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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X-5: 锈蚀回廊与幽蓝之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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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修通道入口流淌的液态光华在身后无声地合拢、湮灭,如同从未存在过。
最后一丝外界迷宫的晦暗光影被彻底切断,取而代之的是稳定却冰冷的白色灯光,从头顶镶嵌在金属格栅里的灯管中倾泻而下,照亮了这条狭窄、压抑的钢铁甬道。
空气瞬间变得不同。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陈年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气息,沉甸甸地灌入鼻腔,带着一种工业时代的冰冷和衰败。
脚下不再是光滑的镜面,而是覆盖着暗色防滑网格纹理的金属地板,踏上去发出沉闷而空洞的脚步声,在笔直的通道里激起短暂的回音,随即又被管道深处隐约传来的、低沉的嗡鸣所吞噬。
纪念卿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甚至没有回头确认那三个幸存者是否跟了进来。黑色风衣的下摆拂过冰冷的金属地面,步伐稳定而从容,仿佛只是踏入了一条普通的公司走廊。
她的目光锐利如初,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快速而精准地扫视着这条通道的每一个细节。
通道两侧是冰冷的、布满铆钉的巨大金属壁板,板壁上布满了粗壮的、包裹着隔热材料的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盘根错节。
一些管道的接头处渗出暗褐色的锈迹,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头顶除了灯管,还有粗大的通风管道,栅格状的出风口偶尔喷出带着消毒水味的冰冷气流,吹拂着发丝。
通道笔直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只有冰冷的金属反光和深邃的阴影在远处交织。
“呼…呼…总算…暂时安全了?”眼镜女扶着冰冷的金属壁板,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惊魂未定,但眼中总算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光。
她环顾四周,这充满工业气息的环境虽然冰冷压抑,但比起外面那诡异的镜迷宫,至少显得“正常”许多。
“安全?谁知道这鬼地方又有什么!”壮汉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肩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粗大的管道和幽深的通风口,仿佛里面随时会钻出怪物。
他肩头被镜兽粘液腐蚀的伤口虽然不再冒烟,但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痛楚。
年轻男人则显得更加惊惶,他紧紧贴着墙壁,目光不时惊恐地瞥向通道入口消失的位置,仿佛那面吞噬了络腮胡的相位镜随时会重新出现。
“那…那镜子…那个人…就这么没了…” 他声音发颤,身体微微发抖。
纪念卿没有理会身后的低语和喘息。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通道本身。指尖拂过冰冷的金属壁板,感受着那粗糙表面下极其细微的震动——那是远处某种庞大机器运转的余波。
她的目光扫过壁板上那些意义不明的喷漆标记、管道上锈蚀的特定图案、甚至地面积累的灰尘中那不易察觉的拖拽痕迹…
信息。这些都是这座钢铁迷宫的“指纹”。
突然,她的脚步在通道中段停了下来。
前方大约十米处,通道左侧的金属壁板上,镶嵌着一块半人高的光滑合金面板。
面板边缘有复杂的卡扣结构,显然是一个检修口。但引起纪念卿注意的,并非面板本身,而是面板下方、靠近地面的金属壁板上——
三道深深的、边缘带着明显熔融痕迹的爪痕!
爪痕尖锐、扭曲、非人,深深地犁进了厚重的合金壁板,如同被烧红的铁爪狠狠撕裂!
熔融的金属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高温。
爪痕周围的金属呈现出一种放射状的扭曲变形,如同被巨大的力量瞬间冲击、塑形。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带着硫磺和臭氧混合的焦糊气味,正从那爪痕处隐隐散发出来。
爪痕的方向,斜斜地指向通道前方更深的黑暗。与之前在入口处检修面板倒影中惊鸿一瞥的痕迹,如出一辙!
纪念卿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冰冷的思维殿堂中,瞬间调出之前金属书签倒影中的画面,进行比对,角度、深度、熔融特征…完全吻合。
追踪者,而且…它刚刚经过这里。
时间不会太久。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弥漫开来。
身后的幸存者们也看到了那三道恐怖的爪痕,刚刚升起的一丝安全感瞬间被碾得粉碎。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抓的?!”眼镜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它…它就在前面?!”年轻男人吓得几乎要瘫软下去。
壮汉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肩头的伤口似乎更痛了。“妈的…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纪念卿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地扫描着爪痕周围的每一个细节。
爪痕的深度、熔融范围、金属变形的程度、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分子浓度…冰冷的数据流无声地滚动,迅速构建着袭击者的物理模型:力量等级、攻击方式、可能的能量属性、移动速度估算…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爪痕旁边不远处,壁板上一道几乎被锈迹覆盖的、极其细微的刻痕上。
那刻痕的角度,与她之前在迷宫镜壁角落发现的几处标记,存在着某种特定的几何关联。
空间拓扑图在意识中再次旋转、叠加。
维修通道的位置…之前的相位门坐标…爪痕的位置…刻痕的角度…一个模糊的路径和潜在的陷阱区域开始显现。
“别…别停在这里!快走!离开这儿!”年轻男人被那爪痕散发出的无形恐惧彻底压垮,他嘶哑地喊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往前冲,只想离这恐怖的痕迹越远越好!
“站住!”纪念卿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瞬间抽打在狭窄的通道里。
年轻男人被她声音里的寒意冻得一僵,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惊恐地看着她。
“想死,就继续跑。”纪念卿的目光甚至没有从爪痕上移开,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威慑力,“这里的规则,比外面更致命。”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爪痕边缘那暗红色的熔融金属。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的灼热感。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又像是某种巨大引擎超负荷运转的恐怖嗡鸣,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通道!
脚下的金属网格地板瞬间剧烈地震颤起来!头顶的灯管疯狂地闪烁、明灭!
粗大的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的呻吟!细密的灰尘和锈屑如同暴雨般从管道缝隙和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啊——!地震了?!”眼镜女尖叫着抱头蹲下。
“稳住!”壮汉怒吼着,用没受伤的手臂死死撑住旁边的管道,身体在剧烈的震动中如同风中的芦苇。
年轻男人则彻底吓傻了,瘫倒在地,发出无意义的呜咽。
纪念卿的身体在剧烈的震动中却如同扎根于磐石!她甚至没有用手扶墙,仅仅依靠强大的核心力量维持着绝对的平衡,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震动的源头——并非来自前方爪痕的方向,而是来自他们身后通道深处!
嗡鸣声在达到一个令人心脏几乎停跳的峰值后,如同被掐断般骤然停止!
震动也随之平息。
但通道内的景象已彻底改变!
就在他们身后大约二十米的位置——那里原本是笔直的通道——此刻,通道的金属壁板、顶部的管道、脚下的网格地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硬生生地扭曲、折叠!
坚硬的合金壁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向内凹陷、旋转!
粗大的管道被巨大的力量拧成了麻花状,隔热材料破裂,喷出白色的冷凝气体!地面被撕裂、抬起,形成一道陡峭的金属断崖!
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不稳定能量乱流的空间断层,赫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彻底堵死了退路!
断层内部,是扭曲旋转的金属风暴和狂暴的空间乱流,散发着毁灭性的气息!
“退…退路没了!”壮汉看着那恐怖的断层,脸色惨白如纸。
“我们…我们被困死了!”眼镜女绝望地哭喊。
纪念卿的目光却越过那恐怖的空间断层,死死锁定在断层边缘、那扭曲撕裂的金属壁板深处!
就在那狂暴能量乱流的边缘,一处被撕裂的管道断口后面,光滑的金属内壁上——
一道极其新鲜的、边缘同样带着灼热熔融痕迹的、扭曲非人的爪痕,清晰地烙印在那里!
爪痕的指向,赫然对着他们所在的通道前方!
陷阱!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利用空间折叠制造的死亡陷阱!
那恐怖的追踪者,不仅在前方留下了警告,更利用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变动,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将他们如同猎物般驱赶向它预设的方向!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绝望的寒意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纪念卿动了。
她没有看向那恐怖的空间断层,也没有看向前方未知的黑暗。她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人,精准地投向了通道顶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通风口栅格!
那栅格由细密的金属网格构成,网格的缝隙极其狭窄。
就在刚才剧烈的空间折叠震动中,通风口边缘的固定卡扣似乎松动了一丝,栅格与管道接口处,出现了一道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而在那缝隙深处,通风管道内壁光滑的金属表面上,借着通道内闪烁不定的灯光,纪念卿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断移动的幽蓝色反光!那反光的移动轨迹,正沿着通风管道,向着通道前方快速延伸!
追踪者!它在通风管道里移动!利用这钢铁迷宫的血脉系统!
“光。”纪念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斩钉截铁,瞬间刺破了绝望的沉寂。她指向头顶那个通风口,“稳定光源。聚焦通风口缝隙。现在!”
“光?哪来的光?”壮汉绝望地嘶吼,这冰冷的钢铁通道里哪有什么光源?
“灯!头顶的灯!”眼镜女猛地抬头,看向头顶闪烁的灯管,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希望,“砸碎它?用光?”
“蠢货!直接破坏光源,只会引来更不可控的黑暗和危险!”纪念卿的声音冰冷如刀,瞬间否决了这个愚蠢的提议。她的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通道两侧,最后定格在壮汉肩头——那块依旧吸附在伤口附近、边缘磨得极其光滑的金属碎片!
“你!肩上的碎片!角度!对准灯管!”她的命令精准而冷酷,指向头顶一根距离通风口最近、光线相对稳定的灯管,“反射光!射入通风口缝隙!锁定那个移动的幽蓝光点!干扰它!”
壮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吼得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他猛地抬头,看向纪念卿指向的灯管,又低头看向自己肩头那块染血的金属碎片。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伤痛!他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体,甚至忍着剧痛微微侧身,调整肩头的角度,让那光滑的金属碎片表面,艰难地对准了头顶的灯光!
一道微弱却异常凝聚的白色光束,瞬间从那金属碎片表面反射出来!
“对准缝隙!幽蓝光点!”纪念卿的声音如同精准的引导。
光束在壮汉颤抖的控制下,如同风中烛火,艰难地向上移动,歪歪扭扭地射向通风口栅格那道细微的缝隙!
嗤!
光束如同烧红的针尖,瞬间刺入了通风管道内部!
通风管道深处,立刻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粘稠、充满被惊扰暴怒的嘶鸣!那快速移动的幽蓝光点猛地一滞!
“有效!它停下了!”眼镜女失声叫道,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不够!”纪念卿的声音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冷“强度!集中!我需要更强的干扰!”
她的目光如同激光,瞬间锁定了通风口旁边一根粗大的冷凝水管!
水管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在刚才的空间折叠震动中,水管一处老旧的阀门接口似乎被震松了一丝,一缕极其纤细、近乎无形的白色冷凝水汽,正从接口的缝隙中无声地喷出,形成一道细微的、近乎笔直的水汽流!
水汽流的位置,恰好位于壮汉肩头碎片反射的光束路径和通风口缝隙之间!
“水汽流!折射!”纪念卿的思维如同超算,瞬间完成了光路计算!她左手闪电般探出,指间夹着一枚边缘同样锋锐的金属垫片(与之前测试相位镜的类似)!
没有一丝犹豫!手腕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猛地一抖!
嗤!
金属垫片化作一道银线,精准无比地射向那冷凝水阀门松动的接口!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撞击!
被击中的阀门接口猛地一震!那道原本细微的白色冷凝水汽流,瞬间如同被激怒的水龙,喷射量陡增数倍!
一道凝练、清晰、散发着刺骨寒意的白色水汽柱,轰然喷出,横亘在通道的半空中!
就在这水汽柱形成的瞬间!
壮汉肩头碎片反射的、原本微弱的光束,在穿过这道突然增强的、密度极高的冷凝水汽柱时——
嗡!
如同被无形的透镜聚焦!
光束瞬间被水汽柱中无数悬浮的微小冰晶无数次反射、折射、汇聚!
一道远比之前明亮、凝练数倍、边缘甚至带着淡淡虹彩的炽烈光柱,轰然诞生!
这道被水汽魔法般增强的光柱,带着毁灭性的精准和速度,如同审判之矛,狠狠地、持续地贯入了通风口那道细微的缝隙,死死地钉在了管道深处那个被惊扰、正试图重新移动的幽蓝光点之上!
嗤嗤嗤——!!!
通风管道深处,爆发出比之前剧烈十倍、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又混杂着高频电流短路的恐怖声响!
尖锐、暴怒、痛苦的嘶鸣瞬间拔高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整个通风管道都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管道外壁甚至瞬间变得滚烫,蒸腾起大量白色的水蒸气!
那一点幽蓝的光芒在炽烈的光柱持续灼烧下,疯狂地闪烁、明灭,最终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和崩溃的无声尖啸,猛地黯淡下去,彻底消失!
管道深处的震颤和嘶鸣戛然而止。
只剩下冷凝水汽柱喷射的嘶嘶声,以及管道外壁高温遇冷发出的滋滋声,在死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幸存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目睹了一场神迹。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对纪念卿那近乎非人智慧的敬畏,让他们几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纪念卿缓缓收回左手。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依旧在喷射白色水汽的冷凝管。她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探针,穿透前方通道的昏暗,落在了更深处——爪痕指向的方向。
通道似乎到了尽头。
那里不再是笔直的金属甬道,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半圆形的金属平台。
平台边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
平台的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面巨大的、边缘流淌着不稳定幽蓝光泽的椭圆形镜子。
镜面光滑深邃,如同通往另一个维度的门户。幽蓝的光泽在其表面缓缓流淌、变幻,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气息。
相位镜。而且是…一个被激活的、散发着强烈空间波动的巨大相位镜!
纪念卿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风衣口袋中那枚锋锐的金属书签。
光滑的金属书签表面,清晰地映照出她身后三个幸存者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身影。
以及……
在那面巨大幽蓝相位镜光滑深邃的镜面深处,极其短暂地、倒映出了一双巨大、冰冷、非人、瞳孔深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眸轮廓。
那双眼睛,隔着镜面,似乎正死死地“盯”着她。
一丝近乎愉悦的冰冷弧度,在纪念卿平静的唇角,悄然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