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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徐欣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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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灵魂有愠怒的,狰狞的,悲哀的,绝望的,不能自理的......却独独没有欢喜的。
面对死亡,哪有人是心花怒放的?如果有,那也是强颜欢笑的。
人间世事无常,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危机,人就这样还没来得及说点遗言就离开了,留下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亲人却得知子女逝世的消息,那是怎样的一种悲痛?
徐欣欣望着亲生母亲的墓碑的无感的,有恨有麻木有无奈,就是没有爱。
我们永远不会预测,在人生的哪一个节点就已经跟一个人完成了最后一面。
人群跑地慌不择路,也带动了徐欣欣本人。
可眼前理查德毫发无伤,他就给了她一个微笑便转身缓缓驶向了人海。他镰刀一挥,又有数十个魂魄像挂着飞的风筝在镰刀上。那哀嚎尖锐得可怕,令人毛骨悚然,可只有徐欣欣感受得到。
这个世界长久以来就以超乎人类认知地运转着。
天空的烈阳化作一团团火焰燃烧了整片天,那天空变成了赤红色的晚霞,几只白鸽飞过,上面还有飞机留下的足迹。
这么美到绝望的晚霞风景,却也是数百个灵魂的在真正离开这世间最后的泪泣。
他们在天上,看着一个个了无生气的尸体搬出来,再看到自己熟悉的身体被毫无眷念地放进裹尸袋。
负责疏散的人群是没有时间停下来去给他们哀悼的,因为里面还有无数个奄奄一息等着他们去救的人。
唯独迟迟赶来的家人,爱人......
她看着天上的理查德,他正冷漠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只要有一个人死亡就会有一个他的随从下去,也说明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了这世间。
生命就这样悄然间完成了替换。
“溯,那个人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卷毛随从说着,而溯很冷静,看着前面的主理查德。
“主人......”
这一刻,气流掠过他身上的坠饰有了稍许浮动,就像这夏季的风吹得是让人舒服,但也挺浮躁的。
理查德凝视片刻才淡道:“将死之人罢了,早晚归我管。”
人间有人间的规则,在冥间也有冥间的规则。
都说人死后要么去天堂要么去地狱。而至于是天堂还是地狱是有一套准则的。
人活在世难免会犯些错误,有些错误可以弥补可以忽略不计,但要是犯下了大过并没有在人间得到相应的惩罚的话,死后就要到地狱里去偿还。按照等级划分到不同层级,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十八层地狱”,里面关着的都是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的罪人,人投胎轮回的地方必须要保证灵魂的洁净性,犯人只有接受十八层地狱的层层洗礼,比如一个恶毒的灵魂被叛十八级重犯,那么他就要从第十八层接受洗礼,一层一层向上推移直到封顶。洗礼的难度也是因人而异,并非皮肉之苦这么简单,其恐怖程度是人想象不到的,等罪犯到达一层之后就说明他离一个洁净的灵魂不远了。
这就是有关于地狱的规则。那么被判到天堂的灵魂呢?
那就无从得知了。
因为那不归理查德管,如果给他,死神真的要累死了。
那话又说回来——地狱的总管理员负责什么呢?
也就是每天都要出差带一群徒弟拉KPI,然后拉一堆灵魂回来负重前行,还要管吃管住,这些魂在地狱不干事,又怕魂跑了还不说,他们还有使不完的精气用最低贱最下流的话让他彻夜难眠,他不被理解就算了,就连手下也会蛐蛐他,不仅这些,他睡觉前还要带纯净之魂到孟婆那喝汤。
理查德全年无休没有底薪,每个月按绩效发工资,受伤了没有保险更不可能有五险一金。哦对,他的工资还要定时给徒弟作零花钱花花,有人搞砸要造反要起义也属于他的工作之一......
理查德干着最多最累最心酸也最喜欢出差的活,而众神平等,其他神明的香火鲜花一个比一个多,他是最低的(其实也有一个),有个人觉得他太可怜了,丢了件没洗的男士内裤给他,附送一句“真你妈晦气”。
放在人间——这工作给狗,狗都不干!
到了半夜12点现场才清理完全,来了好几家媒体报道,几个传媒的记者举着话筒想采访徐欣欣,可徐欣欣还是时不时抬头往天上看。
夜空中除了几颗星星在闪就没别的了。
一个眼神的功夫,那些死神大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群的嘲哳掩盖了午夜的蟋蟀叫。
徐欣欣移开话筒随意道:“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冥界有个专门储存人记忆的点,叫灵言府库,一般由孟婆把今天投胎留下的记忆拖过来,然后按年份,男女,年龄,姓氏一一对应摆放好,这里的作用之一是可以看到已逝亲属的前世记忆,也可以留下对后代的话,作为此生最后的寄语。
如果在人间一个人去世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冥界最后是模样与声音。记忆类似录像的形式保存。当你看到这份录像时,也就说明里面的人已经转世重新开始了。
灵言府库是由慈灵管理的,形像发光毛球带对小翅膀的小家伙,它们数量很多,可以管理大量记忆,以及还未储存完成的,就是还在人间活着的,主要用于死后判断灵魂在世有无罪孽,是否需要下地狱洗礼而作为参考依据。
理查德倒挺喜欢这些小家伙,重要是乖巧和听话,叫它干什么就干,不会说话。
他突然又想起旁晚时的徐欣欣,她好像也是乖巧的站在安全区域,也不吵也不叫就直盯盯地看着他。
他时而因为她好奇的视线浑身不舒服,有了久违被人监视干活的既视感,便趁她不注意离了现场。
他感知她的生命只剩三年,他看惯了人类的生死早已对这不痛不痒,只不过她有些好奇那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可以看到神灵。
真是活久见了,第一次见这么诡异的。
日常的工作他除了要事,与手下间也不会说过多冗余的,一天到晚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上天又不给他放假。
“慈灵,帮我找个人。”
在中国会有无数个叫徐欣欣的,而慈灵会读取脑海形象记忆去确定究竟是哪一个,就用不着说找谁了。
一只慈灵立马明亮起来,翅膀也煽动得更快,很快从深不见顶的书架构架的墙壁带了一颗还会浮动的“水球”下来,这就是形似露水的记忆。只要将记忆渐渐与身体融为一体就可以读取其中奥妙,而记忆是有时长的,但外界是静止的,或者说,当读取完记忆外面不过才过去一秒不到。
理查德缓缓睁眼,灵球从身体里流出,他神色晦暗不明又觉十分有趣,“啊哈,那你究竟是身不由己,还是死有余辜呢?”
慈灵已经把记忆放好,理查德姿势闲散地走出灵言府库,把手背在脑后,“可惜,三年后我就不干了啊。”
他早就想罢工了。
这几天,徐欣欣看时间会去医院做检查。
某天夜里,她独坐在医院外面石椅上注目着夜空明月。
徐父在凌晨时在她的银行卡里打了100万元。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照顾好自己。」
信息里他是这样讲的。
许是那个夜晚,他渐渐回忆着他和徐欣欣的往昔,有苦有乐,更多是乐。
徐欣欣也是他细心抚养二十年的孩子,虽然中间出了差错,但错并不在她,而是作为父母他们无颜面对亲女儿的亏欠罢了。
徐父发给她钱是希望她可以好好治病,哪怕无力回天,能过一天是一天。
看着化验单,徐欣欣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就是有些难过,因为这一举动她对这个世界有了稍许不舍。
“坐着干什么?”
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炸入她的耳膜,距离是非常近的,她转头一看不知从何冒出来的理查德吓得差点断了气。
她尖叫声停止,这片医院的后花园是白日给精神病人散步用的,此时了无人烟她想一个人静静才久坐在这。
理查德像是真鬼走路不带声就坐在她旁边,他饶有意味地嘴唇勾起,手随意地搭着下巴看她。
“在想事。”徐欣欣说。
“想着怎么死吗?”他问。徐欣欣想起SC漫展那天她为了揭破他所谓的演技,说着“死神不是主宰人生死的吗?你让我死一个。”的话,没想到他会记到现在。
徐欣欣摇着头,“不是,也不完全是,我就在想我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退学后她想努力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给人生留遗憾。可一度消磨之后她在绝症的疼痛下止住的脚,她的日程也从游遍全世界到马不停蹄奔赴医院。
她一个人租了一个不错房子,养了两只可爱的小猫却也常常感到孤独。
她一个人寂寞难耐了想去看看番也是一个人,出去完也是一个人,无论干什么事都是一个人。
其实这也跟在校时差不多,只是少了有人见了她就嚼舌根还有些不适应。
“照你这个活法,死了都没人给你烧香烧纸。”理查德说的是冥界的事实,可徐欣欣是活在阳间,这话很像是在骂这个人不得善终,“你什么意思?”她厉声道。
理查德不闻所以,当她是惊讶,道:“就是没人在阳间给你烧点钱,你到冥界只有当黑奴的份。”
徐欣欣面色有了裂痕,怎么还带这样的?
“那,是怎么当的?”徐欣欣问。
理查德兴味十足道:“就给鬼洗洗脚,给鬼刷刷马桶呗,无聊还可以跟她们聊聊天。”
“那鬼长得怎么样?”徐欣欣紧张道。她从小到大都不敢看鬼片,惊悚片都不看,只要屏幕里有带恐怖元素的都不行。
理查德乐呵呵的,“就手脚不方便的那些都是啊,有眼睛不见了你去帮她找找,有些鬼生前砍了腿脚,你可以看到她爬在地上蠕动的胃呢......”
“啊啊啊啊啊啊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要吐了,这么还有这个东西存在啊!”徐欣欣捂住眼睛,脑海已经自动浮现那恐怖惊悚的画面,手都是在抖的。
理查德当真解释道:“生前被fen.shi了呗。”
“啊啊啊啊好啦!!”
她心跳到了嗓子眼,理查德还喜欢开玩笑。
她现在已经对死亡有了恐惧,恐惧不是因为挂念,而是她不想下去天天见鬼啊。
她害怕下去了还没来得及投胎就给吓成神经病了。
“那,你能支个招吗?”徐欣欣颤巍巍道,只见理查德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看起来就是故意吓她的,但她还是后怕。
理查德:“是有个办法。”
“什嘛?”徐欣欣眼里闪着星星。
“积德呗。”
“啊?”这是什么办法。
理查德笑道:“德运就是冥界的通用货币,跟你们的人民币是一个作用。你在人间积德多了在冥界不就越有钱?”
理查德这么给她分析着,徐欣欣一下就听懂了,拍手叫好道,“谢谢大师指点,日后我定当多行善事多行乐,为整个人类社会造福祉。”
理查德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一阵舒畅,本身医院就是他经常出入的地方,收工后他身心俱疲,回去还要带魂去孟婆那。偶然巧遇她在这里发呆一时来了兴致,没想到就逗了逗她却把自己给逗开心了。
“实在不行也可以找我,我这事务繁忙缺人手是家常便饭。”
徐欣欣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他:“看你随从挺很的多啊,这还会缺人?”
理查德点头:“嗯,就缺乖的。”
理查德不逗她了,再不走今天可以不用休寝了。
看理查德要走,徐欣欣起身刚要送送,才想到他是飞的,随后对她摆了摆手,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拜拜......”
理查德侧眸,语气温和,没往日那般古板,“再见。”
随后,他消失在夜幕里,空气里响起了蟋蟀的声音,她拾起帆布袋,也离开了。
一个护士在窗户那都快吓死了,她独自欣赏风景,却看徐欣欣在自言自语,但她不是医院病人,然后就看她心情很好的样子踱步走开了。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因为徐家那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