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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崩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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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七分，姜雨晴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程驰"两个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她按下接听键，却没有立即听到声音。
"程先生？"她撑起身子，声音还带着睡意。
电话那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有人正竭力控制着什么。姜雨晴瞬间清醒，手指攥紧了被角："程驰？你还好吗？"
"我..."程驰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没事。"
姜雨晴翻身下床，一边开灯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你在哪？办公室还是家里？"
"办公室。"电话里传来玻璃碰撞的声响，"抱歉...这么晚..."
姜雨晴已经拉开抽屉取出听诊器塞进包里："你喝酒了？"
"一点点。"程驰突然笑了，那笑声让姜雨晴后背发凉，"刚好够让我有勇气打这个电话。"
窗外暴雨如注，姜雨晴站在衣柜前犹豫了一秒，抓起白大褂套在睡衣外面："别挂电话，我二十分钟到。"
"不用..."程驰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让姜雨晴系鞋带的手顿住了。她从未听过程驰用这种语气说话——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过去三个月，她见过他胃痛到蜷缩的样子，见过他因失眠而通红的双眼，甚至见过他在心理评估量表上撒谎时紧绷的下颌线，但从未见过他...崩溃。
"程驰，"她放轻声音，像在安抚受惊的动物，"看着我手机上的定位，我马上到。"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仍赶不上暴雨的节奏。姜雨晴闯了两个红灯，十八分钟后冲进星驰科技大楼。保安见到她湿透的白大褂，二话不说刷卡放行。
电梯上升到顶层的过程中，姜雨晴做了三次深呼吸。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急诊出诊——如果忽略时间是凌晨，以及病人是穿着睡衣喝酒的程驰。
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姜雨晴推门而入，脚边踢到一个空酒瓶。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勾勒出程驰蜷缩在沙发上的轮廓。他手中还握着半杯琥珀色的液体，茶几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和...一个倒扣的相框。
"医嘱上写着禁止酒精。"姜雨晴打开壁灯，光线让程驰眯起眼睛。
"医嘱还写着保证睡眠。"程驰举起酒杯向她致意，"看来我们都不太听话，医生。"
走近了姜雨晴才看清他的状态——眼睛布满血丝，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皱得像是穿了一周。最令她心惊的是他左手手腕上几道新鲜的抓痕，已经渗出血丝。
"怎么回事？"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程驰没有挣扎："新项目测试失败。"他指了指散落的文件，"损失三千万。"
姜雨晴从医药箱取出碘伏棉球："我是问这个。"她轻轻擦拭那些伤痕，"自残违反我们的合约第七条。"
"只是...焦虑发作时的本能反应。"程驰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我控制不住。"
姜雨晴心头一紧。这是程驰第一次承认"控制不住"任何事。她小心地包扎好那些伤口，然后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测试失败的原因？"
"我。"程驰仰头喝干杯中酒，"我坚持用旧算法，否决了团队的改进方案。结果..."他苦笑着指向电脑屏幕上的错误报告，"系统崩溃了十二次。"
姜雨晴默默收走酒杯和酒瓶，从饮水机接了杯温水塞进他手里："为什么坚持旧算法？"
"因为..."程驰的声音突然哽住，"那是我父亲设计的。"
落地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程驰脸上转瞬即逝的脆弱。姜雨晴想起病历上简短的家属信息——程明远，五十二岁因心源性猝死去世。那时程驰刚大学毕业。
"三年前的事故，"姜雨晴轻声问，"用的也是这个算法？"
程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你怎么知道..."
"猜的。"姜雨晴指了指他胸口那道疤，"实验室事故留下的，时间吻合。"
程驰沉默了很久，久到姜雨晴以为他不会回答。突然，他伸手翻开了那个倒扣的相框——照片上是一对父子站在某个科技展台前，年轻的程驰举着奖杯，身旁的中年男人骄傲地搂着他的肩膀。
"那天是父亲算法首次商用测试。"程驰的指尖抚过照片，"我迟到了，因为前一晚...和女友分手喝多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测试舱超压报警时，父亲第一个冲进去救工程师...我赶到时，他已经..."
姜雨晴轻轻按住他颤抖的手。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她只能传递一点体温。
"之后我翻遍父亲的笔记，想证明他的算法没问题。"程驰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董事会要求停用，赵天成带头质疑...我只能妥协，然后..."他指了指电脑，"今天证明我是对的，代价是三千万。"
姜雨晴终于明白程驰为何对"失控"如此恐惧——那场事故夺走的不仅是父亲，还有他对自我判断的信任。他必须完美掌控一切，因为一次失误的代价，他再也承受不起。
"程驰，"她斟酌着词句，"你父亲会为你的坚持骄傲。"
"不，他会失望。"程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就像你对我失望一样。"
姜雨晴愣住了："我？"
"上周复诊，你看到我又偷偷工作时那个眼神..."程驰苦笑着松开手，"和我母亲看父亲的眼神一模一样。"
姜雨晴胸口一阵刺痛。她确实在程驰办公室抽屉里发现过抗焦虑药，也确实用"不配合治疗"威胁过他，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失望会对他造成伤害。
"我是医生，我的工作是帮你恢复健康。"她试图专业地解释，"个人情绪不应该..."
"撒谎。"程驰突然凑近，呼吸间的酒气混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如果是其他病人凌晨三点打电话，你会穿着睡衣冲过来吗？"
姜雨晴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想后退，却被沙发扶手挡住了去路。程驰的脸近在咫尺，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那道疤在领口若隐若现。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程驰对她而言已经不仅仅是病人了。
"我..."她的专业说辞卡在喉咙里。
程驰却在这时退开了，用手抹了把脸："抱歉，酒精和焦虑让我神志不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等等。"姜雨晴拉住他的袖子，"你需要休息，不是独处。"她指了指休息室的门，"我等你睡着再走。"
程驰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妥协般点了点头。
休息室比姜雨晴想象的更简陋——一张窄床，一个衣柜，墙上挂着几张程式化的风景照。唯一的生活痕迹是床头柜上那瓶几乎见底的安眠药。
"经常睡这里？"她拿起药瓶，皱眉看着上面的处方日期——远早于他们相识的时间。
程驰坐在床沿解领带："回家太浪费时间。"
姜雨晴突然明白为何程驰的体检报告总是显示慢性睡眠不足。她把药瓶放进自己口袋："从今晚开始，你会有两周的充足睡眠。"
"不可能。"程驰扯下领带扔到一旁，"明天还有危机处理会议..."
"取消。"姜雨晴打开医药箱，取出一支注射器，"或者我帮你做决定。"
程驰盯着那支镇静剂，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想，这个医生真可怕..."
药液推入静脉后，程驰的眼皮很快变得沉重。姜雨晴扶他躺下，轻轻摘掉他的眼镜。月光下，他眼角的细纹和紧锁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异常脆弱。
"别走..."程驰在半梦半醒间抓住她的手腕，"就一会儿..."
姜雨晴本该拒绝。医患界限、职业操守、医院规定...所有声音都在她脑中尖叫着警告。但程驰手指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想起弟弟最后一次进急诊室时，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不放。
"我就在这里。"她轻声承诺，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程驰的呼吸逐渐平稳。姜雨晴轻轻抽出手，却被他梦中呢喃的一句话钉在原地：
"别像我父亲那样离开..."
窗外雨声渐歇，姜雨晴望着晨光一点点爬上程驰的睡颜。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一个危险的事实——程驰对她而言，早已超出了病人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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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姜雨晴被敲门声惊醒。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握着程驰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她匆忙整理好衣服去开门，门外是端着咖啡的张明。
"姜医生？！"张明瞪大眼睛看着她皱巴巴的白大褂和凌乱的头发，"您...在这过夜了？"
姜雨晴耳根发热："程先生昨晚身体不适，我留下来观察。"
张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压低声音："赵总刚通知九点召开紧急董事会，讨论...程总近期的工作状态。"
姜雨晴心头一紧："因为昨天的测试事故？"
"不止。"张明犹豫了一下，"有人匿名给董事们发了邮件，说程总长期依赖精神类药物...还附了处方单照片。"
姜雨晴瞬间明白了林伟民和赵天成的把戏。她回头看了眼仍在沉睡的程驰，做了个决定："取消程总今天所有行程，包括那个董事会。"
"可是赵总..."
"就说是我作为主治医生的要求。"姜雨晴写下几行字递给张明，"这是病假条，足够法律效力。"
张明离开后，姜雨晴给医院打电话请了假。然后她打开程驰的电脑，调出昨天的测试报告。医学背景让她对算法一窍不通，但她看得懂错误日志里反复出现的"压力超限"警告——和程驰的身体一样，系统崩溃前发出了无数次求救信号，却被忽视了。
"你在干什么？"
沙哑的声音吓了姜雨晴一跳。程驰不知何时醒了，正撑着身子看她。
"给你找不去董事会的理由。"姜雨晴调出一张心电图，"比如...突发心律失常？"
程驰挑眉："姜医生在教我伪造病历？"
"我在教你自我保护。"姜雨晴合上电脑，"赵天成已经动手了，他把你用抗焦虑药的事情捅给了董事会。"
程驰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伸手去拿眼镜，却因为镇静剂的余效而打翻了水杯："该死...我必须..."
"必须什么？"姜雨晴按住他的肩膀，"拖着这种状态去自投罗网？赵天成巴不得你在会上情绪失控。"
程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那怎么办？等着被架空？"
"先养好身体。"姜雨晴递给他一杯蜂蜜水，"然后反击。"
程驰盯着那杯蜂蜜水看了很久，突然问："为什么帮我？"
姜雨晴避开他的目光："职业操守。"
"Bullshit."程驰难得爆了粗口，"你知道协助病人欺骗董事会已经远远超出'职业操守'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程驰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姜雨晴看着那些光斑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对伪装，对界限，对那些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专业壁垒。
"因为我受够了看着人们毁掉自己。"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受够了站在一旁记录死亡时间，却没能阻止死亡发生。"
程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过去式："你弟弟？"
姜雨晴的指甲无意识陷入掌心。她从未对任何病人提起姜阳的事，但此刻，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弟弟酒驾后的车祸现场，急诊室里不断下降的生命体征，以及她作为医学院实习生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酒驾。"她听见自己说，"送到医院时脾脏破裂...主刀医生迟到了十八分钟。"
程驰的眼神变了。他慢慢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紧握的拳头上："所以你成了急诊医生。"
"所以我成了急诊医生。"姜雨晴勉强笑了笑，"永远提前十分钟到岗，永远不让自己迟到的那一种。"
程驰的手指温暖而坚定地包裹住她的："姜雨晴，我不是你弟弟。"
"我知道。"姜雨晴深吸一口气，"但昨晚你打电话时...那种语气..."
"吓到你了？"
"让我想起了他最后那个电话。"姜雨晴终于抬起眼睛，"他说'姐，我有点头晕'，然后就..."
程驰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姜雨晴僵了一秒，随即感到他有力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稳定、鲜活、不容置疑地存在着。
"我不会轻易死掉的。"程驰在她耳边低语，"我父亲用生命教会我的最后一课，就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姜雨晴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这个拥抱中沉溺了几秒。当她退开时，已经恢复了专业表情："现在，关于董事会..."
"交给我。"程驰拿起手机，"但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
"给我开一份正式的健康证明。"程驰的眼神变得锐利，"要详细到能让赵天成闭嘴那种。"
姜雨晴挑眉："包括心理评估结果？"
"尤其是心理评估。"程驰苦笑，"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不如好好利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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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星驰科技召开了特别董事会。姜雨晴作为医疗顾问受邀列席。她穿着最正式的白大褂，胸前别着仁和医院的工牌，手里拿着厚达二十页的健康评估报告。
会议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赵天成坐在程驰惯常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着那封匿名邮件打印件。几位年长的董事交头接耳，看到程驰进门时明显松了口气。
"程总看起来气色不错。"赵天成假笑道，"还以为您病得多严重呢。"
程驰径直走到窗前，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会议桌上："感谢关心。不过比起我的健康，今天更应该讨论的是测试事故的责任问题。"
"正有此意。"赵天成敲了敲邮件，"鉴于您近期...不稳定的状态，董事会建议由我暂时接管技术部门。"
姜雨晴看到程驰的手指在身侧微微收紧，但他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在讨论人事变动前，我想请大家先看看这个。"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是一组对比数据——左侧是旧算法的测试记录，右侧是改进版的历史表现。姜雨晴虽然看不懂技术细节，但她注意到几个关键数字：旧算法的稳定性高出23%，容错率更是翻倍。
"三年前叫停旧算法是因为一起事故。"程驰的声音沉稳有力，"但事故调查显示，问题出在压力舱硬件，而非算法本身。上周的测试再次证明了这一点——系统崩溃是因为我们超出了设计负载，不是算法缺陷。"
赵天成脸色变了："这不能改变您否决团队建议的事实..."
"否决建议是我的职责。"程驰调出一份文件，"这是研发部三个月前的内部评估，明确建议保留旧算法核心架构。签字的是...赵总您自己。"
会议室一片哗然。赵天成猛地站起来："这不能解释您隐瞒精神状况的问题！长期服用抗焦虑药物..."
"这个问题，"程驰看向姜雨晴，"我想请我的医生来回答。"
姜雨晴站起身，将报告分发给每位董事："作为程先生的主治医师，我可以证实他确实因创伤后应激障碍接受过药物治疗。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认知能力和决策水平。"她翻开报告中的脑部扫描图，"事实上，程先生前额叶皮层的活跃度高于常人平均值，这意味着他的风险控制能力比一般人更强。"
赵天成冷笑："医生当然替病人说话..."
"我是替科学说话。"姜雨晴调出一组数据，"这是近五年科技公司高管的健康调研——75%的CEO有睡眠障碍，60%服用过精神类药物。按赵总的标准，硅谷一半公司都该换领导了。"
几位董事笑了起来。程驰趁机放出最后一击："关于匿名邮件，技术部门已经追踪到IP地址。"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赵天成，"很巧，来自仁和医院行政楼的某间办公室。"
赵天成的表情瞬间凝固。姜雨晴心头一震——程驰什么时候查到了林伟民？
会议以压倒性投票结果告终：保留程驰的决策权，成立独立小组调查测试事故，以及——赵天成被暂停董事会投票资格三个月。
散会后，程驰将姜雨晴带到私人会议室："谢谢。"
姜雨晴摇摇头："我只是陈述事实。"她犹豫了一下，"你真的查到邮件是林伟民发的？"
"不，我诈他的。"程驰狡黠地笑了，"但他反应太明显了。"
姜雨晴忍不住也笑了："你该去当演员。"
"彼此彼此。"程驰靠近一步，"你那套'前额叶皮层活跃度'的理论..."
"也是真的。"姜雨晴仰头看他，"虽然我稍微...美化了数据。"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程驰的目光落在她嘴唇上，姜雨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她的心跳加速，理智告诉她应该后退，身体却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程总！"张明突然推门而入，"抱歉打扰，但技术团队有急事..."
姜雨晴迅速退开一步，程驰轻咳一声："什么事？"
"测试组说找到了系统崩溃的根本原因！"张明兴奋地说，"确实是硬件问题，不是算法！"
程驰眼睛一亮："我马上过去。"他转向姜雨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晚上...一起吃饭？"
姜雨晴本该拒绝。经历了昨晚的越界和今天的谎言，他们的关系已经滑向危险的边缘。但程驰眼中的期待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程驰笑了，那笑容让他瞬间年轻了十岁："七点，我来接你。"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雨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她不确定这是否是个错误，但有一点很清楚——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女人，她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