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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X-4: 相位之门与信息拼图 ...

  •   通道尽头,镜壁上残留的黄绿色能量裂纹如同垂死巨兽的脉络,在彻底熄灭前不甘地闪烁着最后几丝微光,将纪念卿孤高的身影在冰冷的银灰色背景上拉长、扭曲。
      浓烈的臭氧与焦糊味混合成一种刺鼻的、宣告终结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肺叶上。
      岔道口,那三人瘫软在地,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纪念卿的目光没有在身后停留一秒。
      她甚至没有去看自己左手掌心那枚映照着幽深通道的金属三角尺。指尖微动,三角尺无声地滑入风衣内侧的口袋,如同收起一件用毕的手术器械。
      她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前方那片刚刚被镜兽盘踞、此刻重归空荡的通道,锁定了更深处。
      那里,通道再次分岔。
      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镜廊,如同三张咧开的、通往未知地狱的巨口,无声地向黑暗延伸。
      光线在这里被彻底稀释,只剩下镜面本身残留的、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冷光,勉强勾勒出通道的轮廓。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脚下镜面传来的微温粘腻感挥之不去,如同踏在某种巨大生物半凝固的体腔粘膜之上。
      纪念卿迈步向前。高跟鞋落在镜面上,依旧悄无声息,只有鞋底接触瞬间传递上来那点微不可察的冰凉触感。
      她选择了中间那条岔路。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洞悉了这迷宫的脉络。
      通道狭窄而漫长,两侧的镜壁不再是光滑平整,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纹,有些裂纹深处甚至渗出极其微弱的、带着不祥气息的幽蓝荧光。
      头顶,破碎的巨大镜片如同悬挂的利刃犬牙交错,投下扭曲破碎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的金属腥气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电子元件短路烧焦后的、带着尘埃的焦糊味,混杂着一种冰冷的、类似消毒水的化学气息。
      纪念卿的指尖,如同最敏感的仪器,时不时拂过身旁冰冷粗糙的镜壁。
      她的触觉神经捕捉着那光滑或粗糙表面下传递上来的、极其细微的震动波谱——那是空间本身在规则束缚下发出的、常人无法感知的“低语”。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处异常的细节:镜面上残留的、意义不明的污渍擦痕;几处镜面连接处极其微小的角度偏差;甚至镜壁裂纹中渗出的荧光物质那极其缓慢的流淌速度…
      突然,她的脚步在一条相对宽阔的岔道口前停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的右侧镜壁,一面巨大的、边缘相对完整的镜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面镜子本身并无特别之处,与周围无数面镜子一样冰冷、光滑、映照着层层叠叠的扭曲身影。但纪念卿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镜中映照出的景象上。
      镜面深处,映照出的是她身后通道的景象。
      然而,在那影像中,通道顶部一块悬垂下来的、形状如同猛禽利喙的尖锐破碎镜片,其投影的角度…似乎比现实中她记忆的位置,微微偏移了大约0.5度。
      极其细微的偏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尤其是在这光线昏暗、空间扭曲的环境中。
      但纪念卿的瞳孔,却在这一瞬间微微收缩。
      “折射率异常…” 一个冰冷的公式瞬间在她思维殿堂中弹出,“标准光学玻璃折射率n≈1.5…此镜面反射光路与现实参照物存在0.5°角偏差…实际折射率n’≈1.52…材质或内部能量场异常…” 数据流无声滚动,迅速构建出一个新的空间模型。
      相位镜。一个名词在她心中浮现。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目光从这面可疑的镜子移开,投向旁边另一面看似普通的镜壁。
      镜中映照出的景象,与身后通道的实物角度完全吻合。
      确认了。
      纪念卿的目光重新落回那面折射异常的镜子上。
      镜面深处,那个“利喙”碎片的投影,依旧带着那微妙的偏差角度,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个冰冷的陷阱。
      她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纯粹,带着一种棋手发现关键落子点的兴味。
      “你…你在看什么?”一个带着浓重喘息和惊惶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是那个壮汉。他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肩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依赖,和眼镜女、年轻男人一起,远远地缀在后面。刚才镜兽的湮灭让他们暂时不敢远离这唯一的“生路”。
      纪念卿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回头。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这面折射异常的镜子上。
      她需要验证。
      如何验证?
      直接走过去?风险未知。
      投石问路?缺乏信息反馈。
      她的目光扫过地面。光滑的镜面“地面”上,除了灰尘和一些意义不明的污渍,空空如也。
      纪念卿微微侧身,仿佛在整理自己黑色风衣的袖口。这个动作极其自然,流畅得如同呼吸。
      就在她整理袖口、手指拂过腕部内侧的瞬间——
      一枚极其微小、不起眼的金属垫片(可能是她风衣纽扣的备用件),悄无声息地从她指间滑落。
      叮。
      一声微弱到几乎被死寂吞没的轻响。
      那枚小小的金属垫片落在光滑的镜面上,弹跳了一下,随即滴溜溜地向前滚动,轨迹恰好经过那面折射异常的镜子前方。
      就在垫片滚过镜子前方大约半米的位置时,异变陡生!
      那面原本平静的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开一圈圈清晰可见的、银灰色的涟漪!涟漪中心,一股无形的吸力骤然爆发!
      那枚滚动中的金属垫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攫住,瞬间改变了轨迹,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嗖”地一下,被吸入了那荡漾的镜面涟漪之中!
      没有撞击,没有声响。
      镜面在吞没垫片的瞬间便恢复了平静,光滑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静电释放般的能量波动,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天!它…它把东西吞了!”年轻男人吓得往后一缩,声音发颤。
      “那是什么鬼东西?!”眼镜女脸色惨白,死死抓住壮汉的胳膊。
      纪念卿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冰冷的分析数据在脑中飞速刷新:“空间曲率异常…引力梯度陡变…非实体穿透…初步判定为单向空间相位门,触发范围半径约0.6米…” 相位镜确认无误。但它的另一端是哪里?安全区?还是更深的绝境?
      她需要更多信息。
      纪念卿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通道顶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几道极其细微的刻痕,以一种极其规律的角度排列着,深深地刻进了镜面的支撑金属框架里。
      刻痕边缘光滑,带着工具留下的、非自然的精准感。
      维修标记?坐标点?还是某种密码?
      她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瞬间将这几道刻痕的角度、深度、间距与她一路观察到的其他几处类似痕迹(镜壁角落的污渍分布、裂纹的特定走向)进行比对、关联。
      “角度偏差17.5°…与第三处污渍分布主轴吻合…深度比例1:2.3…指向性…空间拓扑节点…” 一个模糊的空间模型在她意识中逐渐成型。这迷宫并非完全无序!它存在着底层逻辑,存在着维护路径留下的“指纹”!
      “喂!我们…我们怎么办?绕开那面鬼镜子吗?”壮汉的声音带着焦急,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纪念卿依旧没有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那几道刻痕蕴含信息的解析中。
      空间模型在意识中旋转、叠加。相位镜的位置…刻痕标记的角度…污渍分布的暗示…一个可能的路径开始显现。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猛地从他们来时的通道深处传来!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一个嘶哑狂暴的吼声穿透死寂。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眼神里只剩下疯狂求生欲的络腮胡男人,如同失控的蛮牛般冲了过来!
      他显然是被之前的动静吸引,或者是在别处遭遇了绝境,此刻只想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他看到挡在通道中央的纪念卿和她身后的幸存者,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种挡我者死的凶狠!
      “滚开!别挡路!”他咆哮着,根本无视那面折射异常的镜子,也根本没留意到刚才垫片被吞噬的诡异一幕,蛮横地朝着纪念卿和那面相位镜的方向猛冲过来!
      他的目标似乎是纪念卿身后那条看起来更“安全”的通道!
      “危险!别过去!”眼镜女失声尖叫。
      “快拦住他!”年轻男人也惊恐地喊道。
      但络腮胡的速度太快,冲势太猛!
      他眼中只有“生路”,对警告充耳不闻!壮汉下意识地想阻拦,却被对方狂暴地一把撞开!
      眼看络腮胡就要冲过纪念卿身边,一头撞向那面相位镜!
      千钧一发!
      纪念卿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却又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优雅。她没有试图用身体阻拦那狂暴的冲势,而是在络腮胡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左脚极其精准地向前踏出半步,脚尖看似随意地、却又带着精妙的角度,轻轻点在了络腮胡狂奔中即将落地的右脚踝外侧!
      那一点,力道不大,却如同点在杠杆最省力的支点!
      “呃!”狂奔中的络腮胡只觉得右脚踝外侧传来一股极其刁钻的力道,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前冲的势头猛地一偏!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带着巨大的惯性,踉跄着、身不由己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那面折射异常的相位镜——斜冲了过去!
      “不——!”络腮胡眼中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填满,他终于看清了那面镜子!
      他想停下,想挣扎,但惯性已无法挽回!
      他的身体,狠狠地撞入了相位镜前方半米范围的触发区域!
      嗡!
      镜面再次剧烈荡漾开银灰色的涟漪!
      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无形吸力骤然爆发!
      “啊——!”络腮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惨叫,整个人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猛地拖拽、扭曲、压缩!
      他的身体在众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投入水中的倒影般剧烈波动、变形,瞬间被那荡漾的镜面涟漪吞噬得无影无踪!
      镜面恢复平静,光滑如初。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能量波动和络腮胡那声戛然而止的惨叫余音,证明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死寂。
      岔道口剩下的三人,包括被撞开的壮汉,全都如同被冻僵的雕塑,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们看着那面平静的镜子,如同看着地狱的入口。
      纪念卿却仿佛没有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她的目光,在络腮胡被吞噬的瞬间,如同最高速的摄像机,死死锁定了镜面涟漪荡漾时,镜面深处一闪而过的景象!
      不是预想中的恐怖地狱。
      那景象极其短暂,如同幻觉: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光线似乎明亮了一些,地面并非纯粹的镜面,而是铺着某种暗色的、带着网格纹理的金属板。空间的角落里,似乎堆放着一些蒙尘的、形状规则的箱状物体…
      维修通道?安全节点?
      她思维殿堂中正在构建的空间模型瞬间被注入新的坐标信息!
      络腮胡用生命充当的“探路石”,为她提供了关键参数!那几道刻痕的含义、污渍的分布、裂纹的走向…所有零散的线索瞬间被激活、串联!
      一个清晰的空间拓扑图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相位门的空间坐标、触发范围、可能的出口环境…甚至…另一条隐藏路径的位置!
      纪念卿的目光,锐利如电,瞬间从相位镜上移开,精准地投向了通道左侧一面看似平平无奇、布满细密裂纹的镜壁!
      在那面镜壁下方不起眼的角落,几道极其隐蔽、与之前发现的刻痕角度完全吻合的划痕,深深地刻在支撑框架的阴影里!
      找到了!
      她不再停留。
      无视了身后幸存者惊恐呆滞的目光,无视了那面刚刚吞噬了一条生命的相位镜。
      纪念卿迈开脚步,径直走向那面布满裂纹的镜壁。
      她的步伐依旧从容,黑色风衣的下摆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流畅的弧线。在离那面镜壁还有三步远时,她停了下来。右手抬起,指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锐的金属书签(与之前贯穿影兽的并非同一枚)。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激光制导,锁定镜壁上一道特定的、比其他裂纹稍宽一些的竖向裂痕。裂痕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能量脉动。
      纪念卿手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一抖!
      嗤!
      金属书签化作一道凝练的银芒,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入那道竖向裂痕的最深处!
      叮!
      一声清脆的、带着金属回音的撞击声!
      预想中的碎裂没有发生。
      那道竖向裂痕在被书签击中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白光如同活物,沿着镜壁上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蛛网状裂纹疯狂蔓延!
      眨眼间,整面巨大的镜壁都被这刺目的白光网络覆盖!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不是镜面破碎,而是那些裂纹在光芒的灌注下,如同被激活的电路,开始以一种特定的、精密的几何图案重新排列、组合!
      白光炽烈到极致!
      下一秒!
      整面巨大的、覆盖着白光网络的镜壁,如同水波般向内凹陷、旋转,无声地打开了一个边缘流淌着液态光华的、椭圆形的门户!
      门户内部,是一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金属通道,通道两侧是冰冷的、布满管线的墙壁,头顶是散发着稳定白色冷光的灯带!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正从通道深处涌出!
      隐藏的维修通道!
      纪念卿没有丝毫犹豫,抬步就要踏入那流淌着液态光华的通道入口。
      “等…等等我们!”眼镜女带着哭腔的尖叫终于响起,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壮汉和年轻男人也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想要跟上。
      纪念卿的脚步在入口的光晕前微微一顿。
      她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穿透空气:“跟紧。触碰任何东西,后果自负。”
      话音落,她的身影已没入那流淌着液态光华的通道入口,消失在稳定而冰冷的白光之中。
      幸存者们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连滚带爬地钻进了那扇正在缓缓收缩的光门。
      嗡…
      光门在最后一人进入后,无声地合拢、消失。
      原地只留下一面布满裂纹、死寂冰冷的普通镜壁。
      通道重归死寂。
      只有那面吞噬了络腮胡的相位镜,光滑的镜面深处,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短暂地、倒映出了一双巨大、冰冷、非人的眼眸轮廓。
      那双眼睛里,纯粹的兴味似乎更浓了一分。
      而在维修通道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一块光滑的检修面板如同镜子,清晰地映照出纪念卿向前行进的背影。
      在检修面板那冰冷清晰的倒影里,纪念卿微微垂下的左手,指间正把玩着那枚射入裂痕的金属书签。
      光滑的金属书签表面,清晰地映照着她身后三个幸存者惊魂未定、紧紧跟随的身影。
      以及……
      在通道入口光门彻底消失的位置,那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一道极其新鲜的、边缘带着熔融痕迹的、深深的爪痕。
      那爪痕的形状,尖锐、扭曲、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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