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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要了老命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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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溜溜达达的回去收拾行李,王铁柱也抱着解决晚饭问题的热忱飞奔离去,喧嚣散尽,虞清宴的小院被浓稠的寂静笼罩,只剩竹椅上那个大型哎哟发声器段燎。
他侧着身子,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窝在竹椅上,屁股稍微碰到硬竹条就忍不住倒吸凉气,嘶,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刻意压低的试图引起注意又怕惹人嫌的哎呦喂……阳光暖融融地晒在背上,但他只感觉屁股墩子一阵阵闷痛和脚踝的酸痛。
廊下阴影里,虞清宴重新拿起了那本古籍,他换下了标志性的清冷长袍,休闲裤衬得双腿修长,一件普通的T恤随性地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和流畅的肩线,乌黑如墨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颈侧,少了那身月白长袍的仙气,此刻的虞清宴,在段燎眼中,充满了居家的慵懒,甚至有点致命的吸引力。
清冷感未减,却意外地混杂了一种令人心痒的触手可及的温润感,段燎偷偷看着那在光影交错处静静阅读的身影,心里仿佛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又被自己狠狠掐断:妈的…这男妖精,绝对是故意的,换了身皮囊来勾引老子,不能看不能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就在段燎自我唾弃、努力把视线从那赏心悦目的侧影上撕开时,廊下的身影动了。
虞清宴放下书,径直走了过来,他在段燎面前停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扭曲的坐姿,然后……在段燎惊愕的注视下,突然弯下了腰。
一只手臂穿过段燎的腿弯,另一只手臂直接揽向他的后腰。
“卧槽,虞大师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差点直接从竹椅上弹起来,声音都劈了叉,这动作……这动作是要公主抱?这跟他想象的脚丫子肿痛、抹抹药膏的发展完全不一样啊。
虞清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那张清冷如玉的脸就在段燎鼻尖前几寸,他垂眸看着段燎惊慌失措的眼睛,平静无波的语气陈述着最让人面红耳赤的事实:“你不是屁股痛?抱你上去房间仔细看看伤情,或者……你想现在就在这里把裤子脱了检查?”
“啊啊啊!!不不不!不痛了!完全不痛了!”段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整个人恨不得在竹椅上扭曲成一张饼来避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即将行凶的手臂,“真的!虞大师你看!屁股好得很!一点事儿都没有!就是脚!脚还有点扭着的痛!真的!”他为了证明自己屁股没事,甚至还尝试性地、小心翼翼地、飞快地挪了挪屁股,结果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抽气,但愣是强忍着没再哼出声。
虞清宴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段燎几秒,他也没有强求,淡淡应了声:“好。”
转身,回到廊下,重拾书卷。
段燎僵在椅子上,浑身都泄了劲,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一层,屁股底的刺痛和刚才那惊悚的选择题带来的冲击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了老命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巨大的精神冲击加上身体的疲惫疼痛,让段燎急需一个发泄口,看着虞清宴再次沉浸在书卷中的沉静身影,心底那股躁动和莫名的空虚感却越来越盛,不行,得转移注意力,得找点刺激的,爷们儿的东西洗洗脑子。
他猛地掏出手机,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摔地上,慌慌张地点开那个沉寂许久的四人小群【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段燎:狗儿子们!江湖救急,十万火急,有没有片儿!
信息秒发。
孟达:卧槽,失踪人口回归,段爹?您老被山魈掏空身体需要精神食粮了?啥片儿?(狗头叼玫瑰)
祈冕:哟嚯,我儿子这是深山老林里憋疯了?想开荤看片儿了?(露出欣慰又贱兮兮的老父亲笑容)说!是不是对着山鬼石像都起反应了?
段燎脸一热:滚蛋啊,爸爸我一表人才风华正茂……。
楚天川:啧,处男之身何解忧?唯有人生启蒙片,光看不如实战爽啊儿子。(点烟沧桑)
祈冕:回来,麻溜儿回来,爹攒了好几个局,盘靓条顺技术好的妹妹等着你,带个山妞儿回来多掉价。
段燎感觉男性尊严被轮番践踏,气急败坏又带着点破罐破摔:[滚滚滚,都什么玩意儿,少废话,麻利儿的来硬的,正事儿,快。
孟达:得嘞,爹懂,(文件传送:山野の妖精.rar)儿啊,仔细研习,理论指导实践,有啥高难动作不懂的随时问爹,(邪魅一笑)
段燎没好气:……抽烂你的嘴!
手指不听使唤地飞快点开了那个压缩包,下载图标闪烁,进度条拉满。
瞬间!
高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动态预览图,毫无防备地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活色生香的影像在强烈的阳光下纤毫毕现,段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我操!!”一声短促到几乎只剩气音的惊呼憋在喉咙里,手机像烫手的山芋被他条件反射地狠狠甩了出去,啪地一声砸在竹椅旁的泥地上。
他像被电流击中,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半寸,又因为屁股和脚的剧痛狼狈地蜷缩回去,脸红得像要滴血,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撞上前面那个廊下的身影,他慌忙弓起背,像个受到惊吓的刺猬,把后背死死对着虞清宴的方向,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尴尬。
不敢动,不敢喘大气,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烟花爆炸:完蛋!死定了!虞清宴肯定听到了!看到了!我脏了!手机脏了!我的眼睛也脏了!
院子里的空气凝固了,死寂,只有风吹叶响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段燎甚至能感受到廊下翻动书页的声音似乎……停顿了?
万幸万幸他可能没看到?或者以为我在看什么搞笑视频被吓到了?对对对!一定是这样!上帝佛祖保佑。
夜幕降临,蛙鸣虫唱,虞清宴的小院里灯火通明,石桌上满满当当摆着王铁柱和他家里人端过来的饭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硬是铺出了几分饕餮盛宴的架势。
下午那出营养费的戏码显然刺激到了王家,王铁柱的父母深感招待贵客,本就是邻里本分,还收下人家母亲这么大笔钱,王铁柱给他们看手机转账记录上那一串零时,铁柱爹差点背过气去,更是心中不安,这份不安就转化成了饭桌上的极致热情,炖得酥烂脱骨、皮油肉亮的老母鸡汤打底,一大海碗酱香浓郁、肥瘦相间、油光发亮的红烧猪蹄,还有嫩滑鲜美的清蒸山溪野鱼,自家熏制的腊肉炒山笋脆生生,更别提那一大盘金黄油亮的炸小河虾和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连米饭都用山里特有的红苕蒸了一笼屉,透着淡淡的甜香。
段誉看着这满桌不努力吃就对不起王家人心意的硬菜,又看看他哥龇牙咧嘴只能半边屁股小心翼翼挨着石凳坐下来的伤脚,以及脸上那副准备大干一场的兴奋表情,忍不住开口:“少爷,你这尊臀都这样了,还能坐下吃?确定不需要给你搬个特制鸟架,蹲着吃?”
段燎直接一个白眼翻上天,手速奇快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猪蹄就往嘴里送,烫得直吸溜还不忘回怼:“去你的,少给我乌鸦嘴,信不信我一屁股坐你脸上?赶紧吃你的吧!”他又对着王铁柱一家招呼,“王叔,王婶,铁柱,快坐下一起吃,这菜也太香了,你们太客气了。”
王铁柱一家忙摆手说吃过了吃过了,让他们兄弟吃好喝好,就匆匆回去了,留下空间给这两兄弟,以及安静旁观的虞清宴。
饭桌上,两兄弟的交锋就没停过。
段誉斯斯文文夹了一筷子嫩笋:“少爷,你这又是脚伤又是屁股痛的,感觉像被人组团打劫了丢沟里,不是我说,你这身手退步也太快了吧?当年咱们院儿打遍小孩无敌手的小霸王呢?”
段燎啃着猪蹄,含糊不清:“滚,那还不是你造的孽?再说了,就你小子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真打起来,还不是得靠哥罩着?”
“呵,罩我?罩到沟里去了?这次回去我跟爷爷汇报,你说他会信谁?是信我那点刚过一本线的高考成绩单,还是信你屁股英勇卡沟、舍身喂车的英雄事迹?”
段燎被噎得够呛,扔过去一只炸得酥脆的小河虾:“闭嘴吧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吃完赶紧滚。”
段誉轻松避开飞来的虾:“恼羞成怒?哥,这不符合你段王爷的气度啊。”他笑眯眯地夹起炸虾放嘴里,吃得优雅。
“半个月后你丫滚国外喝洋墨水去了,想挨揍也没门了!”段燎作势要拿汤勺敲他。
话是这么说,但吵吵闹闹的间隙里,段燎看着对面那张酷似自己的但更显清俊斯文的年轻脸庞,啃猪蹄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这小子,从小到大嘴巴是毒,但自己打架惹祸被老爷子罚跪祠堂的时候,每次偷偷摸摸塞馒头给他垫垫肚子,帮他说好话求情的也是这小子,现在这小子翅膀真硬了,马上要飞那么大老远的地方去……
察觉到自家哥哥难得沉默下来,眼神里那点被硬菜冲淡的离愁别绪又冒了头,段誉也收敛了点调侃,他没再毒舌,拿起汤勺,从老母鸡汤里舀起一块最嫩的带着筋和皮的上好肉块,默不作声地放到了段燎的碗里。
“喏,特意给伤员留的,别浪费。”
段燎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那块肉,再看看低头认真剥虾壳掩饰情绪的弟弟,心里那点酸溜溜的小情绪突然就被一股暖流冲淡了,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筷子把那块肉戳来戳去:“哟,你丫这么好心?不会是下毒了吧?”
“毒死你,财产还得我管,嫌麻烦,赶紧吃。”
两人对视一眼,段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夹起那块肉,吃得比刚才那块猪蹄还香。
旁边,虞清宴始终安静地用着饭,他吃得不多,偶尔目光会在那两个吵吵闹闹又透着真情的兄弟身上短暂停留一瞬,暖黄的灯光映照着他平静的脸庞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有唇边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他自己盛了一小碗熬得很烂的药草粥,慢慢地喝着,那份沉默与兄弟俩的喧嚣形成奇特的和谐。
王铁柱适时端上了一盆清香四溢的莲子羹作为尾声,吃饱喝足,段誉也吃撑了,靠在椅背上满足地喟叹一声,对着段燎说:“哥,你这日子……啧啧,除了屁股有点受罪,也挺滋润嘛。”他扫了一眼清幽的院子,又意有所指地看向虞清宴,“挺好,挺好。”
段燎没接话,只是哼着不成调的歌,用没受伤的那只脚在石桌底下轻轻踢了一下段誉的小腿。
一顿饭,吵吵嚷嚷,插科打诨,硬菜填肚,月光洒在兄弟俩年轻的脸庞上,一个张扬中带着伤,一个斯文里藏着坏,半个月后的分离是成长的必然,此刻的吵闹,却成了山乡夜色里最生动也最窝心的一幕。
段誉吃到最后,放下筷子,斯斯文文地拿起没用过的公勺,盛了一小碗莲子羹,却不是给自己,而是推到了旁边虞清宴的面前。
“虞先生,”段誉的声音难得带上几分真诚的客气,“这半个月,我家这头……不太省心的狼崽子,就劳您多费心了,他的伤,他的脑子,还有他那个不太灵光的屁股……”
“段誉!”段燎忍无可忍地打断。
段誉无视亲哥的咆哮,继续道:“都得麻烦您照看了,这碗莲子羹不成敬意,谢谢您收留他。”
虞清宴看着面前那碗清甜的羹,又抬眸看着段誉那张写满了,哥你欠大人情了哦的狡黠笑容和段燎涨红的脸,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段誉吃完,主动站起来,动手收拾碗筷。
“少爷,你这位伤患就别添乱了。”他嫌弃地瞥了眼段燎,“我来给虞先生还回去。”说着,抱着碗盘起身就往厨房走,那背影还挺潇洒,段燎看着他那股劲头,忽然有点恍惚,这臭小子……真的长大了。
这边兄弟俩上演着别扭的温情戏码,虞清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静谧世界里。
段燎靠在椅背上,一边揉着吃撑的肚子,一边忍不住偷偷瞄向虞清宴,看着那瓷白的勺子沾着米脂,轻轻触碰着对方色泽浅淡却形状优美的唇瓣……段燎不知怎么的,耳根又开始发热,刚才饭桌上那些插科打诨带来的轻松感瞬间被一种陌生的粘稠的悸动替代,他心里痒痒的,又有点莫名的烦躁。
鬼使神差地,段燎用没受伤的手端起自己面前还剩半碗的莲子羹,勺子在里面搅和了一下,然后舀起满满一勺,手臂有点不稳地越过桌面,直直递到虞清宴面前那碗药草粥旁边。
“虞大师……”段燎的声音带着点不自知的紧张,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虞清宴抬眼看过来的眼神,“这个莲子……莲子羹也挺甜的,你、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勺子里的莲子羹因为手臂不稳,甚至轻轻晃动,差点滴落到桌面上。
段誉抱着空碗正走到厨房门口,听到声音,猛地驻足,一个极其标准的后撤步侧身,倚着门框,嘴角勾起一副标准吃瓜看戏的表情。
虞清宴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几乎戳到自己唇边的勺子上,又缓缓抬起,落在段燎那张带着羞赧,眼神躲闪却又藏着某种强装镇定的期盼的脸上。
他的视线在段燎脸上逡巡了片刻,深墨色的瞳孔里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点难以言喻的波澜掠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最终,虞清宴没有去碰那勺莲子羹。
他只是对着段燎,缓缓摇了一下头。
“不必。”
然后,他便垂下眼帘,继续专注于自己面前那碗散发着淡淡清苦药草气息的粥。
段燎的手僵在半空,感觉那勺温热的莲子羹瞬间变得冰凉,脸上刚才因为偷看而升腾的热度,也在这简短而明确的拒绝面前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滚烫的羞耻和难堪,他讪讪地收回勺子,手肘碰到桌子,碗里的羹汤都跟着晃了一下。
段誉倚在门框上,无声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神从“吃瓜”瞬间切换成了对他哥的“深切同情”以及一点“果然如此”的幸灾乐祸。好家伙,敢拿自己沾过口的勺子喂人?还是虞清宴?他哥这胆量和作死精神……真乃吾辈楷模!
段燎低下头,盯着自己碗里摇晃的羹汤,感觉虞清宴那碗药草粥的清香似乎又浓烈了几分,无声地弥漫在自己周身,丝丝缕缕,缠绕不去,他木讷的把勺子塞回自己嘴里,莲子清甜依旧,但那股莫名升腾的躁动与期待,却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只剩下一丝苦涩的回甘,慢慢在心头漾开。
虞清宴自始至终没有再抬眼看他,只有他慢条斯理搅动粥碗的细微声响,在尴尬的寂静中格外清晰,过了片刻,他似乎觉得粥有些凉了,放下勺子,直接端起碗,姿态优雅地将剩余的半碗粥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了一下,流畅的下颌线在灯光下格外好看。
“早些休息。”他丢下这句话,目光平淡地扫过垂头丧气的段燎和门口看戏的段誉,然后转身进了屋子,留下兄弟俩和那一桌子残羹在灯光月影下。
段誉等到虞清宴进了屋,才重新迈步走进院子,他看着自己那蔫头耷脑对着空碗发呆的亲哥,摇了摇头,走过去收拾起自己的碗筷,临了,他动作很轻地把虞清宴那只喝得空空的白瓷粥碗,和他自己用的碗叠在一起,无声地端走了,经过段燎身边时,他叹了口气:“哥啊,路漫漫其修远兮……”留下一个语重心长又带着调侃的背影。
段燎还僵在原地,桌上那盏马灯的火焰被夜风吹得微微摇曳,光线也跟着晃动,他看着虞清宴刚才坐着的位置,眼神复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药草粥的清苦气息和那人身上独有的冷泉气息,他端起自己那碗已经凉透的莲子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想把那点莫名的失落和不甘压下去,结果差点呛到,狼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