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盟友结盟 ...
-
青布小马车在夜色中驶离定国公府侧门时,沈芷寒正坐在芷萝院的灯下。青禾小心地剪着烛芯,室内光线跳动了一下,映着沈芷寒沉静的侧脸。她手里捏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棋面上摩挲,目光却落在摊开的书卷上,久久没有翻动一页。棋子边缘刻着一个极小的“琰”字,是昨夜水榭分别时,他留下的联络信物。
“小姐,”青禾放下银剪,声音压得很低,“外面那些眼睛,好像少了一些。”她指的是皇后派来的那些探子。沈芷寒“嗯”了一声,视线依旧停在书页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内容。皇后被那辆消失在城东的“青布马车”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这是预料之中。她指尖的白玉棋子轻轻敲在紫檀小几上,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下一步棋,该落在哪里?
三日后,深夜。定国公府后院角门被有节奏地叩响了四下,两长两短。守门的老仆早已得了吩咐,无声地拉开一条缝隙。一道裹在黑色斗篷里的高大身影闪身而入,如同融化的墨汁滴入夜色,没有惊动任何暗处的眼睛。斗篷人熟门熟路,避开巡夜的灯笼,径直走向芷萝院。
青禾守在院门内,见到来人,立刻无声地躬身行礼,随即警惕地退到院外,隐入廊下的阴影里,耳朵却警觉地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
萧景琰掀开兜帽,露出冷峻的眉眼。他站在内室门边,没有立刻进去,目光扫过室内。沈芷寒已从书案后起身,正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推到他惯常坐的位置对面。
“国公爷深夜到访,看来事情有结果了。”沈芷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走到窗边,没有开窗,只是将厚重的帘幕拉得更严实些,隔绝了最后一丝可能窥探的缝隙。
萧景琰走到桌边坐下,没有碰那杯茶。他解下斗篷放在一旁,露出里面玄色的劲装,行动间带着一股夜行的冷冽气息。“人找到了。”他言简意赅,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边缘磨损的蓝皮册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沈芷寒拿起册子,指尖拂过封皮上模糊的字迹。她翻开,直接找到中间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药材名称、数量和经手人签名。其中一行,“赵四”的名字签得歪歪扭扭,旁边备注的药材名称和数量,与太医院当年记录的“上品”入库数目,在关键几味药上有着微妙的差异。这一页的纸角,明显比其他页更旧,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账簿关键页,”沈芷寒抬眼,目光锐利,“人呢?”
“活着。”萧景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城东那辆马车吸引了皇后一部分人手,我的人趁隙潜入城南。他躲在杂货铺的地窖里,吓得半死。皇后的人确实盯着,但没料到我们会从他下手。人被安置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除了惊吓过度,没受什么伤。”
“很好。”沈芷寒合上册子,指尖在那“赵四”的名字上点了点,“有了他的证词,加上这页账簿,足以证明当年那批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那些无辜小产的妃嫔,她们的家族,就是撬动皇后根基的第一块砖。”
萧景琰放下茶杯,看着她:“只凭这个,分量不够。皇后有的是办法推脱,最多牺牲掉几个无足轻重的爪牙。”
“当然不够。”沈芷寒将账簿轻轻推回萧景琰面前,“这只是其中一环。皇后手段狠毒,经年累月,桩桩件件,总会留下痕迹。国公爷掌刑部多年,想必手中握着的,不止这一桩吧?”她的目光带着试探,也带着一种笃定。
萧景琰没有否认,他拿起账簿收好:“扳倒她需要确凿的铁证链,一击必杀。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她的爪牙遍布朝野,反扑之力不可小觑。”
“所以,”沈芷寒重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萧景琰,“我们需要更紧密的合作。互通有无,共享情报,整合你我手中所有的力量,才能编织一张让她无法挣脱的网。国公爷意下如何?”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萧景琰深邃的目光落在沈芷寒脸上,审视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决心和锋芒。他缓缓开口:“沈小姐想要结盟?”
“是。”沈芷寒回答得斩钉截铁,“目标一致,利益相同。皇后不倒,我沈芷寒永无宁日,国公爷的处境也只会步步惊心。与其各自为战,不如合力一处。我沈家虽根基尚浅,但在后宫和内务府,总还有些人脉和消息来源,可为国公爷耳目。国公爷权倾朝野,手握重兵和刑名之权,行事远比我方便。结盟,于你我,都是最有利的选择。”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恨意:“而且,国公爷可知,那些被换了劣药导致小产的妃嫔中,有一位,是我母亲的族妹?她当时已怀胎七月,一尸两命。对外只说是体弱难产。皇后……她手上沾的血,远不止我看到的那些。”这是她刚刚从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里翻找确认的细节,此刻说出来,带着切齿的痛恨,更添说服力。
萧景琰的眼神微微一凝。他沉默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决断。“沈小姐坦诚相告,那我也直言不讳。结盟,可以。”他直视着沈芷寒,“但需约法三章。一,目标唯一,只针对皇后及其核心党羽,不可节外生枝。二,互通消息必须及时、准确,不得刻意隐瞒误导。三,”他加重了语气,“行动之前,需互通计划,避免误伤或自乱阵脚。沈小姐若能应允,这盟约,此刻便成。”
“一言为定。”沈芷寒没有丝毫犹豫,她拿起桌上那枚刻着“琰”字的白玉棋子,轻轻放在棋盘天元位旁边的一个星位上。这个位置,不再是孤悬中心的锋芒毕露,而是与天元遥相呼应,构成犄角之势。“以此为信。”
萧景琰看着那枚棋子落下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令”字,背面则是一道简略的闪电纹路。他将令牌放在沈芷寒放下的那枚白玉棋子旁边。
“凭此令,可调动我安插在宫中的部分人手,传递紧急消息。非必要,勿用。”他站起身,重新披上斗篷,“皇后疑心日重,手段只会更毒辣。沈小姐,务必珍重。”
沈芷寒拿起那枚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握在掌心:“国公爷亦是。皇后根基深厚,反扑必如雷霆,我们需步步为营。”她顿了顿,补充道,“关于赵四,国公爷务必看管妥当。另外,我这边查到,当年负责为皇后缝制那件紫金翟凤常服的司制房老绣娘,半年前被放出宫后,并未回乡,而是被安置在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庄子上。或许,那件衣服上,除了颜色,还有别的‘特别之处’。”她将“特别之处”几个字咬得略重。
萧景琰兜帽下的目光锐利一闪:“司制房绣娘?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查。”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高大的身影融入门外的夜色,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青禾很快闪身进来,脸上带着紧张后的松弛。沈芷寒依旧坐在灯下,左手掌心握着那枚玄铁令牌,冰冷的金属已被她的体温焐热。右手则捏着那枚白玉棋子。她将棋子轻轻按在棋盘上萧景琰留下的那块玄铁令牌旁边,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棋盘上,黑子(天元)与白子(星位)之间,隔着几步之遥。但此刻,旁边多了一枚冰冷的玄铁令牌,局势悄然改变。沈芷寒的目光从棋盘移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在令牌冰凉的闪电纹路上划过。司制房的老绣娘……那件华丽的紫金翟凤袍下,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窗外的风声似乎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