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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砚边鹤影》番外种枇:春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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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边鹤影》番外种枇:春深
三月的江南,雨是软的。
沈砚舟蹲在院角的空地上,手里攥着把小银锄,正小心翼翼地刨着土。新翻的泥土带着湿润的腥气,混着墙角蔓延过来的青苔味,裹着春风钻进衣领,痒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裴枕鹤来了——那人身上的墨香,早已成了他辨人的习惯。
“慢些挖,别伤了根。”裴枕鹤的声音落在头顶,带着笑意。他手里提着个竹篮,弯腰将篮子放在石桌上,里面装着刚从集市上买来的枇杷树苗,嫩绿色的叶片上还沾着雨珠,鲜活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沈砚舟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抬头时正好撞进裴枕鹤眼底。对方手里还拿着块帕子,伸手便替他擦去额角的薄汗,指尖触到皮肤时,带着微凉的温度。“我这不是着急嘛,”沈砚舟笑着偏头,躲开他的手,“你说过的,春分前种下去,成活率才高。”
裴枕鹤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接过他手里的小银锄,蹲下身重新整理土坑。他动作比沈砚舟稳得多,锄土时力道均匀,不多时便挖出个深浅适宜的坑,连土块都碾得细细的。沈砚舟蹲在旁边看着,指尖忍不住戳了戳他垂落的衣袖——料子是去年新织的棉麻,软乎乎的,像院里刚抽芽的柳丝。
“别闹。”裴枕鹤抓住他作乱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捏了捏,“去把树苗抱过来,注意着点,别碰断了新叶。”
沈砚舟乖乖应了,轻手轻脚地抱起枇杷树苗。树苗不算粗,枝干却很挺拔,嫩叶子在他臂弯里轻轻晃,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他把树苗放进土坑,裴枕鹤则蹲在一旁扶着,两人一左一右,慢慢把土填回去,又用脚轻轻踩实,动作间透着说不出的默契。
这场景让沈砚舟想起去年冬天,裴枕鹤陪他贴春联的模样。那时雪落满院,梅香袭人,如今雨润枝头,柳色青青,日子好像变了模样,又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身边有这个人,做着寻常的事,便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要不要浇点水?”沈砚舟指着院角的水缸,那里的水是前几天下雨时接的,清凌凌的,还映着天上的云影。
裴枕鹤点头,起身去拿水瓢。沈砚舟则蹲在树苗旁,轻轻摸了摸嫩绿的叶子,小声说:“枇杷树啊枇杷树,你要好好长,等夏天结了果子,我给你画下来,再让枕鹤用你的果子酿蜜酒。”
这话刚好被端着水瓢回来的裴枕鹤听见,他忍不住笑出声:“跟一棵树说这些,它听得懂吗?”
“怎么听不懂?”沈砚舟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它叶子动了,就是答应我了。”
裴枕鹤没再反驳,只是笑着把水浇在树根旁。清水顺着泥土渗下去,润得树苗好像又精神了几分。他放下水瓢,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拉着沈砚舟也坐下,从竹篮里拿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块桃花酥,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刚在集市上买的,你之前说想吃。”裴枕鹤递给他一块,自己则拿起另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酥皮落在指尖,甜而不腻,还带着桃花的清香。
沈砚舟咬了一口,酥皮簌簌地掉在衣襟上,他慌忙用手去接,却被裴枕鹤按住手:“别蹭脏了衣裳,我帮你擦。”说着,便拿出帕子,细细地替他擦去衣襟上的碎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落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廊下的风铃是前几天刚挂的,竹制的铃舌被风吹得轻轻响,叮咚声混着雨声,成了这春日里最温柔的背景音。沈砚舟靠在裴枕鹤肩上,手里捏着半块桃花酥,看着眼前的枇杷树苗,心里满是期待。
“你说,它什么时候能开花结果啊?”沈砚舟轻声问。
裴枕鹤低头,在他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声音温和:“慢慢来,总有一天会的。就像我们的日子,不用急,慢慢过,总会等到想要的光景。”
沈砚舟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颈间,闻到熟悉的墨香混着桃花酥的甜味,心里暖得发颤。他知道,裴枕鹤说的是对的。他们还有很多个春天,很多个夏天,会一起看枇杷树开花,一起摘树上的果子,一起在树下温酒、画画、听风铃。
雨丝落在枇杷树的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应和着他们的约定。沈砚舟握紧裴枕鹤的手,指尖相扣,掌心相贴,便觉得这春深时节,雨也好,风也好,都成了人间最好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