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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序·偶遇 ...

  •   晏无降直往前走,直抵奉德门楼前,烽火烧着烈,照着城楼上的恒武帝、最受宠的苏贵妃、二皇子虞世鸣、五皇子虞仲宁。

      四人君临天下般模样,让晏无降想起虞栖雪来。

      虞栖雪是太子,嫡长子,在宗法礼制法下恒武帝亲封的太子,而台上站着的虞仲宁是庶子,楼妃之子;而虞世鸣更不用说,他母亲是皇帝跟前的婢子,生下他后也没谋得个嫔、妃位,仍是婢子。

      倒是苏贵妃,此人是先帝在位时起义而生的南峪国公主,恒武帝登位成为和亲公主送入大说朝,十分得宠,连升数位,掌后宫之印,在大说朝后宫无后情形下,苏贵妃一览后宫大权。

      最该站在城楼上一览都城风光的被贬北疆,最没资格站上的靠着谄媚皇权站了上去。

      “晏兄在看什么?”

      晏无降循声望过去,来人正是刚封卫将军的霍行道,腰间别着佩剑,身后数十人的军队是在巡视的。

      “看城门,这奉德门是大说第一门吧?”晏无降负手而立,挺着腰背,好似在和霍行道攀比谁更威武高大。

      “确实,想当年太子殿下修建这道城门时遭到了多数大臣的反对,却不想时隔几年这道门竟成了帝京中心分割门。”

      这奉德门原是一处废旧的阁楼,民间俸着邪教连衣教,扬传“君权由上天给予,谁都有做皇帝的机会,皇位的继承不应是传子,而是通过占卜从民间选取皇帝”,传入恒武帝耳里,派太子虞栖雪出宫彻查、拆毁此楼、参教者全数仗杀。

      虞栖雪很无能,接旨后按圣旨中毫无偏差地进行着,那一天,悲痛的哭声响彻帝京、响彻这条街道。

      比起恒武帝的暴虐有更甚之意,但虞栖雪又很有前瞻眼光。

      耗军力拆除阁楼以后,在民间征用民力,尤其是参与莲衣教宣传的人员家属,其家属尚具劳动能力者不得反抗,不具劳动能力者出钱,这在朝中掀起了一阵风波。

      有人上奏说太子行事鲁莽,才掀了楼杀了人又征用民力修盖城楼,此藐视百姓的作为易引起百姓不满;也有人说太子这事做了杀鸡儆猴之成效,令其民间不敢再有觊觎皇权的邪教。

      众说纷纭,太子以一己之力抗朝中风云,最终修建起来了这座城楼,恒武帝亲赐名为“奉德”,现如今这座原本大臣抗议的城门倒成了帝京最重要的一座,它分割帝京为二,向南为商业街市,向北为以皇城为中心的宫城。

      晏无降:“霍兄行武将之职,竟也会对朝中文人的事起了兴致,还真是文武两开花啊,只是这果可不能在陛下跟前结啊,当心惹圣怒。”

      霍行道:“晏兄不讲,陛下怎会知晓?”

      晏无降倒是笑得灿烂:“霍兄,可知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只是我,这路过的行人可也能听到你这话。”

      “那也得他们能见陛下,”霍行道有些敷衍,视线落到城楼下对着路边卖糖人的商贩说笑的少年,心不在焉的:“那糖人好吃吗?”

      晏无降:“。。那霍将军得去问问那位爱吃甜的少年郎了。”

      霍行道反应过来是自己失礼了,解释了句刚刚巡视那位少年就买了一串。

      晏无降视线也落到那位少年身上——傅衡,字慕良,十七岁,是开朝元老、初任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傅若金的独孙,也是傅若金早些年辞官的缘由——孙子重病。

      他笑了笑:“先走,霍将军记得固守岗位。”

      霍行道颔首:“晏兄慢走。”

      ——

      傅衡的身边盖下一片阴影,他刚拿到糖人,唯恐是家里人发现自己逃出家门,又派他的贴身仆人来寻自己,一个慌张,糖人没拿稳,直往下掉。

      “当心。”

      傅衡的手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握住竹签,也握住了他想要去抓糖人的手,他颤着眼皮微微抬起,看到一身盔甲,再往上是一张貌美的脸庞,以及一双盯着自己的明亮的眼睛。

      “霍将军?”傅衡开口,想行礼却被霍行道另一只手握住胳膊不让。

      霍行道道别晏无降后,就来到少年的身边,看到少年急着去抓糖人,他下意识想替少年抓住,却不想连同少年的手也被他握住了。

      很是温暖。

      霍行道回神:“你认识我?”

      傅衡点头:“将军是常平王爷的养子,是圣上亲封的卫将军,都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霍行道在这句满是谄媚句式里没有感受到一分谄媚意味,他松开手:“那你是谁?”

      傅衡:“我叫傅衡。”

      霍行道恍然大悟:“原来是前刑部尚书的独孙,失礼,霍某常不在帝京,恕霍某不识傅公子。”

      傅衡看着霍行道,神情凝重,却又带了点探究的意味:“霍将军此言差矣,傅衡患病,常年在府中修养身子,足不出户的,要是傅衡常出门霍将军必然能认识,原因还是得归结于傅衡自己。”

      霍行道:“何病?”
      傅衡:“不碍事的小毛病。”

      如此密不透风的回答让霍行道意识到这似乎是傅若金老先生早早退位的缘由,战死的独子,多病的独孙,使其精力无法全数付诸于刑部繁琐事务上。

      霍行道也不再多问,询问着傅衡手中的糖人是何味道,让他如此喜爱。

      傅衡将手中的猫型糖人递给霍行道:“将军一尝便知。”

      话音刚落,傅衡的身后就传来几道带着喘气的呼唤:“少爷,老爷说要打断你的腿。”

      霍行道饶有兴致地看着身体一瞬僵硬的傅衡,一溜烟儿,傅衡又再次跑了,那些个家丁也只得跟上,只余下霍行道一人看着手中的糖人,越看他的眼神就越温柔,嘴角勾起的幅度也越大。

      晏无降坐在酒楼的二楼,敞开的雕着牡丹花边的窗户够他望见城楼下的傅衡同霍行道,他脸上的神情也同正笑得温柔的霍行道一般,不过霍行道是温柔又藏着几分少年情窦初开般羞涩的笑,而他晏无降则是胜券在握般张扬的笑。

      霍行道、帝京城的卫将军、禁军的头儿,这可是圣上亲封的亲兵护卫呢?

      竟也会为情窦初开而带起羞涩笑意。

      适才呦呵的店小二为他添上了酒。

      晏无降撑着脑袋,半靠着半包围式的椅子,脚翘得老高,快要搭上色泽光滑的木桌子:“小二,你老板这店,不算是小本买卖吧,这桌子成色不错啊。”

      冬夜寒风,店小二却被晏无降这一问来了些没被冷冽寒风淹没的热情:“将军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桌子是我家老板拖商队自南峪那地儿运来的。”

      晏无降:“哪个南峪?”

      店小二瞠目结舌:“将军说笑了,还能是哪个南峪。”

      晏无降勾唇不答。
      他自然知晓是哪个南峪,太祖在位时,年老图长生之术引得百姓不满,起义此起彼伏的,虽多数被镇压下去,恰好有了个起义成功的南峪,在那块儿太祖无暇之地造了个国中之国。

      晏无降并不揪着这个南峪,笑着问:“这什么木头?”

      店小二:“铁力木。”

      一处规模不大的新起酒铺居然用着铁力木做餐桌,走了假账吧?不过这问题不由他这个武将来讲,没转移话口被别处客人疯言疯语给散了干净。

      “我听说啊,宫中说要迎回太子殿下呢,”一道声从屏风外传了进来:“这太子殿下,想当年修门口这楼可遭了不少的指责,背了不少的骂名。”

      “说起来也是这么一回事,殿下离京那日我还舔不要脸地远远送了一层,威仪万分,皇家贵子。”

      “那腿怕是真废了吧,那日我也遥看了一眼,只见殿下那腿跛得厉害。”

      这二楼并算不上包厢房,几道屏风搭建了一个看似密闭的空间,若是旁屋的客人吃醉了酒,口无遮拦讲大话,两侧倒也是能听得一干二净的。

      晏无降扯着笑容,手里握着小酒杯,指头一下一下地点着杯侧,眉眼之间倒是瞧不出被扰了兴致的不耐,他瞧上去只是被这几句僭越的议论让这酒水变得寡淡无味。

      不懂礼仪的他倒靠着椅背,指头的动作也停下,一口饮尽将杯子往旁侧一递,店小二懂事地添了酒。

      旁侧的客人接着谈论着宫中的风云,晏无降也安静地听着。

      “迎回太子倒是小事儿,这最关键的啊,是有人反对迎储君,想要在后宫找位妃子的皇子立新储君呢,这不就乱起来了,有大臣说啊起了场‘争储运动’,一帮人护太子爷,一帮人想新立个太子。”

      “护太子?怕不是护得是那‘嫡长子继承’吧,这朝中的大臣除了那几位与陛下身边公公赵壹走得近的大臣,谁不是靠着父辈坐到如今的位上?你瞧那左相周文矩,如若父辈非相,他能三十来岁当相?”

      “说起来车骑将军晏无降不也是靠着他那个通敌叛国的大将军父亲才能节节高升。”

      “沾了家族的光,那晏无降也真令我佩服,把仇恨都抛到脑后了,一心一意卖命,家里养条狗都没有这般听话。”

      “这话倒是说得难听了点,晏无降那可是实打实的有点能力,左相周文矩也算年轻有为,二十二岁就考上了状元,一次即中,怕是你们有左相那个家庭也做不到吧。”

      听到此处,晏无降倒是笑得灿烂,一双眼睛弯起,嘴唇抵着酒杯沿,勾起的弧度顺着脸颊缓缓拉开,最后仰头痛快干了酒。

      “你先退下吧,上几盘菜来。”晏无降说。

      他赶走店小二,塞了几张票子给人,图个听墙角的安静,外人在身旁,总做不了大动作,言不由衷地表演属实是难做。

      “那太子养了条巨蟒在东宫之中,可否属实啊?”

      另一道声音起:“属实属实,你几个可还记得圣上说要给太子纳妾,打破太子好男色是断袖的坊间传闻,可谁知,那女子才穿着嫁衣入东宫就暴毙了,说是呀被那条蟒吃得骨头都不剩。”

      “要我说啊,那太子就不该回朝……”

      晏无降听闻此话,本是听热闹的神色剧变,瓷酒杯在手上碎开,两指捻起一片“咻”一下朝着隔桌甩去。

      劲大,破了屏风,直直地插在那桌其中一位男人的发髻上。

      吃醉了酒的男人火气冲天,拍着桌子起身:“是哪个不要命的,不知道你王爷爷在这儿喝酒啊?”

      晏无降坐在椅子上又端起一杯酒。

      自称“王爷爷”的男人见没人吭声,火更是直冒三丈,绕过屏风:“是哪个龟孙,敢做不敢当?”

      ——晏无降。

      男人哑言,看着面前的晏无降,正是他们才肆意贬低的车骑将军晏无降,他身后跟着起身的酒友也没了声响。

      怕晏无降是一回事,此刻是他们不占理,晏无降的名声他们也听过,若不是晏无降能力过人,一个叛国将军之子,能留条命也算是圣上开恩。

      而晏无降不但留了命,还风风光光地活着,几经征战走到了武将之首。

      不能惹,不敢惹,不愿惹。

      可谁知讲着人家坏话被人听了去。

      晏无降嘴边抵着酒杯,掀起眼皮看那几个男人,冷漠、锋利,丝毫寻不到半分温情,瞧几人不知所措的双手,他笑了声:“是我啊,我当着这事,你又要我如何?”

      几番对峙下,晏无降不再说话,那几人也没走,更没有回话,场面一度落入了紧张之中,似乎是一根绷紧的弦,谁动就会被这弦割破喉咙。

      就在这一刻,另一道屏风外传来打圆场的声音:“晏将军,息怒,别气坏了名声,”

      弦,被人送开了,没了锋利。

      晏无降视线循着望去,是中书令黄笙,二相之下中书省的大人,为人正直,算得上清官,他笑:“还在这儿偶遇中书令大人了。”

      黄笙勾起唇角,看向那位吃醉酒胡说八道的男人,继而道:“你是京南造纸商户王忠明的儿子王伟阳,对宫中事竟比我这个中书省长官中书令还了解几分,似乎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让黄某佩服,只是这些消息是如何走漏到宫外、又是如何让你这个商户之子知晓的呢?”

      被黄笙喊出名字的男人酒醉散了几分,咬咬牙,想着家里长辈的叮嘱,硬是扛了下来:“大街小巷的,早就传开了。”

      不等黄笙再说些什么,大开的窗户下原本驻守奉德门的士兵们在霍行道的指挥之下,纷纷往酒馆几人的视野盲区去。

      晏无降敛了神色,却盖不住他眼里的兴奋。

      他与中书令才算得上真正的偶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序·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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