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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X-3: 【迷宫的恶意造物】 ...

  •   劫后余生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在冰冷的镜廊里艰难地起伏,又被那无处不在的隔音壁贪婪地吸食殆尽。
      纪念卿没有回头。她甚至没有去看腕表镜面上那道新生的、细微却异常刺眼的裂痕,仿佛它只是落在精密仪器上的一粒尘埃,拂去便是。
      镜面深处那双一闪而逝的、非人的巨大眼眸所带来的冰寒悸动,被她强大的理性思维瞬间压入意识的最底层,标记为“异常现象-X,待观察”。
      她的目光,已经投向通道尽头那片更深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
      那里,是声音消失的方向,也是恐惧最初爆发的源头。
      脚下的镜面光滑依旧,却隐隐透出一股与之前不同的粘腻感。
      空气中弥漫的金属腥气混合着影兽崩溃后残留的焦糊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带着死亡余韵的混合气息。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某种巨大生物半凝固的血液之上。
      通道在前方分岔。
      左侧的岔路被一片从顶部垂落的、破碎的巨大镜片彻底堵死。
      尖锐如犬牙交错的镜片边缘,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泽。
      右侧的岔路则蜿蜒着没入更深沉的黑暗,如同怪物的食道。
      纪念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右侧。
      她的身影融入那片粘稠的黑暗,如同被深渊吞噬。
      光线在这里彻底消失了。
      绝对的黑暗,剥夺了所有视觉参考,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压迫感。
      空气仿佛凝固的沥青,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背负千斤。
      脚下的镜面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透着一股诡异的、仿佛活物般的微温。
      粘稠的拖拽感再次从脚底传来,比之前更微弱,却更顽固,如同无数湿滑冰冷的触手在轻轻舔舐。
      纪念卿的脚步没有丝毫紊乱。
      她的指尖在冰冷的镜壁上轻轻滑过,感受着那光滑表面下极其细微的、如同血管搏动般的能量脉动。黑暗中,她的听觉被放大到了极致。
      除了自己沉稳的心跳和几乎消弭的脚步声,另一种声音开始在死寂中弥漫。
      嘶…嘶啦…
      不是影兽那种粘稠的蠕动声,而是另一种更细微、更密集、仿佛无数细小的砂砾在光滑冰面上高速摩擦滚动的声音。
      无处不在,又无法定位,如同黑暗本身发出的低语。
      突然!
      毫无征兆地,左侧一面紧贴通道的镜壁,猛地向内凹陷下去!
      不是物理的碎裂,而是镜面本身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漩涡!漩涡中心,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泽的液态物质,如同被挤出的巨大脓包,轰然喷涌而出!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融化的、流动的水银,却又带着凝胶般的韧性。
      幽蓝的光泽在其粘稠的表面流淌、变幻,映照出周围扭曲破碎的镜像,仿佛将整个迷宫的恶意都浓缩、具现化于此。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金属腥气和腐烂甜腻感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道!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造物,正正堵在了纪念卿前进的路径上,距离她不过五米!
      “镜兽!是那种东西!”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从纪念卿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是那个眼镜女!她和另外两个勉强还能行动的幸存者(壮汉和那个被纪念卿救过的年轻男人),终究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来,此刻正挤在岔道口,被眼前这比通道里那只更庞大、更凝练的液态怪物吓得魂飞魄散。
      “跑!快跑啊!”年轻男人发出崩溃的哭喊,转身就想逃。
      但已经晚了!
      那团幽蓝的水银状物质仿佛拥有生命,瞬间感知到了活物的存在。
      它粘稠的表面猛地剧烈翻腾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水!
      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噜咕噜”声,幽蓝的光泽在它核心区域疯狂汇聚、压缩!
      噗!噗!噗!
      三道幽蓝色的、粘稠如同液态沥青般的“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在这死寂空间里显得格外诡异),从翻腾的兽体核心激射而出!
      目标不是纪念卿,而是她身后岔道口那三个惊惶失措的幸存者!
      “小心!”壮汉怒吼一声,下意识地将身边吓傻的眼镜女猛地推开!
      嗤啦!
      一道粘稠的幽蓝“箭矢”擦着壮汉的肩膀飞过,狠狠撞在侧后方的镜壁上!
      没有撞击的脆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那坚硬的镜面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腾起大股蓝黑色的浓烟,光滑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融化出一个冒着气泡的坑洞!
      另一道“箭矢”则笔直射向被推开的眼镜女!
      眼镜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因惯性还在侧移,根本无从躲避!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
      纪念卿的身影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迎着那巨大的液态怪物,向前踏出一步!
      她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却又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从容。
      右手闪电般探入风衣内侧,再抽出时,指间已多了一枚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锐、光可鉴人的特制金属三角尺!
      就在她踏前一步的瞬间,第三道射向年轻男人的幽蓝“箭矢”,带着致命的粘稠轨迹,恰好掠过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前方!
      时机精准得如同经过最严密的计算!
      纪念卿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抖!
      嗡!
      那枚小小的金属三角尺,化作一道凝练的银色厉芒,并非射向怪物本体,而是精准无比地迎向那道飞掠而过的幽蓝“箭矢”!
      叮!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撞击!
      金属三角尺的尖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了那道粘稠“箭矢”的中段!预想中的腐蚀没有发生。三角尺光滑的金属表面在接触的刹那,竟奇异地反射出那幽蓝液体本身携带的微弱光芒!
      撞击的力道和角度都妙到毫巅!
      那道原本射向年轻男人的致命“箭矢”,被这精准的一击猛地改变了轨迹!
      它如同被鞭子抽中的陀螺,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以更快的速度,狠狠射向了前方那巨大液态怪物的侧翼!
      噗嗤!
      粘稠的幽蓝“箭矢”毫无阻碍地没入了那庞大水银兽体之中!
      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
      被“同伴”击中的部位,幽蓝的光泽瞬间变得狂暴紊乱!整个巨大的液态兽体猛地一滞,翻腾的势头都为之一顿,粘稠的表面剧烈地波动起来,发出更加响亮的“咕噜”声,仿佛内部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啊!”眼镜女劫后余生地瘫软在地,看着那道被改变轨迹、救了她一命的“箭矢”轨迹,大脑一片空白。
      “它…它被自己打中了?”壮汉捂着被擦伤、正冒着微弱蓝烟的肩膀,难以置信地低吼。
      “光!用光打它!像刚才那样!”年轻男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力竭地喊道,下意识地举起手腕上那块廉价的塑料表,试图反射根本不存在的光源。
      然而,这一次,预想中的弱点灼烧并未出现。
      那液态怪物被“自伤”的部位,紊乱的幽蓝光泽在剧烈波动了几秒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以一种更快的速度稳定下来!更可怕的是——
      咕噜噜!
      被“箭矢”击中的部位,粘稠的液态物质如同沸腾般疯狂地向外膨胀、凸起!仅仅两三个呼吸间,一团体型稍小、但形态完全一致、同样散发着幽蓝光泽的液态镜兽,竟从那被击中的部位“生长”了出来!如同从母体分裂出的恐怖幼体!
      新生的镜兽甫一出现,粘稠的核心便锁定了距离它最近的幸存者——那个还在徒劳举着手表的年轻男人!一道新的、更细小的幽蓝粘液箭矢已经在它核心凝聚!
      “不!它…它会分裂!”年轻男人发出绝望的哀嚎,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蠢货!别用金属反光直接照射!”纪念卿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瞬间抽醒了混乱的幸存者。
      她一直冷静如冰的目光,如同最高倍数的显微镜,死死锁定着那庞大母体镜兽的核心区域,以及刚刚分裂出来的子体。
      就在刚才母体被“自伤”后波动最剧烈的瞬间,她捕捉到了!
      在那翻腾粘稠的幽蓝深处,有一个极其微小、但亮度远超周围、并且以某种特定频率疯狂闪烁的光点!
      那闪烁的节奏,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规律感。而在分裂出的子体核心,一个完全相同的、同步闪烁的光点也骤然亮起!
      “能量节点…核心控制器…频率…每秒5.7次…” 思维殿堂中,冰冷的数据流瞬间完成同步解析。
      不是光本身能伤害它,而是特定频率的光,能干扰那个控制节点的稳定!
      直接反射的、无序的、包含多种频率的杂光,不仅无效,反而可能像刚才的物理攻击一样,成为其分裂的催化剂!
      “光源!稳定光源!”纪念卿的声音斩钉截铁,穿透黑暗和恐惧,“我需要稳定单色光!波长…582纳米左右!黄绿色光谱!强度集中!持续时间三秒以上!目标——母体核心闪烁点!”
      她的指令清晰、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指向那庞大怪物翻腾的幽蓝深处。
      “黄…黄绿光?”眼镜女瘫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哪…哪有这种东西?”
      “光…光…”壮汉忍着肩头的灼痛和恐惧,眼神疯狂扫视着绝望的黑暗,“这里他妈全是黑的!哪来的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岔道口。
      分裂出的子体镜兽,粘稠的幽蓝箭矢已然成型,对准了瘫软在地的眼镜女!
      母体镜兽庞大的身躯也开始重新翻腾,新的攻击正在酝酿!
      时间,只剩下瞬息!
      纪念卿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通道顶部的破碎镜片、两侧光滑的镜壁、幸存者身上微弱的反光物…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壮汉肩头——那里,被幽蓝粘液擦过的地方,布料被腐蚀出一个破洞,破洞边缘,一小块沾染了粘液的、不知何时掉落的、边缘磨得极其光滑的金属碎片(可能是他之前丢弃的金属管残片),正吸附在伤口附近,反射着母体镜兽核心那幽蓝闪烁节点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被金属碎片折射,在昏暗的空气中,形成了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凝聚的细长光束!
      就是它!
      “你!”纪念卿的声音如同惊雷,指向壮汉肩头,“那块金属碎片!别动!稳住角度!反射光对准母体核心闪烁点!现在!保持住!”
      壮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吼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肩头,看到了那块粘着粘液、反射着微光的金属碎片。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体,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死死地控制着肩部肌肉,让那微弱的反射光斑,颤抖着、却异常顽强地钉在母体镜兽核心那个疯狂闪烁的光点上!
      光斑落点!
      如同烧红的针尖刺入冰水!
      母体镜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核心处那疯狂闪烁的光点,节奏瞬间被打乱!
      闪烁的频率变得极其不稳定,忽快忽慢!
      整个兽体翻腾的势头都为之一滞,粘稠的表面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爆发出大片紊乱的、刺眼的幽蓝光斑!
      一股比之前更浓烈的焦糊腥气弥漫开来!
      有效!频率干扰生效!
      “反射!接力反射!构建光路!”纪念卿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冷静得如同在指挥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她的目光如同激光,瞬间锁定通道顶部一块悬垂的巨大、边缘相对平整的破碎镜片!
      “你!”她指向瘫在地上的眼镜女,“徽章!对准顶部那块碎镜!反射他肩上的光!”她又指向壮汉。
      眼镜女被这急转直下的局势和纪念卿冰冷的命令激发出最后的力量,她连滚带爬地抓起掉落在身边的金属徽章,手忙脚乱地对准壮汉肩头那块碎片反射出的微弱光斑,再哆哆嗦嗦地将徽章反射的光线,投向纪念卿指定的那块顶部碎镜!
      一道更加凝聚、虽然依旧微弱却清晰了许多的光束,在金属徽章的反射下,斜斜射向通道顶部!
      叮!
      光束精准地打在那块悬垂的巨大碎镜平整的边缘!
      瞬间!
      如同被点燃的火炬!
      那块巨大的碎镜,仿佛一个被激活的光学放大器!壮汉肩头碎片反射的、经过眼镜女徽章接力、最终投射到它身上的微弱光束,被它光滑巨大的表面瞬间汇聚、增强!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光斑都要凝聚、都要明亮、带着稳定黄绿色泽(正是纪念卿要求的582纳米波长左右)的炽烈光束,如同被无形之手握住的审判之矛,从那块巨大的顶部碎镜上轰然爆发!
      它撕裂了粘稠的黑暗,带着毁灭性的精准和速度,狠狠刺向下方——
      母体镜兽核心处那个因干扰而疯狂紊乱、明灭不定的能量节点!
      嗤——!!!
      这一次的声响,不再是腐蚀,而是一种如同超高温等离子切割金属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
      那束凝聚了所有物理反射角精华、带着纪念卿冰冷意志和精确计算的黄绿色光束,毫无阻碍地、狠狠地贯入了母体镜兽那粘稠幽蓝的核心!
      时间仿佛被拉长。
      母体镜兽庞大的身躯瞬间僵死!
      被光束贯穿的核心位置,没有烟气,没有液体飞溅,只有一个瞬间出现的、边缘光滑到诡异的圆形空洞!
      空洞内部,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
      下一刻!
      无声的湮灭在幽蓝的核心爆发!
      以那个被贯穿的虚无空洞为中心,无数蛛网般细密的、闪烁着刺目黄绿色光芒的裂纹,如同被激活的毁灭电路,疯狂地向整个母体庞大的身躯蔓延!所过之处,粘稠的幽蓝物质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蜡像,瞬间气化、湮灭!
      没有残渣,没有灰烬,只有一股猛然爆开的、带着强烈臭氧味的冲击波!
      嘶……咿……呀……
      一声超越了听觉极限、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开的、充满了无尽怨毒和崩溃的尖啸,猛地从那湮灭的核心爆发!无形的声波冲击让整个通道的镜壁疯狂地嗡鸣、震颤,无数细小的裂纹在镜面上蔓延!
      与母体相连的子体镜兽,在母体崩溃的瞬间,如同被拔掉电源的傀儡,粘稠的身躯瞬间失去光泽和形态,“哗啦”一声瘫倒在地,化作一滩毫无生气的、散发着恶臭的幽蓝粘液,迅速渗入镜面之下,消失不见。
      通道内,重归死寂。
      只有镜壁高频震颤的余韵还在空气中残留,以及那股浓烈到刺鼻的臭氧和焦糊混合气味。
      岔道口,三个幸存者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一片空荡——刚才还盘踞着恐怖怪物的通道,此刻只剩下镜壁上残留的、如同巨大蛛网般的黄绿色能量裂纹,正缓缓黯淡下去。
      纪念卿缓缓收回一直指向顶部碎镜的视线。她站直身体,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
      黑色风衣的下摆因刚才的动作微微扬起,此刻正缓缓垂落,拂过光滑的镜面,没有一丝褶皱。她甚至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角一丝被无形冲击波拂乱的发丝。
      优雅,从容,仿佛刚刚结束的并非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次精确的实验操作。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镜壁上那些正在黯淡的能量裂纹,最后落在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
      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那枚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锐的特制金属三角尺。
      光滑的金属表面,清晰地映照出她身后通道的景象:瘫软的幸存者,黯淡的能量裂纹,以及……通道尽头那片更深的黑暗。
      在三角尺那冰冷、微小、却异常清晰的金属镜面上,在那片深邃的黑暗背景里……
      一点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沉睡巨兽缓缓睁开的眼眸,一闪而逝。
      那光芒的位置,正是之前母体镜兽核心节点被湮灭的…正下方深处。
      纪念卿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三角尺光滑冰冷的边缘。
      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在她平静的唇角悄然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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