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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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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皓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时，空调的冷气夹杂着奶茶的甜香扑面而来。按照他的日常行程，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今天他惦记着要给考了100分的妹妹带杯奶茶作为奖励，所以才多坐了一路公交车。
“一杯珍珠奶茶，少糖。”他对店员说完，目光随意地扫向整个奶茶店，却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猛地停住了——
苏子佩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黑口罩拉到下巴处，她面前摆着一杯浅紫色的饮品，上面堆满了奶油和芋泥。坐在她对面的男生正笑着用纸巾擦去她嘴角的奶油。
许明皓的心收紧了，那或许就是李向阳提到过的江行止——“篮球打得特牛逼”、“家里条件不错”、学校里流传的苏子佩的“绯闻男友”。但现在看来，“绯闻”二字可以去掉了。
“您的珍珠奶茶好了。”店员的声音将许明皓拉回现实。他从对方手中接过饮料，犹豫了一秒，才慢慢走向旁边那个靠近两人的空位。
“——所以你真的决定画黑板报了？”江行止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终于肯把你的大作公之于众了？”
苏子佩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慢慢搅动着杯中的饮料，芋泥在液体中划出小小的漩涡。“只是随便画画而已.…..你别抱太大期望。”
“子佩，别这么说，”江行止用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孩，“去年你送我的那幅画，我可是裱起来挂在卧室了。连我爸看到后都说你天赋异禀。”
听了这话，苏子佩的脸涨红了，“江叔叔那是客气！”她低头喝了一口饮料，又小声补充，“不过...这次黑板报，我想试试别的风格。”
许明皓的耳朵竖了起来。黑板报？这个词和他印象中那个戴着黑口罩、一身工装裤的酷女孩形象相去甚远。
“因为那本《全宋词》？”江行止问道。
苏子佩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首《望江南·超然台作》吗？‘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我特别喜欢这句，我觉得当代高中生就应该有这样的人生态度，所以我想把它通过画画的形式表现出来。”
此话一出，许明皓差点把刚买的珍珠奶茶丢到地上。虽然刚才在教室里他替苏子佩捡起了那本《全宋词》，但他原本还以为那句“我确实挺喜欢宋词的”只是她的一句客气话。但这么真切地听她谈论起宋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子佩，那个总是一副叛逆模样的苏子佩，居然在这么热切地谈论宋词？
“对了，下个月就是彤彤的生日，我想送给她一件特别的礼物。”苏子佩没再说宋词和黑板报的事，而是又换了一个话题。
“是什么？”江行止好奇地问。
“《魔卡少女樱》新出的那款联名耳机，”苏子佩掏出手机，找到那个页面给他看，两个人的脑袋凑的很近，“你看，我觉得很适合她。”
江行止表示赞同，“确实不错，我记得她提到过她喜欢摇滚乐？”
“对啊，”苏子佩收起手机，“她决定以后上大学就选音乐系。”说着她就笑了，“一个个性的摇滚少女，这听起来就很‘杜欣彤’。”
江行止也被她带笑了，“摇滚少女？我看是噪音制造机吧。”
“那你呢，行止？你以后想去哪所大学？”苏子佩学着江行止刚才的样子，也用手撑起下巴，眼里含笑地看着他。
“这就得看你怎么决定了。”江行止的回答让苏子佩有点好笑又有点疑惑，“看我？”苏子佩喝了一口奶茶，瞟了他一眼，“这是怎么说？”
“你想留在国内，我就陪你留在国内；你想出国深造，我就陪你出国深造。”
苏子佩凝视着这个陪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此刻他的眼睛里盛满了认真。此时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的影子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开朗阳光的少年。
苏子佩心里有点感动，但她傲娇地不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你少来，我才不和你一起呢。”她哼了一声，低下头去喝奶茶，根本不看他，但江行止能看得到她的嘴角在微微上扬着。
“不和我一起吗？”遭到“拒绝”的江行止也不生气，而是笑着又加了一句，“那我和你一起。”
“切，不要脸。”苏子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的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番话已经被许明皓全都听到了，他轻轻叹息一声——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苏子佩和江行止虽然互相打闹互相拆台互相拌嘴，但他们的感情可是非常深厚。这样的感情，又还有谁能够插足其中呢？
正当他出神时，苏子佩和江行止已经站起身要走了。苏子佩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许明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许明皓慌乱地低下头，假装在研究奶茶杯上的标签。
“班长？”苏子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眼见实在过不去这关了，许明皓才抬起头，努力保持镇定地回应她：“苏子佩？好巧。”
苏子佩已经重新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带着疑惑的眼睛：“你也来喝奶茶吗？”
“啊，你说得对。”许明皓干笑了两声，心里却十分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江行止走了过来，自然地揽住苏子佩的肩膀：“这位是？”
“行止，这是我们班班长，许明皓。”苏子佩向江行止介绍道，又转向许明皓，“这是我朋友，江行止。”
“早就听说过了。”许明皓简单地回答道，但眼睛却没有看江行止。
江行止挑了挑眉，“没想到我这么有名。”他的目光在许明皓和苏子佩之间转了一圈，“子佩，不简单介绍一下你们班这位班长？”
“子佩”这个亲昵的称呼让许明皓心里一刺，但他又想到刚才苏子佩叫江行止“行止”，心里又是一阵复杂。
“就...班长啊。”苏子佩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学习好，人缘好，老师眼中的完美学生。”这番话滴水不漏，但任谁都能听出来她的语气里带着疏离又陌生的客气。
江行止了然地点点头，之后就谁也没有再说话了，三人之间突然陷入了几分钟令人尴尬的沉默。
“子佩，我们该走了，”江行止看了看手表，率先打破沉默，“电影快开始了。”
苏子佩点点头，转向许明皓，“那我们就先走了。”
许明皓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江行止的手自然地搭在苏子佩肩膀上，而苏子佩没有丝毫抗拒。他低头看着手中给妹妹买的奶茶，感到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忽然想起苏子佩提到过的那个“《魔卡少女樱》的联名耳机”，点开自己那个爸爸淘汰给他的旧手机搜索了一下，弹出来的价格让他的心瞬间收紧了——那一串数字已经足够把他这样的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稍微有点贫穷的家庭出身的孩子吓一跳，而苏子佩却能轻松地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朋友。
许明皓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那款“仅仅是价格就把他吓一跳”的联名耳机。
他也迈步走出了奶茶店，秋风刮过，风起时带起了片片落叶。
——
第二天早自习，许明皓走进教室，却没有先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径直朝苏子佩走来，“苏子佩？”
苏子佩正趴在桌上补觉，旁边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的杜欣彤。苏子佩听到许明皓的声音抬起头，高马尾松散了些，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看到不请自来的许明皓，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表情。
“你向李老师报名画我们班的黑板报是吧？”许明皓走到她桌前，一本正经地询问道，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李老师说需要你尽量快点完成它。”
苏子佩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完成的。”
“需要我多找几个同学帮你一起画吗？”许明皓表面上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可没那么平静。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完成它。”苏子佩简短地回答道。
“好吧，那你尽快。”许明皓回答，余光看到同桌李向阳打着哈欠进了教室，回想起昨天他吊儿郎当地说要追苏子佩的那一番话，许明皓轻叹了一口气。
他收回目光，鼓起勇气：“昨天在奶茶店......我听你提到想换换黑板报的风格，我很感兴趣。”
此话一出，苏子佩原本还带有一些困倦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你偷听我们说话？”
“不是故意的！”触及她不太友好的眼神，许明皓急忙解释，“我只是刚好听到……”
苏子佩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几秒，却又突然笑了：“班长也会狡辩啊。”她坦然回答，“对，我打算在黑板报里加入诗词元素，比如苏轼的词。”
“《望江南·超然台作》？”许明皓想起昨天听到的话，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
苏子佩惊讶地抬头：“你还知道这个？”
“我也喜欢读宋词。”对上她的目光，许明皓腼腆地笑了笑。
“真的吗？我还以为昨天在教室帮我捡书的时候，你只是随口一说呢。”苏子佩挑了挑眉，显得有点吃惊。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许明皓轻声吟诵，“我最喜欢这句，我觉得写得很美。”
“你喜欢秦观的词？”
许明皓没有否认，“嗯。那你呢？”
“我还是喜欢苏轼的词，意蕴深远。”苏子佩微微笑了笑，那笑里终于带了几分真诚，她又加了一句，“今天放学后我就开始画黑板报了，你要留下来看吗？顺便也给我点意见。”
许明皓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但他还是尽量保持理智地老实回答道：“我不太懂画画。”
“没关系的，就当是来随便看看。”苏子佩整理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头发，“而且我觉得你很懂宋词，应该能给我点参考意见。”
听了这话，许明皓内心一阵高兴，“我一定会来看的。”
“许明皓！”班主任李老师严厉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早自习不要闲聊，没什么事就赶紧回你自己座位学习。”
许明皓红着脸快步离开。但他注意到，苏子佩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礼貌的疏离，而是带着一丝好奇的观察。
“还有你！杜欣彤！早自习时间已经到了，别再睡觉了！”背后李老师还在吼，夹杂着杜欣彤被粗暴吵醒时不满的小声嘀咕。
——
第一节课下课后，班主任李老师叮嘱作为班长的许明皓把这学期的学杂费收一下。严厉的中年女教师刚刚离开教室，李向阳就凑过来，笑嘻嘻地对许明皓说：“班长大人，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收学杂费？”
许明皓刚想说不用了，但自己又不擅长拒绝别人，也就勉强同意了。
得到他的许可后，李向阳立刻从座位上蹦起来，“那我收左边四排，你收右边四排。”
许明皓点点头，却又忽然想起——苏子佩就坐在左边，李向阳的“校花追求行动”要开始了吗？
许明皓不知道看到李向阳这样做，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知道这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特别是回忆起昨天在奶茶店，江行止自然地揽住苏子佩的肩膀的那个动作。不知为何，他攥紧了拳头。
果不其然，李向阳迅速收齐了前几排同学的学杂费，就急急忙忙地朝苏子佩的座位走去，在即将靠近她时还假装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摆出一副自认为很酷的表情，“嗨，同学，把学杂费交给我就行。”
苏子佩旁边的杜欣彤看他这样，好像是看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大笑起来：“哈哈哈，李向阳？你的头发也太滑稽了吧？”
苏子佩瞄了一眼“酷炸天”的李向阳，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却不是那种礼貌的微笑，而是带了一丝好奇和玩味。她把自己的学杂费递给李向阳，后者装模作样地在做记录的本子上划掉了苏子佩的名字，他也不理会杜欣彤的大笑，而是看向苏子佩。“认识一下吧，同学。我叫李向阳。”他对苏子佩放肆地眨了眨眼，显然是想努力演好他所认为的“能够迷死万千少女的魅力帅哥”。
“我叫苏子佩。”她的声音和昨天对许明皓的声音一模一样，脸上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恰到好处，但不一样的是，此刻她的眼底含着被逗乐了的笑意。
李向阳却没察觉到这一点，他迫不及待地继续和对方搭话，“我听许明皓说，你要负责我们班的黑板报。那你画画的时候，我可以留下看看吗？”
苏子佩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但她很快就把一闪而过的惊讶表情恢复成了惯常的微笑，“当然可以。今天放学后我就开始画，你想看的话可以留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向阳看起来挺高兴，说着就美滋滋地去收下一个同学的学杂费了。
他一走远，杜欣彤就迫不及待地凑到苏子佩面前，“佩佩，他什么意思啊？怎么忽然找你说话？”
苏子佩摇摇头，“谁知道呢？”
“啊，他刚才看你那个眼神，真的不正常哦。不会又是一个被我们苏大校花的美貌迷住的追求者吧？”杜欣彤嘿嘿一笑，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苏子佩。
苏子佩佯装生气，“杜欣彤！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杜欣彤非常配合地赶紧举起双手求饶，“好好好，我错了，”她毫无诚意地道歉，眼睛滴溜溜转了下，又不怕死地说：“我当然知道，你心里只有你家那个谁咯——”
苏子佩抬手打她，“什么那个谁？！”
杜欣彤笑着躲开她的手，“昨天他还来接你去喝奶茶呢，是谁我就不说了——”
这句话让苏子佩既好笑又无奈，还有点隐隐约约的甜。但她面上不表露出来，而是假装被杜欣彤惹怒，作势要打她，两个女孩笑着闹起来。
——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了，李向阳回到座位，兴奋地和许明皓小声说话。“卧槽，哥们。刚才我近距离看苏子佩，她也太漂亮了吧。”李向阳对许明皓感叹了一声。“虽然（4）班的乔瑞雪也很漂亮，但和苏子佩一比还是差点意思。”
许明皓没有回答，只是提醒他：“现在已经上课了。”
李向阳却毫不在乎他的这句提醒，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这么漂亮的女生一定不好追，我昨天已经把给她表白的花订好了，你说我该什么时候给她表白才合适？”
许明皓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显然是李向阳的话把他吓了一跳。“这…这进度也太快了吧？”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回答道。
李向阳随意地摆了摆手，“害，看来这种事还是不能跟你这样的好学生谈。看把你吓的，这算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还是觉得，对待感情不应该这么随便。”许明皓抗议了一下，但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去。
“试试又不亏。”李向阳耸耸肩，“哥们，你也太古板了吧。”
许明皓没再说话，而是想起李向阳谈起苏子佩时，都是三句话不离“漂亮”，他叹了口气——李向阳对她，也只是因为漂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