的龙血，立刻涌了出来！
“啊！”莱昂痛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伊安。
伊安没有解释，用力将莱昂流血的手掌推向地面，让那滚烫的血液滴落在粘稠的褐色物质之上！
一滴。
两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
“嗡…………”
一声低沉至极、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的嗡鸣，以莱昂滴落的鲜血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直抵灵魂深处的穿透力。
整个巨大的空洞，连同穹顶上那些搏动的肉瘤，都随着这声嗡鸣齐齐一震！
原本狂暴攻击的龙血怪物，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豁口中发出的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混合着痛苦、迷茫、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唤醒的古老意识的呜咽！
缠绕在它身上的世界树根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缕缕青烟，束缚的力量明显减弱。
怪物体内那些原本微弱搏动的龙族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力量的召唤，猛地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和搏动。
“吼……呜……”
怪物的动作变得迟滞、混乱，仿佛体内有无数个意识在挣扎、冲突！
机会！
伊安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同步传来的、莱昂手掌伤口的灼痛感，拉起还在发愣的莱昂，朝着怪物因为痛苦而露出的一个短暂空隙，猛地冲了过去。
“走！”
两人如同两道疾影，险险擦过怪物挥舞的肢体，冲向空洞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被肉瘤遮挡了大部分的狭窄裂缝！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裂缝的瞬间——
“嗡——！！！”
第二波更强的共鸣，以更汹涌的姿态爆发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嗡鸣。
莱昂滴落在地面的那些鲜血，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燃烧的红色汞液，迅速渗入地下，沿着地脉中某种无形的网络疯狂蔓延。
整个空洞的地面，瞬间亮起了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暗红色光路！
光路最终全部汇聚向那头痛苦的龙血怪物！
“轰隆！！！”
怪物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也最像是解脱般的巨大哀嚎！
它庞大的身躯在红光中剧烈抽搐、崩解！那些被强行缝合的肢体纷纷脱落，被根系奴役的龙魂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释放，发出无声的咆哮。
巨大的冲击波将刚刚踏入裂缝的伊安和莱昂狠狠推了进去！
两人滚作一团，跌入裂缝后的黑暗之中。
身后，是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和怪物最终解体的轰鸣。
裂缝入口处，被震落的碎石迅速封堵，将那片红光和混乱隔绝在外。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伊安撑起身体，第一时间看向莱昂流血的手掌。
伤口已经不深，但依旧在渗血。
他沉默地撕下自己内衬的衣角，动作有些粗暴地按住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
莱昂怔怔地看着他，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未散的惊悸、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我的血……”他喃喃道，声音沙哑，“它……它怕我的血？”
伊安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深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紧紧盯着莱昂。
那目光复杂至极。
有劫后余生的冷静，有对刚才那惊人一幕的飞速分析，有对莱昂血脉力量的全新评估……
但更深处，还翻涌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混合着极度惊叹、骤然膨胀的占有欲、以及……一种冰冷的、仿佛看到既定命运轨迹缓缓展开的恐惧。
他伸手，用指尖沾起莱昂伤口旁一滴未干的血迹，举到眼前。
那鲜血在指尖，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发热，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金色光晕。
“不是怕。”伊安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却带着千斤重量，“是共鸣。”
“你的血，莱昂……”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将那滴血碾开，目光却如同最深的寒潭，锁住少年不知所措的脸。
“是唤醒这座沉睡龙冢的……唯一咒文。”
也是……可能最终将你我引向毁灭的……双刃剑。
这后半句，伊安没有说出口。
但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忧惧，却如同针尖，轻轻刺入了莱昂懵懂的心底。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