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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夏的邀约,一封未寄出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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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轩离开的那天,银溪下了场小雨。
银杏站在老宅的屋檐下,看着他收拾画具的背影。雨丝细密,落在青石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却让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画展在巴黎,"夏轩把最后一块调色板塞进背包,"下个月十五号开幕。"
"嗯。"银杏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泛黄的《夏月歌》琴谱。
他们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谁都没有提起那个未完成的拥抱。
"你专辑......"夏轩顿了顿,"什么时候发?"
"不知道。"银杏抬头,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她脚边,"哦对了专辑我改了个好听的名字,可能叫《夏的邀约》吧。"
夏轩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显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明亮。
"很适合你,"他轻声说,"像夏天一样。"
他们没有说再见。夏轩撑开一把黑色的伞,走进雨幕里,背影渐渐模糊成水墨画中的一笔。银杏站在原地看着,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尽头。
——
创作是一场孤独的远征——
至少在遇见夏轩之前,银杏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在,当她坐在老宅的窗前修改《梅雨笺》的编曲时,却总觉得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会在她卡壳的时候递来一杯温热的茶,会指着谱子上的某个音符说"这里像雨滴落在青瓦上",会安静地听她唱完一整首歌,然后露出那种专注得近乎虔诚的表情。
专辑的名字改了又改。从最初的《遗忘》,到《记忆》,再到《乌篷船下》,最后定格为《夏的邀约》。
——是夏天吗?
——也可能是是那个姓夏的人。
银杏在谱纸边缘画下一片小小的银杏叶,忽然想起那天在断崖边,夏轩说:"你唱歌的样子,像夏天最明亮的光。"
她低头笑了笑,继续在五线谱上写下新的旋律。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潮湿的银杏叶上,折射出金子般的光。
银杏在整理外婆的樟木箱时,发现了那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边缘微微卷曲,被压在箱底一件靛蓝色旗袍的夹层里。信封上没有地址,只写着"夏墨痕亲启",字迹娟秀却有力,墨色历经岁月依然清晰。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外婆的字迹跃入眼帘——
"墨痕:
昨夜又梦回银溪,见你在银杏树下作画。醒来时,檐角雨声淅沥,竟与当年你离去那日一般无二。
你曾说《夏月歌》需琴笛合奏方得圆满,可惜战事吃紧,谱至半阙便不得不搁笔。这些年我时常在想,若他日山河无恙,你我是否还能续完这支曲子?
随信附上新谱的《长相思》,在原调上添了转音。你总说我太过守旧,这次便依你所说,在第五小节用了西洋的升降记号......"
信的后半部分被水渍晕开,字迹模糊难辨。银杏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翻到背面,发现粘着一张残破的乐谱——正是《夏月歌》的变调版本,与她在阁楼找到的谱子有七分相似。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在老银杏的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银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对《夏月歌》如此执着,为什么夏轩听到她弹奏时会露出那种恍惚的表情。
——
主打歌的灵感来得汹涌。
银杏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键上徘徊。外婆的信就摊在谱架上,那些褪色的字句仿佛有生命般钻进她的旋律里。
她写下了《山河念》——一首融合了《夏月歌》古调与现代编曲的歌。副歌部分用了外婆信中提到的转音,却在结尾处加入了意想不到的变奏,像是未完的故事突然有了新的可能。
整张专辑的创作只用了半个月,是她从业以来最快的一次。每完成一首歌,她都会想起夏轩说的那句话:"好的艺术要像银杏叶,每片的脉络都不同。"
——
老书店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艺术频道的专题报道。
银杏原本只是来买墨水,却被屏幕上的画面钉在了原地——
夏轩站在巴黎奥赛美术馆的展厅中央,身后是那幅《山河无恙》。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比在水乡时瘦了些,却更显挺拔。记者正用夸张的语气介绍着:"这位年仅28岁的画家,被誉为夏氏画派百年一遇的继承人......"
镜头切换到采访环节。当被问及创作灵感时,夏轩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来自一棵老银杏树,和一个在树下唱歌的人。"
银杏手中的墨水"啪"地掉在地上。
老板从老花镜上方看她:"丫头,怎么了?"
"没......"她慌忙蹲下去捡,却听到电视里继续播报:"据悉,夏轩先生与著名小提琴家林小姐的合作项目......"
画面切到夏轩与一位优雅的女性并肩而立的照片。银杏的手指僵在半空。
她认得那位林小姐——林澜,古典乐界的才女,出身艺术世家。镜头前的两人相视而笑,看起来般配得刺眼。
墨水在木地板上洇开,像一团化不开的阴影。银杏突然意识到,她和夏轩之间隔着的,从来不只是银溪的那条河。
他是画坛新贵,她是舆论中心的流行歌手。
他的世界是美术馆与学术沙龙,她的战场是排行榜与热搜。
就连那封未寄出的信,都在提醒她——知音难觅,更难相守。
银杏放下墨水钱,匆匆离开书店。雨后的青石板路湿滑难行,她却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回到老宅,她反锁上门,把完成的专辑demo塞进抽屉最底层。窗外,暮色中的银杏树静默如谜。
——
银杏没想到林姐会亲自来水乡。
当她推开老宅的门,看到经纪人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站在青石板路上,手里拎着一盒城里最有名的蝴蝶酥时,她第一反应是——完蛋了,休假提前结束了。
"一个月不见,"林姐上下打量着银杏,"你倒是胖了。"
银杏下意识摸了摸脸。她确实胖了一点,脸颊不再像之前那样瘦得凹陷,手腕也不再是伶仃的骨节。这里的饭菜没有城里精致,但周阿婆的艾草糍粑、陈爷爷腌的酱菜,还有夏轩那晚做的香煎小河鱼,都让她吃得比过去几年都要踏实。
银杏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
"林大经纪人!你还好意思出现?!"
柏溪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今天穿了件亮片上衣,在阳光下闪得像个人形迪斯科球。她一把将银杏拉到身后,美甲几乎戳到林姐鼻尖:"你知道她这半年怎么过的吗?那些黑料——"
"我知道。"林姐出奇地平静,"所以我带着重新谈的合同来了。"
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文件,最上面那张印着醒目的公章:"公司高层原本想直接雪藏你,是我用明年三场海外巡演的资源置换,才保住你的创作权。"她顿了顿,"解约合同我看了——柏溪找的律师很专业,但太冒险了。"
银杏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条款页用红笔圈出了关键修改——"艺人拥有最终创作决定权",而附加条款里明确写着:若专辑销量低于50万张,经纪人自愿降薪30%。
"林姐......"
"别急着感动,"经纪人打断她,"我担这个风险不是为了做慈善。"她指向院子里的老银杏树,"是因为我听过你在练习室唱《梅雨笺》——那才是你该有的水准。"
柏溪突然一把抱住林姐,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不是冷血动物!"
林姐嫌弃地擦了擦脸,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行了,收拾东西吧。巡演下个月启动,排练团队后天到。"
银杏望向院里的老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她忽然想起抽屉里那张未完成的《夏的邀约》demo,想起巴黎画展上夏轩与林澜并肩的照片。
"林姐,"她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在巡演上唱些不一样的歌呢?"
经纪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从包里又掏出一部新手机:"给,充电口没被你摔坏的那种。"屏幕亮起的瞬间,推送通知跳出来:【爆】当红歌手GINKGO失踪月余,疑似遭公司雪藏......
柏溪凑过来看了一眼,吹了个口哨:"看,大家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