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忘却 ...
-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
我终于要忘记那个从未存在的人了。
晨光透过纱帘时，我忽然记不起他睫毛垂落的弧度。那个在梦中被反复临摹的剪影，正在记忆的暗房里一点点显影成苍白的雾气。
我拼命攥紧被角，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昨夜梦里他残留的温度。
洗手间的镜面上，我用手指划出“2700”这个数字，水珠沿着笔画蜿蜒而下，像一场微型的大西洋风暴。
这个数字曾经如此真实——那些虚构的纸页厚度，那些臆想的字迹深浅，如今都成了大脑皮层上一道即将愈合的褶皱。
咖啡杯沿的唇印渐渐冷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复现他描述过的、我喝热可可时会在杯口留下半月形印记的习惯。
这种认知让喉咙泛起铁锈味的苦涩——当虚构的记忆开始剥落，连带着真实的部分也一并坍塌。
地铁玻璃映出我徒劳开合的嘴唇。我应该在练习某个发音，一个带着卷舌音的名字，还是那句被月光浸泡过的告别？
车窗外的黑暗隧道里，无数记忆的碎片如萤火虫般明灭，却再拼凑不成一个完整的黄昏。
再一次去那书店，我机械地抽出一本蓝色封皮的精装书。店员笑着说这是新到的日记本，烫金页码正好到2700页。我触电般缩回手，撞翻了展示台上一盆雏菊。
弯腰收拾时，泥土里闪过银光——不过是枚普通的回形针，却在无名指上灼出幻觉般的戒痕。
雨夜的路灯下，我翻开空白的掌心。那些关于另一个半球的雨水、关于虚构戒指内侧的刻字、关于不存在的拥抱的湿度，都化作蒸汽从指纹间升腾消散。
远处传来大提琴声，琴箱里震荡着的，是某个人永远无法投递的安魂曲。
我知道明天醒来时，连这种钝痛都会消失。就像雪人融化后，草地上甚至不会留下水渍。
唯有在某个恍惚的瞬间，当电梯突然失重下沉，当暴雨前闷热的晚风掀起窗帘，心脏会条件反射地漏跳一拍——那是身体在哀悼，大脑已经抛弃的幻梦。
最后一次梦见图书馆时，穹顶漏下的月光把书架照成惨白色。他站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松开手，看着日记的最后一页在月光中化作浮尘。“对不起啊…”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温柔至极的绝望，“就连我的遗憾，最终也会变成你记不起的梦。”
陆潮生……
醒来时，朝阳正把未干的泪痕烘焙成盐晶。枕边没有任何纸页，只有手机显示着天气预报：纽约，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