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红死疫（十九） ...
-
不该挖开的东西？发光的菌类？
这些词听上去和一座爆发疫情的小镇毫无关系。关百泉想，它们会不会是病原体的源头？以赛亚的早期感染和异常，埃莉诺的特殊性，是否都与那个地方有关？
但这些东西要去哪找才好？
关百泉正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面前的本杰明忽然开始剧烈咳嗽，大团鲜血也随之呕出。
他面对突然发病的患者束手无措，一时间只想着拿布去擦，右手不慎触碰到本杰明的脸。
瞬间，黑白画面变得朦胧，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呈螺旋状转动。关百泉似乎置身于漩涡之中。等再次睁眼，视线就变得低矮混乱。
黑暗，滴水声，四周阴冷寂静。他举着昏暗的油灯，另只手搀扶着岩壁，不断喊着谁。仔细听的话，好像是一个叫“以赛亚”的人。
但是久久没有回应，他又不确定地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是个破烂的背包，里面露出一些挖掘用的工具，他蹲下捡起背包，矿道深处传来一声非人的呜咽，接着是碎石滚动的声音。
这不算是好预兆，于是他惊恐地抬头，隐约看到阴影中有东西蠕动。他转身想跑，手臂又不慎擦过一些丝状物质。
黏黏滑滑的，摸上去像菌丝，很普通的菌丝。
可面对普通的菌丝，他的心中也摇摇升起不安的情绪。
“你去哪了！？”他喊了一声，没得到回答。眼前仍是漆黑一片，连第二个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半点。
湿冷腐臭的环境里，不安与恐惧交杂，他难免猜到呼唤的人迟迟不答，是因为遭遇了不测。
是不是死了。
那这是，第三个了。
出现这个想法的瞬间，绝望从心脏最深处伸了出来，菌丝一样，慢慢爬满整颗心脏。
他想现在该回去了，不该继续往前找了。耳边莫名出现的声音却叫他将昏暗的小灯高举过头顶，不断往前，往前。
它说，快来。
它说，希望就在里面。
……
“咔。”
玻璃发出即将碎裂的声音，思绪被从声音中粗暴地拖了出来。他恍然大悟般恢复了部分理智，再度审视起眼前的黑暗。
太黑了，看不到头。
不该再往里走了。
“嗒！”
他撒开腿，转身开始朝外跑去。可根本没跑几步，温暖很快便包裹住身子。他这才发现，刚刚其实根本没走很远，只是因为太黑太冷太暗，加上那个不知哪来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走了很久罢了。
好，好，只是虚惊一场。
他安抚般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刚刚跑太快了，他有些胸闷，腋下也有些痛。准备稍作歇息。下午还要去帮忙给病重的患者放血治疗。
这么想着，他走向墙壁，将灯挂上钩子。也是在这个瞬间，灯身好像终于不堪重负，“噼咔”一声炸开来。
他躲闪不及，被飞来的玻璃片划到了脖子，还有额头。
“砰”一声，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
“医生？你还好吗？医生？”
“鳄梨医生！”
“哎！”关百泉在呼唤中回过神来。
恩波利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您还好吧，要是实在太累一定要休息，您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我，我不累。你先去找人处理病人，我有些东西要看。”
关百泉面对病重的本杰明，曲起指关节，隔着面具狠狠怼了太阳穴。
他刚刚在触碰到本杰明的瞬间好像看到了什么，是本杰明的回忆吗？
他的回忆，要展现的却是这样一副与现实毫无关联的场景吗？
等等。
或许是因为《幸福人生》是个过于沉浸式的游戏，关百泉一下忘了自己不在现实。他忽然在意起引诱人深入的那个声音。
本杰明听到的声音，会是“它”——唯知性空无——吗？
想到这，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将恩波利支开，朝门外跑去。
*
接触了不止一次的缘故，南安城初城的地形早已被关百泉熟记于心。只是他跑遍了大街小巷，没能找到本杰明记忆中的地点。
不过按当时情况来看，本杰明也可能不在地上就是了。
“第十三区救援队之前在哪驻扎？”关百泉抓住一个穿白袍的女孩问。
女孩见到戴着渡鸦面具的关百泉，紧紧握住胸前的十字架，指了个方向。
关百泉顺着找到位置时，街上除了病患和死老鼠，基本没什么活物。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直接叫出来：“看头儿！？”
被叫的男人猛地抬起头。他背上驮着一个中等大小的包，手里挑挑拣拣，正要把一本笔记本放进右侧口袋里。
关百泉正要迎上去，看头儿的目光却越过他的肩，随后面带惊恐地叫起来：“别别别我现在就走！”
关百泉一回头，看见一个魁梧的男人满脸阴郁地朝这边走来。
“第几回了！？吃人血馒头的贱骨头！”他怒喝道，顺手抄起一块板砖就朝看头儿砸去。
他砸得极准，看头儿被砸到了额角，转眼就有鲜血顺着脸滑落。但他毫不在意，扔下笔记本就跑了。
随后他挡住了关百泉：“鳄梨医生？您怎么到这来了？”
关百泉赶紧答：“啊，这边或许会有关于血清和抗体的——”
“这边没有什么血清抗体。”男人捡起本子，拍了拍上面的血灰，摇头道，“您说的‘抗体’已经被转移到教堂做实验去了，您自己不记得了吗？”
关百泉知道男人说的是埃莉诺。他快速扫了一眼笔记本，想起之前的线索，试探道：“我记得，只是想来调查点别的东西。你现在有时间吧，路塔，先生？”
似乎猜对了。男人点点头：“……可以。要问什么？”
关百泉将刚刚看到的画面描述了一遍。
“发光的菌丝？不该听到的声音？”
男人粗重地叹了口气。“这和研究抗体血清什么的有关系吗？”
关百泉：“不管有没有，一个医疗救援小队不会无缘无故拿着一堆挖掘工具去洞穴一样的地方，对吧？据我所知，救援队的驻扎地一直在地上，你作为曾经的一员，敢说对发生的这些一无所知吗？”
“……”
路塔沉默了很久，粗粗地问：“这次医疗救援行动是市政厅在您的号召下组建起来的，您对此满意吗？”
“？”
关百泉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一时语塞。街上的病患依旧多得可怕，可教堂和其他地带的隔离区看上去也有效地避免了疾病进一步蔓延。
他该对此表示满意吗？
琢磨不定时，路塔再次道：“如果您觉得满意，我想我不该继续往下说了。您是无法理解的。”
“不，我可以理解。”关百泉盯着他手中的笔记本，“你尽管说。”
路塔的语气再次充满犹豫：“医生，或许我们该防的不止是病毒呢？”
“我一直在记录病患的情况。”他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但是没有记过第十三区全体医护人员的精神状况。”
“我有时在想，如果一个人因为咳血，呼吸困难，心脏骤停而与这个世界分离，我们能将这种状态称为死亡；
可如果一个人的精神不再属于祂自己，而是被什么东西支配或污染，最后从精神上彻底与这个世界剥离开来，能否被称之为死亡呢？
只要是致死的东西，我们都应该防护不是吗？不能任由他到处跑，就像防止疫情一样。”
关百泉没答上来。他知道对方在讲唯知性空无。可这里是游戏，为什么会有唯知性空无？
同时，他从路塔的语气中听出几丝不对劲。
“这个问题我先不做回答。”他将语气沉下来，拿出商量安抚的态度，
“我想先知道本杰明死前看到过什么，第十三区医疗小队经历过什么。在教堂我得知以赛亚身为感染者却没到场，他又去了哪里？”
他问得很坚定，路塔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坚定。
“杀了。”他说，“是我把他杀了。”
“那时他的身体还没出问题，可精神已无法被称作正常。感染的患者应当被隔离，这是你说的，我觉得很对，所以选择做到这一点。鳄梨医生，您能理解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红死疫（十九）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