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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树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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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周，校园生活逐渐回到正轨。但有一个人却不这么想——许明皓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想要接近苏子佩的冲动。他开始频繁地“偶遇”她——在图书馆她常待的角落，在午餐时间她经常坐的餐桌旁，甚至在校外她周末常去的奶茶店。
“又见面了，好巧。”这句普普通通的寒暄已经成了许明皓最常对苏子佩说的话。
起初，苏子佩还会礼貌地点头回应，甚至偶尔和他聊上几句。但随着“偶遇”频率的增加，她的回应变得越来越简短，最后只剩下一个冷淡的眼神和一个敷衍的微笑。
许明皓三番五次的“偶遇”让总是和苏子佩在一起的杜欣彤早已察觉到异常，有时许明皓甚至能听到这个敏锐又聪明的女孩有点生气又有点烦躁地问苏子佩：“他为什么老跟着你？”
苏子佩的回答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知道，可能真的只是碰巧吧。”但她的语气表示她清楚地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偶遇”，也不是什么“碰巧”。这个认知曾让许明皓内心非常挣扎——要不还是停止这一切吧？但当他下一次看到苏子佩时，又会控制不住地向她走去——即使他已经意识到了她现在根本不想见到他了。
而江行止对这一切倒是什么也没说，好像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不过，这个刚刚在篮球赛上赢了李向阳的男孩会在许明皓又一次和苏子佩打招呼时，给他一个混杂着警告和提醒的眼神，而这眼神总会让许明皓想起他在空教室里被江行止和杜欣彤质问“跟踪苏子佩”的那天。
更加让许明皓不安和烦躁的是——江行止总能观察到苏子佩对自己这个“经常偶遇的同学”什么时候是客套的礼貌什么时候是隐忍的不耐烦，他会恰到好处地提到别的“重要的”事情，或者仅仅只是用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以此来转移话题。让苏子佩带着既无奈又好笑的表情打他一下，两人就笑着闹起来，几乎完全忽视了旁边的许明皓。
许明皓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早就应该停下这些荒唐的“偶遇”，但他内心深处有一个不甘心的声音告诉他继续下去。
——
这天午休，许明皓远远看到苏子佩抱着几本书正朝图书馆走去——很好，他想，她是独自一人，没有经常和她在一起的杜欣彤或者江行止。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正准备走过去，却被随后赶来的杜欣彤拦住了。
“又去找佩佩？”杜欣彤走到他面前直截了当地问，眼神犀利。
被她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许明皓耳根发热，他辩解道：“没有，我只是有个数学题要和她讨论。”
“得了吧，”杜欣彤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早该放弃的，佩佩已经有江行止了。而且……”她压低声音，“江行止家庭条件可不一般，他本人又那么优秀，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听到杜欣彤提到江行止的名字，许明皓握紧拳头回应道：“我没想比什么。”
“那就别做这种让人尴尬的事，”杜欣彤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他，仿佛他是她的敌人一样。“你知道上周你在奶茶店‘偶遇’他们后，江行止差点找你麻烦吗？”
许明皓愣住了，他实在不敢相信一贯对他的“偶遇”行为不理不睬的江行止会有这种近乎激烈的反应。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佩佩拦住了他——她是不会让他干这种事的，即使这是为了她自己。”杜欣彤摇摇头，“但我看她的耐心也快耗尽了。给自己留点尊严吧，班长。”
说完，她拍了拍许明皓的肩膀就离开了。
许明皓站在原地，看着杜欣彤迈开步子跑过去追上苏子佩，她一把揽住苏子佩的肩膀，两人打打闹闹地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许明皓看到，苏子佩的笑容是那么轻松，那么自在，那么无忧无虑，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许明皓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
但她只会在江行止或者杜欣彤面前这么放松，对普通同学——比如他自己，只有近乎疏离的礼貌。他苦笑着想。
他最终没有走过去。
——
那天下午，他刚到教室，就看到几星期前还在激烈地追求苏子佩的李向阳正在教室门口和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聊得热火朝天——那个女生意料之中地很漂亮，而两人的说话声不经意间带了一丝暧昧，能让别人明显地看出李向阳在追求苏子佩失败后已经转移了目标。
“宝贝，今天放学后等我啊！”李向阳朝那女生最后说了一句，引得对方咯咯笑了一声。虽然对方没有当场点头答应，但也并没有拒绝他。看他们的反应，显然两人都很享受这种关系。
李向阳目送着那个女生进了隔壁班的教室，才转身想回自己班。他注意到了旁边站着的许明皓，立刻迎上去和他说话。
“怎么样？”李向阳得意地戳了戳他的手臂，“那是乔瑞雪，（4）班最漂亮的女生。看她对我的反应，我追到她是迟早的事。”
许明皓被这句话一惊，“你…你在追她？”
李向阳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对这种事，你还是这么大惊小怪，班长。像我那次对你说我要追苏子佩时你的反应简直是一模一样，”他笑了笑，“提起苏子佩……”
许明皓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句：“你没看到那天篮球赛结束后，她和江行止牵手了？”
“当然看到了。”李向阳居然咧嘴笑了，看起来他已经完全把自己那场挑衅江行止失败的篮球赛抛之脑后了。“校花配校草嘛，我们这些凡人看看就好。”
面对李向阳这达观得可怕的态度，许明皓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很快他也不用回答了，因为上课铃响了，他们匆匆回了教室。
放学后，许明皓果然看到李向阳胡乱收拾完书包就朝门口冲去——为了履行他和乔瑞雪的约定。他出去的时候甚至因为跑得太快而差点撞上一个人。
“李向阳？这么急？”杜欣彤挑了挑眉，随后又露出微笑。“乔瑞雪现在在（4）班门口等你呢，她刚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去找她。”她提醒道，语气里完全没有对许明皓的那种冷漠和厌恶。“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李向阳回头看了她一眼，“谢了哈。”
杜欣彤狡黠地笑了，她调侃道：“几个星期前你不是还要死要活地追佩佩嘛？怎么，李向阳？你的真爱保质期就这么几天？”
李向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追苏子佩太难了，比数学题难一万倍，我知难而退了。”
杜欣彤哼了一声，“知道就好。”她调皮地眨眨眼，压低声音，满是调侃意味地说：“不过乔瑞雪确实挺漂亮啊，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李向阳得意地挺起胸脯，“那当然，也不看看我的眼光。”
杜欣彤切了一声，她望着李向阳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头却又对上了许明皓。
“班长？”出乎许明皓的意料，杜欣彤居然还对他打了个招呼，他刚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她的话让他的心再次紧绷。
“看到了没，李向阳也知道适可而止。”她凑近他，小声说：“所以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比他更知道该怎么做吧？”
许明皓听出了她话里的警告意味，他对她勉强笑了笑：“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杜欣彤点了点头，但眼睛里的审视并没有消失——许明皓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许明皓，还是适可而止吧。他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
然而，克制自己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周五放学后，许明皓在校门口看到苏子佩上了江行止家的车，江行止说了什么，逗的苏子佩笑了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拦下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苏子佩毫无察觉，但许明皓只顾着看苏子佩，没注意到江行止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朝他这边扫了一眼。趁苏子佩转头的一瞬间，江行止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跟着前面那辆黑色奔驰，”许明皓对司机说，“别太近。”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和江行止一样的审视：“小伙子，这不太好吧？”
“我是她同学，”许明皓心烦意乱地看着那辆车逐渐远去，他胡乱编造着理由，“她忘了重要资料，我得给她送过去。”
那辆车最终停在一家高档餐厅外。许明皓匆匆付了车钱，急忙下车。透过落地窗，他看到苏子佩和江行止被服务员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苏子佩今天没有戴口罩，也没有穿她惯常的深色衣服，而是穿着一条简约的长裙，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她身旁的江行止正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而她对他莞尔一笑。
许明皓就站在马路对面的树荫里，像个可悲的偷窥者一样偷偷看着餐厅里的苏子佩和江行止。他告诉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至少在他们俩发现他之前，但他的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餐厅里，江行止凑近苏子佩说了什么，苏子佩笑着回应。她的笑容那么自然，那么明媚，与她在学校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江行止伸手拂去她脸边一缕散乱的头发，苏子佩没有躲闪，反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幕像刀子一样扎进许明皓心里，让他的心无比刺痛——苏子佩，那个对谁好像都礼貌却疏离的苏子佩，也会有这样一面吗？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的下一步动作，而是转身准备赶紧离开这里，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狠狠地钉在了原地。
“看够了吗？”一个带着厌恶和烦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许明皓转身，对上了杜欣彤锐利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站在了他身后，现在她正用审视和厌恶的目光打量着他。
“杜…欣彤？”看到她的那一刻，许明皓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如果她告诉苏子佩或江行止怎么办？那样他将被苏子佩彻底划为“无耻的偷窥者”……但接下来他又突然想到——苏子佩和江行止单独见面，理论上来说杜欣彤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再联想到杜欣彤天天嚷嚷着自己是江行止和苏子佩的“CP粉头子”，他明白了——也许就是江行止把杜欣彤叫来的。至于为什么不是苏子佩……许明皓摇摇头——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孩不会这样做的。
“你在偷看他们。”这不是反问句。杜欣彤缓缓迈步，走出了树荫，站在阳光下。十月的阳光还很刺眼，但她毫不在乎。此时她眼睛微微眯起，眼里的轻蔑一览无余。
许明皓没回答，也没动。他依然站在树荫里，两人一明一暗，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许明皓，你知道吗？”杜欣彤突然对他说，“我看不起你，非常看不起你。谁都能看出来李向阳的喜欢很肤浅，但至少他是光明正大的。”
“就算我不像他那么光明正大，可我对苏子佩的喜欢不是假的。”许明皓辩白道，但声音已经没有那么有底气。
“喜欢？”杜欣彤挑眉，“恕我直言，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因为佩佩这样的女孩对你这样的普通人有天生的吸引力而已。本质上，你和李向阳那样的人没有区别。”她讽刺道。
“可是我——”许明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杜欣彤打断。
“感情不是比赛，不是你付出多就能赢的。”她好像看出了他想说什么，犀利的语言让他节节败退。“而且，”她的语气变了，“你自以为又付出了多少？”
“这根本就不公平，”许明皓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江行止他比我早认识苏子佩，谁不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杜欣彤似乎因为他突然的爆发而震惊了一秒钟，但她很快恢复了那副冷漠又轻蔑的表情。“所以你是说，如果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她就会看到你吗？”
许明皓苦笑，“你已经告诉过我了，江行止家庭条件不一般。试问谁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呢？”
“对啊，我是说过，但那只是为了更简单地让你知难而退，没想到你根本没听进去我的话。你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他们的关系跟家庭条件毫无关系，就算江行止是个穷光蛋，佩佩也会喜欢他。”杜欣彤的语气是那么坚定，但却完全动摇不了许明皓此刻的态度。
这下轻蔑的换成了许明皓，他眉头微蹙，否认道：“不可能。”
“你只是看到了这层关系的表面。”杜欣彤冷笑一声，“在你看来，他们一个是企业家的儿子，一个是校长的女儿，因为利益关系在一起理所应当，是吧？”她的语气变得冰冷，像浸了冰一样刺骨。“或者更糟，你可能还会认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也是家长们为了利益而苦心经营的，就为了他们能有感情基础，长大后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两家强强联合？”杜欣彤向前跨了一步，许明皓却后退了一步。
“难道不是吗？”许明皓的声音也变得尖锐，但话一出口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江行止看苏子佩的眼神，苏子佩对江行止的笑容，那都不是假的。都在指向那个他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的真相。
“那你知道只有江行止才是真正理解她的人吗？他总是知道佩佩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能进入她的精神世界，他能看透佩佩在她创作的每一幅画里倾注的感情，他能——”杜欣彤步步紧逼，却让许明皓更加听不进去。
“够了！”他吼道，声音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有江行止的家庭条件，他们根本就认识不了。”
杜欣彤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她的嘴唇上扬，扭曲成一个冷笑。“对啊，你说得对。但是，家庭条件只是促进作用，不是关键作用。”她漫不经心解释道，好像这个道理就像1+1＝2那么简单。“家庭条件的势均力敌只是让他们能够提前相遇，感情发展是必然结果。”
那和金钱无关，只是灵魂相吸。
许明皓哑口无言，但他不甘心的眼神让杜欣彤知道——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她决定使出她最后一张王牌。
“他们的关系是两家家长都支持的，不是随随便便的追求者就能撼动的。”杜欣彤挑衅地看向许明皓，发现他的脸色白了白，她扬起一个胜利的微笑。
“两家…家长？”许明皓艰难地重复了一遍——他一直认为苏子佩和江行止最多也不过是青梅竹马，却从未想过他们的关系还有如此强大的背景支持。
杜欣彤装作惊讶地看向他：“你不知道？”她摇摇头，“不管怎样，别再做这些让佩佩厌烦的事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大步走向餐厅，留下许明皓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
当晚，许明皓因为杜欣彤的那几句话而辗转难眠。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他爬起来打开电脑，搜索苏子佩和江行止的家庭有关的信息，几条商业新闻跳了出来，大多数是关于两家企业战略合作的无聊报道。他快速扫过那些文字，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杜欣彤肯定是在说谎——为了达到让他远离苏子佩的目的。
但其中一篇财经杂志的专访引起了许明皓的注意：
“…当被问及苏江两家的深度合作是否涉及家族联姻时，江先生笑而不答，仅表示‘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就好，未来如何发展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许明皓的心沉了下去，他疲惫地关上电脑，重新躺回床上。黑暗中，他不自然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沉重，而这一切因为什么则是不言而喻。他想起今天看到的苏子佩在餐厅里自然流露的笑容，想起她握住江行止手的亲昵动作，想起杜欣彤说的“两家家长都支持”。所有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他早该看清的事实——他从来就没有机会——从一开始就是。
脑海中不断汹涌的头脑风暴让许明皓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但比这个更让他害怕的是，即使他的理智清醒地提醒他适可而止，即使残酷的现实已经在他面前被血淋淋地剖开，即使他知道如果继续下去会让苏子佩更讨厌他，可是——
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看向她的目光，无法停止每一次心跳加速的瞬间。
就像飞蛾明知会灼伤，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扑向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