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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残符破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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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声刚从主峰方向传来,凌尘已攥着半截枯枝站在禁地外的结界前。
后山禁地的入口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淡紫色的光幕如水波般流转,光幕上隐约可见无数金色符文在游走——那是青云宗立派时布下的“九宫玄锁符阵”,据说擅闯者会被符文撕裂成齑粉。
他深吸一口气,右臂的伤处仍在隐隐作痛,可想到墨老那句“三重锁脉”,脚步便再难停下。白天被赵虎踩碎的测灵石碎片还揣在怀里,冰凉的触感贴着心口,像母亲临终前那双失望的眼睛。
“吱呀——”
竹林深处突然传来竹枝断裂的轻响,凌尘猛地转身,却见墨老正站在月光斑驳的竹影里,手里把玩着一卷泛黄的符纸。老人身上那件青衫沾着些尘土,倒像是刚从哪个古墓里爬出来的。
“愣着干什么?”墨老扬了扬下巴,枯瘦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那些游走的金色符文竟像遇到了克星般退散开来,“进来吧,这破阵也就糊弄糊弄你们这些毛头小子。”
凌尘穿过光幕时,指尖似乎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无数细小的符文在他手背上一闪而逝。他刚要细问,就被墨老拽着衣领拖进了竹林深处。
禁地中央是座破败的石屋,屋顶的瓦片碎了大半,月光从破洞漏下来,正好照在屋角堆积如山的符纸和朱砂罐上。石屋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龟甲,甲面上刻满了扭曲的纹路,看着倒像是某种残缺的符印。
“坐。”墨老扔给他一个蒲团,自己则盘腿坐在石桌旁,抓起一把符纸哗啦啦地翻着,“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在说锁脉之前,得先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修行。”
他突然从符纸堆里抽出一张,往石桌上一拍。那是张黄得发黑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道歪歪扭扭的闪电,墨迹边缘还带着些焦痕,看着比外门弟子练习用的废符还不如。
“看好了。”墨老屈指在符纸上一弹,指尖溢出的淡青色玄气刚触到符纸,那道朱砂闪电竟活了过来,在符纸上蜿蜒游走,发出“滋滋”的轻响。
“这是……引雷符?”凌尘瞪大了眼睛。他在藏经阁的杂记里见过,引雷符是黄阶中品符箓,绘制时需以玄气催动朱砂,画出三百六十道雷纹。可墨老手里这张,雷纹至多不过百道,怎么看都像是张废符。
墨老没说话,只是并起两指在符纸上轻轻一抹。原本歪歪扭扭的朱砂闪电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石屋里瞬间响起炸雷般的轰鸣,一道小臂粗的电光从符纸里窜出来,精准地劈在墙角的石瓮上。
“咔嚓——”
半人高的青石瓮应声碎裂,飞溅的石屑擦着凌尘的脸颊飞过,在他耳边留下嗡嗡的余响。
“这……这不可能!”凌尘失声惊呼。引雷符最多只能引来指尖大的电火花,哪能劈碎青石瓮?更何况那还是张明显绘制失败的废符。
墨老慢条斯理地收起符纸,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你们宗门教的那些符箓之术,不过是些哄小孩的把戏。真正的符道,讲究的是‘意’,而非‘形’。”
他抓起一把朱砂,突然朝着凌尘脸上撒来。凌尘下意识地闭眼,却感觉那些朱砂落在脸上时并非冰凉,而是带着种奇异的温热,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凝神,感受符力的流动。”墨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你的三重锁脉,锁住的不仅是玄气,更是与天地符力的连接。寻常修行者练的是玄气,而你,必须从符力开始。”
凌尘依言凝神,果然感觉到那些温热的朱砂里,藏着种比玄气更细微、更活跃的力量。它们像一群好奇的小鱼,在他的经脉外游弋着,却始终找不到入口。
“看到了吗?”墨老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天地间的符力无处不在,只是被你们这些蠢货当成了无用的浊气。三重锁脉虽锁住了你的丹田,却也让你的经脉比常人更纯净,更适合承载符力。”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龟甲,往凌尘怀里一塞:“这是‘玄龟符甲’,残缺的上古符箓。你先用它温养经脉,天亮前试着画出第一道‘引气符’。记住,别用玄气,用你的意念去引导符力。”
凌尘捧着温热的龟甲,只觉得掌心的纹路都在发烫。他低头看向龟甲上的纹路,那些扭曲的线条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慢慢组合成一张复杂的符印,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墨老不知何时已躺在草堆上假寐,石屋里只剩下窗外的竹涛声和笔尖划过符纸的沙沙声。
凌尘尝试着拿起符笔,蘸了点朱砂。可当笔尖触到符纸时,他才发现自己连最简单的弧线都画不直——不用玄气的话,手腕抖得像筛糠。
时间一点点过去,石桌上很快堆满了画废的符纸。凌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符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可画出的符印始终是歪歪扭扭,连最基础的“引气符”轮廓都无法完成。
“蠢货。”墨老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脚踹在凌尘屁股上,“谁让你用手画了?用你的心去画!”
“用心?”凌尘愣住了。
“玄气在丹田,符力在心神。”墨老抓起一张废符,往他脑门上一拍,“你娘给你的测灵石,本质也是块蕴含符力的矿石。你天天揣着它,就没感觉到它在发热吗?”
测灵石!
凌尘猛地想起,每次被人欺负时,胸口的测灵石碎片都会变得滚烫。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怒火攻心,现在想来,那分明是符力被激发的征兆。
他急忙掏出怀里的碎片,冰凉的石片刚碰到掌心,就立刻变得滚烫。那些细碎的符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顺着他的指尖涌入经脉,原本淤塞的地方传来阵阵酥麻的痒意。
“就是这样!”墨老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急切,“把测灵石的符力引到符纸上,别管形状,只想着‘引气’二字!”
凌尘闭上眼睛,任由那些滚烫的符力在体内游走。他不再去想符印的形状,脑海里只剩下“引气”两个字。渐渐地,他感觉握着符笔的手不再颤抖,笔尖的朱砂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顺着符力的流动在纸上游走。
当第一缕晨光从屋顶的破洞照进来时,凌尘猛地睁开眼。
石桌上的符纸上,赫然出现一道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的符印。那些光点并非朱砂,而是从测灵石碎片里引出来的符力,它们在符纸上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的“气”字。
“成了!”凌尘激动得手舞足蹈,却没注意到墨老眼中闪过的复杂光芒。
就在这时,石屋外突然传来衣袂破风的声响。墨老脸色一变,抓起凌尘就往石屋深处的暗门推:“有人来了!拿着玄龟符甲从密道走,千万别回头!”
凌尘被推进暗门的瞬间,听到了石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苏清鸢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墨长老,弟子奉宗主之命,特来查看禁地异动……”
暗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凌尘摸着怀里温热的龟甲和测灵石碎片,只觉得前路像石屋深处的黑暗一样,充满了未知与迷障。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石屋的梁柱上,突然浮现出无数与玄龟符甲相似的纹路,组成了一道连宗主都无法破解的古老符阵。
而竹林外的山道上,戴着银色面具的夜无殇正望着禁地的方向,指尖的黑色令牌上,“无殇”二字突然亮起幽幽的红光。他身后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翠绿衣裙的少女轻声问道:“少主,要追上去吗?”
夜无殇摇了摇头,面具下的目光落在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不急,让风岚盯紧苏清鸢。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