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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健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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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晴盯着星驰科技大楼的玻璃幕墙，调整了一下肩上的医药箱背带。清晨七点的阳光将整栋建筑镀成金色，而她已经在心里把程驰骂了十七遍。
"姜医生！这边！"张明小跑着迎上来，"程总在28楼等您。"
电梯匀速上升时，姜雨晴注意到自己的倒影——白大褂换成了深蓝色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连妆容都比平时在医院时精致三分。她烦躁地抹掉唇膏上一点晕开的痕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那个工作狂精心打扮。
"程总昨晚通宵了。"张明压低声音，"我按您说的藏起了咖啡机，但他让行政部又送了五台..."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姜雨晴就闻到了浓重的咖啡味。程驰的办公室门大敞着，他正站在落地窗前开视频会议，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桌上三台显示器同时亮着，旁边散落着几个空咖啡杯。
"我说过这个算法必须今天上线——"程驰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姜雨晴直接拔掉了主显示器的电源线。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如坟场。几十个格子里的视频画面中，程序员们惊恐地瞪大眼睛。
"会议暂停一小时。"姜雨晴对着摄像头宣布，然后果断关闭了所有设备。
程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是价值——"
"每分钟三十万的会议？我知道，您助理说了十七遍。"姜雨晴打开医药箱，"脱衣服。"
"什么？"
"心率监测需要贴电极片。"她晃了晃手中的贴片，"或者您更喜欢去医院做24小时Holter？"
程驰眯起眼睛，但最终解开了衬衫纽扣。当他的胸膛完全暴露在晨光中时，姜雨晴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那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疤痕，最新的一道横贯左胸，还泛着粉红色。
"实验室事故。"程驰简短地解释，在她触碰伤疤时肌肉绷紧，"三年前。"
姜雨晴没有追问，只是将电极片精准贴在他心尖搏动处。指尖下的皮肤滚烫，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这个发现让她莫名烦躁——程驰的心率比上次检查时快了15%，而罪魁祸首正堆在办公桌角落：五包空咖啡袋。
"您知道咖啡因会加重胃酸分泌吗？"她扯下一次性手套，"知道还喝五杯？"
程驰系着扣子，眼神飘向重新亮起的手机屏幕："临界测试不能等。"
"那胃穿孔就能等了？"姜雨晴从医药箱抽出一沓打印纸，"从今天开始，这是您的健康管理细则。包括作息、饮食、运动和——"
"——心理评估。"程驰念出最后一项，嘴角下撇，"我以为我们达成共识了。"
"共识是'仅限于焦虑量表'。"姜雨晴翻开日程表，"现在，请躺到沙发上，我们需要做SCL-90症状自评。"
程驰的表情像是被要求生吞一只活青蛙："在这里？现在？"
"或者您更想去精神科门诊？"她晃了晃钢笔，"我认识很好的专家。"
二十分钟后，姜雨晴对着填完的量表皱眉。程驰在"躯体化"和"焦虑"两项得分高得离谱，却在"抑郁"项目上全部选了最低分。这种矛盾的结果通常意味着两种情况：要么测试者故意伪装，要么...
她的目光扫过程驰紧绷的下颌线。要么这个人真的认为持续胃痛、失眠和心悸都是"正常状态"。
"结果如何，医生？"程驰靠在沙发上，语气嘲讽，"我疯得够格住院吗？"
姜雨晴突然倾身向前，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二十厘米。程驰明显僵住了，她能闻到他呼吸里残留的咖啡苦香。
"瞳孔扩大，呼吸频率增加，手指轻微震颤。"她平静地列举，"典型的焦虑发作前兆。您上次 panic attack 是什么时候？"
程驰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我不知道你在——"
"右侧抽屉里的阿普唑仑。"姜雨晴打断他，"处方药，但开方医生姓林，不是您任何一次就诊记录上的医师。"
办公室陷入死寂。程驰的脸色变得极为可怕："你翻我抽屉？"
"您助理收拾咖啡袋时碰掉的。"姜雨晴面不改色地撒谎，"所以，是睡前半片，还是发作时舌下含服？"
程驰走到窗前，背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剑。阳光将他衬衫照得半透明，姜雨晴能隐约看见他脊背上肌肉的轮廓。
"三年前的事故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偶尔用。"
姜雨晴默默记下这个时间点——与那道胸疤、锁屏照片上的警示牌同属一个时期。她走到程驰身边，递过一张新的处方单："换成舍曲林，副作用更小。但药物只是拐杖，您需要找出瘸腿的原因。"
程驰接过处方，指尖与她短暂相触。那一刻姜雨晴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不带敌意的身体接触。
"下周的团建您必须参加。"她迅速退回安全距离，"户外活动对心理健康有益。"
程驰挑眉："我以为你会禁止所有'无意义社交'。"
"适当社交不等于——"姜雨晴突然反应过来，"您看了我的论文？"
"《高压职业群体的自我隔离倾向研究》。"程驰准确报出标题，"2019年《临床心理学杂志》年度最佳论文。"他顿了顿，"作者在讨论部分承认自己也有同样倾向。"
姜雨晴感到一阵燥热爬上脖颈。那篇论文确实带有自传性质——弟弟车祸后，她把自己埋进工作和学术，整整两年拒绝所有聚会邀请。
"专业建议不该涉及医患私人情况。"她生硬地说。
程驰笑了，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真心实意的笑容："我以为我们现在是'健康顾问与客户'？"
姜雨晴正要反驳，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赵总。"程驰的笑容瞬间消失，"有事？"
"听说你请了'私人医生'，来看看。"赵天成走进来，香水味浓得呛人，"姜医生是吧？久仰。林院长经常提起您。"
姜雨晴敏锐地注意到程驰的手指收紧了："赵总认识林副院长？"
"老朋友了。"赵天成意味深长地笑，"他说您特别...关心程总的身体状况。"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姜雨晴感到一丝不安——林伟民怎么会知道她在程驰公司的诊疗细节？
"姜医生负责整个高管团队的健康管理。"程驰突然插话，"下周团建她也会参加。对吧，医生？"
姜雨晴接收到他眼神中的暗示："是的，全员体检和压力评估。"
赵天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那我一定准时到。"他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程驰一眼，"董事会很关心你的...健康状况。"
门关上后，程驰立刻拨通内线："张明，查一下赵天成最近三个月与仁和医院的所有往来。"放下电话，他看向姜雨晴："你被监视了。"
"什么？"
"林伟民。"程驰调出一份邮件，"过去两周，他每天向赵天成发送你的排班表。"
姜雨晴盯着屏幕，胃部一阵绞痛——那些邮件甚至标注了她每次来星驰科技的具体时间。职业操守被侵犯的愤怒让她声音发抖："为什么？"
"因为我在董事会否决了赵天成的AI医疗合作案。"程驰关闭页面，"他需要证明我'精神状况不稳定'才能推动重新表决。"他顿了顿，"而你，是最好的人证。"
姜雨晴想起林伟民桌上那份"职业伦理调查表"，突然明白自己早已被卷入一场商业阴谋。更糟的是，她不确定程驰此刻的坦白是否也是算计的一部分。
"我需要考虑是否继续这个顾问合约。"她冷冷地说。
程驰沉默片刻，突然从抽屉取出一个药瓶扔给她："舍曲林。从今天开始吃。"见她愣住，他补充："这是我能给的最大诚意。"
药瓶上的标签墨迹未干——程驰刚刚亲手写下了自己的真名和身份证号。在医药行业，这相当于把命脉交到对方手中。
"团建几点开始？"姜雨晴最终问道，将药瓶放回桌上。
程驰的嘴角微微上扬："周六早上八点。需要我派车接你吗？"
"不必。"姜雨晴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还有，把咖啡换成洋甘菊茶。"
她没有看见程驰在她身后露出的第二个真实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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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青龙湖国家公园阳光明媚。姜雨晴到达时，星驰科技的员工们已经分组开始拓展训练。她意外地发现程驰不在高管队伍里，而是混在一群年轻程序员中间，正笨拙地尝试搭帐篷。
"姜医生！"张明跑来，"程总说要'深入基层'..."
话音未落，那顶摇摇欲坠的帐篷就轰然倒塌，把程驰整个埋在里面。人群中爆发出大笑，几个胆大的程序员开始往帐篷上堆树叶。
姜雨晴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需要帮忙吗，落难CEO？"
帐篷布料下传来闷闷的咒骂声。她忍笑拉开拉链，程驰灰头土脸地钻出来，头发上还挂着半片树叶。
"我恨户外活动。"他咬牙切齿地说。
阳光下的程驰看起来截然不同——没打领带，袖口沾着泥土，甚至眼角笑出了细纹。姜雨晴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非工作状态"的程驰。
"帐篷杆要交叉固定。"她示范着，"像这样。"
他们的手指在尼龙布下偶然相触，程驰迅速缩回手，但姜雨晴已经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不是焦虑，而是某种更原始的反应。
中午烧烤时，姜雨晴被迫坐在高管桌。赵天成不断向她敬酒，话题总是绕回程驰的"健康问题"。
"程总最近还失眠吗？"赵天成递来烤串，"听说他经常凌晨三点发邮件。"
姜雨晴保持职业微笑："医疗保密条款，您懂的。"
"当然，当然。"赵天成凑近，酒气喷在她脸上，"不过林院长说，您最近可能面临...职业道德审查？"
姜雨晴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上。就在这时，一杯冰柠檬水精准地浇在赵天成□□上。
"手滑。"程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脸上毫无歉意，"姜医生，技术组想请教急救培训的事。"
技术组的野餐垫远离主会场。程驰递给她一盒未开封的餐具："赵天成碰过的那份别吃了。"
姜雨晴接过餐具，心跳莫名加速："谢谢。不过我能应付。"
"我知道。"程驰望向湖面，"但我不想你应付。"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姜雨晴低头拆包装，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下午的皮划艇比赛将气氛推向高潮。姜雨晴原本坐在岸边当裁判，却被程序员们硬拉进队伍。
"我们缺个人！"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恳求，"程总说您大学时是赛艇队的！"
姜雨晴惊讶地看向程驰，后者正假装对云彩很感兴趣。她确实在弟弟去世后加入了赛艇队——那是她为数不多提到个人经历的论文脚注。
比赛开始后，姜雨晴很快找回了节奏。她的艇与程驰的始终并驾齐驱，水花溅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最后一个弯道时，程驰突然转向过猛，眼看要翻船——
姜雨晴本能地伸手去拉，却被惯性带得一起栽进湖里。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头顶，混乱中她感到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浮出水面时，她发现自己正紧贴着程驰的胸膛，两人的呼吸交织在咫尺之间。
岸上的欢呼声仿佛隔了一个世界。程驰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姜雨晴突然想起医学院时学过的一个现象——人在冷水刺激下会产生类似心动的生理反应。但此刻她的心跳快得远超科学解释的范畴。
"没事吧？"程驰低声问，手仍牢牢扶在她腰间。
姜雨晴张口想回答，却呛了口水。程驰笑着拍她的背，那一刻他看起来年轻又鲜活，与办公室里那个阴郁的工作狂判若两人。
回程的大巴上，精疲力尽的员工们东倒西歪地睡着。姜雨晴的座位在程驰旁边，湿衣服已经换成了星驰科技的纪念T恤，对她来说有些宽大，领口不时滑向一侧肩膀。
"今天谢谢你。"程驰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三年来我第一次..."
他没说完，但姜雨晴懂了。三年来第一次放松，第一次大笑，第一次不是为了生存而呼吸。她轻轻点头，假装没看见程驰悄悄把空调出风口转向她仍在滴水的头发。
夜幕降临时，大巴停在公司楼下。姜雨晴刚要道别，程驰却跟着她下了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
"医嘱。"程驰晃了晃手机，"'确保充足休息'，记得吗？"
程驰的车是低调的黑色奥迪，内饰却意外地温馨——后座放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车载音乐播放着舒伯特的钢琴曲。姜雨晴注意到副驾驶座椅被调成了近乎平躺的角度，扶手箱里露出一角眼罩包装。
"你经常在车里睡觉？"她问。
程驰专注地看路："加班太晚时会眯一会儿。"顿了顿，"比安眠药管用。"
姜雨晴输入自家地址时，感到程驰的目光在她侧脸停留了几秒。导航开始运行，车厢里只剩下钢琴声和两人的呼吸。等红灯时，程驰突然开口："那篇论文里提到的案例7号...是你弟弟吗？"
姜雨晴的手指绞紧了安全带。案例7号确实基于弟弟姜阳——十八岁生日那天酒驾，当场死亡。她在论文中隐去了关键细节，但职业敏感如程驰，恐怕早已拼凑出真相。
"他走后，我读了医学院。"她最终承认，"想着至少能救下一个...像他这样的傻瓜。"
程驰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我很抱歉。"
"不必。"姜雨晴望向窗外，"医者不能自医，老话了。"
车停在她公寓楼下时，雨悄然而至。程驰坚持送她到门口，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肩膀不时相碰。到达门廊时，姜雨晴转身道谢，发现程驰的右肩已经完全湿透——那把伞一直倾斜向她这边。
"周一见，医生。"程驰将伞柄塞进她手中，转身走进雨里。
姜雨晴站在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模糊在雨幕中。手中的伞还残留着体温，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记得她也会被淋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