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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莉亚猛地丢下手中的工具,循声望去。只见老巴克顿家的小孙子,五岁的汤米,正连滚带爬地朝农场跑来,一张小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东西,跑得踉踉跄跄。

      “汤米!怎么了?!”莉亚心下一沉,几步冲了过去。

      汤米扑到莉亚跟前,腿一软就跪倒在泥地上,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只体型不小的猎犬幼崽!

      那幼崽此刻口吐白沫,四肢间歇性地剧烈抽搐,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看就不行了!

      “呜呜…阿斑…阿斑吃了林子里…红色的…蘑菇…”汤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小狗的嘴巴,那里还沾着一点可疑的、颜色鲜艳的碎屑,“巴克顿爷爷…去镇上了…呜呜…救救阿斑…它要死了…”

      “红伞菌?!”莉亚脸色骤变!那是森林里最毒的蘑菇之一,牲畜误食几乎必死无疑!镇上的兽医赶过来至少要一个多小时,阿斑根本撑不到那时候!

      “快!抱它进屋!”莉亚当机立断,一把抱起抽搐的小狗就往农舍跑。汤米哭嚎着跟在后面。

      塞拉早在哭喊声响起时就惊得站了起来,此刻正站在后门廊的阴影里,深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莉亚抱进来的、濒死的幼犬,瞳孔因为震惊和一种本能的判断而急剧收缩。

      “塞拉!”莉亚将幼犬放在客厅地上铺开的旧麻袋上,急切地看向她,“是红伞菌中毒!你有办法吗?爷爷的图谱上说…可能…可能只有‘月露草’的汁液能暂时延缓毒性,但那种草…”莉亚的声音带着绝望。

      月露草极其罕见,只生长在森林深处月光能照到的特定岩缝,而且只在月圆之夜开花,采摘时机苛刻无比。现在离月圆还有好几天!

      塞拉没有说话。她看着地上痛苦抽搐、口吐白沫的小狗,又看了看旁边哭得几乎昏厥的汤米。那些村民恐惧排斥的眼神,老巴克顿愤怒的咆哮,瞬间在她脑海中闪过。

      救?还是不救?

      救了,她的力量会再次暴露在阳光下,会引来更多的猜忌和恐惧,甚至可能连累莉亚。

      不救…一条无辜的生命,一个孩子的绝望哭喊…

      就在莉亚几乎要放弃,准备先想办法给小狗灌点清水稀释毒素时,塞拉动了。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极其迅速地走向厨房角落那个存放着莉亚收集的、晒干的普通草药的旧木柜。

      打开柜门,她看也不看那些分门别类的干草,手指却像拥有自己的意志,精准地从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摸出几片早已干枯蜷缩、颜色灰暗毫不起眼的叶子。莉亚甚至不记得自己收集过这种东西。

      接着,塞拉又快步走到窗台边,拿起莉亚用来浇花的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半罐清水。她拿着那几片枯叶和陶罐,走到濒死的幼犬旁边,蹲下身。

      她的动作快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哭泣的汤米、焦急的莉亚——都不存在了。她将枯叶揉碎,丢进陶罐的清水里。然后,她伸出那只苍白的手,悬停在陶罐上方几寸的地方。

      莉亚屏住了呼吸。汤米也忘记了哭泣,睁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

      没有咒语,没有光芒。

      莉亚却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的、带着森林深处寒意的能量波动,以塞拉的手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那几片枯死的叶片在清水中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褪去灰败,重新焕发出一种湿润的、带着玉石般光泽的深绿色!

      与此同时,一股清冽得如同山间冷泉、又带着奇异草木芬芳的气息,从陶罐中弥漫开来。

      塞拉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她咬着下唇,眼神专注得可怕,那只悬空的手稳如磐石。几秒钟后,塞拉收回手,那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也随之消失。

      陶罐里的清水,已经变成了一种散发着清冽气息的、半透明的翠绿色液体。

      塞拉拿起陶罐,小心翼翼地掰开幼犬抽搐的嘴,将翠绿色的液体一点点灌了进去。她的动作轻柔而稳定,深绿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幼犬的反应。

      奇迹发生了。

      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幼犬剧烈的抽搐开始减弱,翻白的眼睛逐渐恢复了一些神采,喉咙里的怪响也平息了。虽然依旧虚弱地躺着,口吐白沫的症状却明显减轻,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阿…阿斑?”汤米难以置信地小声呼唤。

      小狗的尾巴极其微弱地、却真实地晃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呜咽。

      “活了!阿斑活了!”汤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这次是喜极而泣。他扑上去想抱自己的狗,又怕伤到它,只能手足无措地围着它又哭又笑。

      莉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她看向塞拉,眼中充满了震撼、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塞拉却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刚才强行催动某种力量,显然对她负担极重。

      她避开莉亚的目光,深绿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在害怕,害怕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老巴克顿像一阵狂风般冲进了农舍!他显然是从镇上匆匆赶回,气喘吁吁,满脸焦急和怒意:“汤米!我的阿斑呢?!那个灾星是不是…”

      他的咆哮在看到地上那只虽然虚弱却明显脱离了生命危险、正被小孙子小心翼翼抚摸着的猎犬幼崽时,戛然而止。

      他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呜咽的小狗,再看看旁边脸色苍白、扶着桌子的塞拉,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个还残留着翠绿色液体的空陶罐上。

      一切都明白了。

      老巴克顿那张沟壑纵横、总是写满固执和愤怒的脸,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震惊、难以置信、后怕、还有一丝被铁一般事实击中的茫然和…羞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看看自己哭成小花脸却喜笑颜开的孙子,再看看那只死里逃生的爱犬,最后,目光再次落到塞拉身上。

      塞拉感觉到了那目光,身体绷得更紧,下意识地往莉亚身后缩了缩,深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熟悉的戒备和恐惧。她等待着,等待着新的咆哮,新的指责,新的“灾星”的标签。

      然而,老巴克顿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重重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这个一辈子强硬固执的老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庄重,朝着塞拉的方向,微微低下了他那颗从未向任何人低过的、倔强的头颅。

      只有短短的一瞬,老巴克顿没有任何言语,但这个动作本身所蕴含的分量,却重逾千斤。那是沉默的、迟来了二十年的认可,是面对无法否认的恩情时,一个顽固老人所能做出的、最艰难也最真实的姿态。

      他直起身,依旧没看塞拉,只是哑着嗓子对还在抽泣的汤米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抱上阿斑,回家!”声音虽然粗嘎,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戾气。

      转身大步离开,老巴克顿的背影在门口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萧索。

      汤米小心翼翼地抱起还有些虚弱的阿斑,临走前,他突然跑到塞拉面前,仰起那张哭花了的小脸,眼睛里还噙着泪花,却无比认真地看着塞拉,用尽力气大声说:“谢谢你!塞拉姐姐!”然后,他抱着小狗,飞快地追着他爷爷跑了出去。

      农舍里再次恢复了安静。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塞拉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低着头。老巴克顿那无声的低首,汤米那声清脆的“塞拉姐姐”,像两道滚烫的烙印,猝不及防地烙在了她冰封了二十年的心防之上。

      莉亚走到她身边,没有说什么安慰或鼓励的话,只是轻轻地、坚定地握住了她依旧冰凉的手。

      塞拉的手,在莉亚温暖的掌心里,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回握了一下。很轻,很短暂,像蝴蝶翅膀的一次颤动。但莉亚感觉到了。

      那层坚冰,终于被阳光和真实的善意,凿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温暖的光,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阻碍地,照进了那幽深的心湖深处。

      阿斑事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橡木村激起的涟漪远超莉亚的想象。老巴克顿那沉默的一低头,汤米那声清脆的“塞拉姐姐”,成了撬动整个村子顽固偏见的无形杠杆。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风,一夜之间传遍了每家每户。曾经被恐惧和流言包裹的“森林女巫”,如今成了从红伞剧毒下救回巴克顿家宝贝猎犬幼崽的“神秘恩人”。

      虽然“女巫”的标签并未完全撕掉,但标签下的含义,开始悄然发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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