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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虚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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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十七分，我从床上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仿佛要冲破肋骨的牢笼。窗外没有雨声，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连月光都被厚重的云层吞噬。
我颤抖着摸向左手无名指，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伤痕或印记——可我的指尖分明还残留着金属的冰凉触感，指缝间似乎还沾着铁锈味的血迹。
洗手间的灯管发出刺眼的冷光。我在镜子上写下“2700”，水珠立刻顺着笔画滚落，像一串等不及告别的眼泪。
镜中的倒影比我慢了整整七秒才抬起手，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不要忘记”，可我什么也听不见。
当我伸手触碰镜面时，整块玻璃突然爬满蛛网般的裂纹，每一道裂缝里都渗出咸涩的海水，在地砖上蜿蜒成陌生的海岸线。
咖啡机发出垂死的呻吟。我盯着杯中旋转的黑色液体，期待能找到那些梦里出现的珊瑚碎屑，可里面空无一物。突然，一滴水落入杯中——是我的眼泪。
它在咖啡表面激起微小的漩涡，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一片阳光灿烂的草坪，一个穿灰色卫衣的背影正在远去。
当我想要看清时，画面已经消散无踪，只在杯底留下一圈褐色的痕迹，像极了梦里那本被咖啡浸湿的日记页角。
地铁玻璃映出我日渐憔悴的面容。在车窗反射的虚像里，我拼命寻找那个熟悉的灰色身影，却只看到乘客们麻木的表情和闪烁的手机屏幕。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突然指着我的左手说：“姐姐，你的戒指好漂亮。”
我低头看去，无名指上空空如也，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有枚看不见的戒指正在灼烧我的皮肤。
路上，我发疯似的冲进那家书店。老板诧异地看着我翻遍每一个书架：“你在找什么特别的书吗？”我的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橱窗玻璃映出我扭曲的面容，背后空无一人。当我转身离开时，一本《大西洋潮汐观测记录》从最高层的书架坠落，正好翻到第270页——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我自己的笔迹：“当你读到这行字时，我已经忘记你的样子了。”
深夜的浴室里，我凝视着镜中逐渐陌生的自己。眼睛下方浮现出细小的红点，那是梦里他说过最喜欢亲吻的地方。当我凑近镜子时，呼出的白雾上突然显现出一行字：“记忆是最残忍的潮汐，带走一切，又带来新的痛苦。”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我蜷缩在沙发上，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那里本该有另一个人的温度，现在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冰凉。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天气预报：“纽约，晴”。而我从未订阅过这个城市的天气。
最痛苦的清醒莫过于此：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痛彻心扉的离别，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你记得他睫毛垂落的弧度，记得他卫衣上松木香混着可乐的气息，记得他戒指内侧刻着的名字缩写——可全世界都在告诉你，那从未存在过。
当阳光完全照亮房间时，我最后一次抚摸无名指。那里平整如初，仿佛从未戴过戒指，从未被爱过，也从未心碎过。
而这就是最残忍的部分——连这份撕心裂肺的痛苦，都将在新的一天来临时，变得毫无意义。
书桌上的日历被风吹动，停在9月28日这一页。在日期的角落里，有人用铅笔写下极小的字迹：“第2700天，你终于要忘记我了。”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就，而我的眼泪已经先一步模糊了那些字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