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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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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推送，指尖在咖啡杯边缘无意识地敲击。标题刺眼得几乎灼伤她的视网膜：《星驰科技自动驾驶系统致命漏洞曝光：已造成多起交通事故》。
这是程驰连续取消两周复诊预约后，她第一次得知他的消息。
"姜医生？"护士探头进来，"3号床病人问您什么时候能去看他？"
姜雨晴锁上手机屏幕："马上。"她站起身，白大褂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又硌了她一下——那是程驰助理上周送来的手写便条，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公司有事，暂停诊疗。勿忧。"
勿忧？姜雨晴在心里冷笑。当她的病人——不，当程驰这样的工作狂突然消失两周，作为医生怎么可能不担忧？
查房结束后，姜雨晴终于忍不住拨通了程驰的电话。响了七声后，接听的却是张明。
"姜医生！"助理的声音透着疲惫，"程总正在开危机处理会议..."
"他的胃还好吗？"姜雨晴直接打断他，"舍曲林还在按时吃？睡眠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不太好。这周他几乎没怎么睡，昨天又胃痛发作，但拒绝去医院。"
姜雨晴的指甲陷进了掌心："让他接电话。"
"可是会议——"
"现在。"
又是长久的沉默。当程驰沙哑的声音终于传来时，姜雨晴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姜医生。"他用的是最正式的称呼，"抱歉耽误治疗，等事情结束我会..."
"新闻我看到了。"姜雨晴走进值班室关上门，"系统漏洞真的存在？"
程驰的呼吸声沉重起来："一个边界情况没考虑到...我们正在全力修复。"
"那些事故..."
"三起剐蹭，一起追尾。"程驰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没有人员伤亡，但媒体夸大其词。"
姜雨晴听出了他语调中的异常——这是程驰极度疲惫时才会出现的"机器人状态"，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她上次见到是在他通宵后焦虑发作时。
"听着，"她放柔声音，"今晚七点，我家。带上你的药和最近的体检报告。"
"不可能。"程驰断然拒绝，"现在公司——"
"要么今天见你活生生地来，要么明天去医院停尸房认领。"姜雨晴挂断电话，手指微微发抖。
她不确定这种威胁是否有效，直到晚上六点五十分，门铃响起。透过猫眼，她看到程驰站在走廊灯光下，西装皱得像抹布，眼下挂着两轮青黑，手里却奇迹般地拎着医药箱。
开门瞬间，姜雨晴闻到了浓重的咖啡味和隐约的血腥气。程驰的领带歪斜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不见了，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结痂的抓痕——焦虑发作的痕迹。
"你多久没睡了？"姜雨晴将他拉进门。
程驰揉了揉太阳穴："七十二小时？也许更久。"他环顾她的小公寓，目光在书架上弟弟的照片上停留了一瞬，"比我想象的温馨。"
姜雨晴没收了他的手机和公文包："去洗澡，然后睡觉。"
"我没时间——"
"你有时差吗？"姜雨晴指向窗外，"现在是晚上七点，正常人应该吃饭休息的时间。"
程驰张了张嘴，最终疲惫地抹了把脸："...二十分钟。"
当浴室水声响起，姜雨晴打开他的医药箱。舍曲林药瓶几乎全满——过去两周他只吃了不到三次剂量。胃药倒是少了一半，旁边多了一盒她没见过的止痛片。
水声停止后，程驰穿着她借出的浴衣走出来。过短的袖口露出他手腕上明显的牙印——又一个焦虑发作的证据。姜雨晴假装没看见，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喝了。"
程驰皱眉："我不是小孩。"
"那就别表现得像个叛逆青少年。"姜雨晴将体温计塞进他嘴里，"含住。"
体温37.8℃，低烧。血压140/95，心率102。姜雨晴记录数据时，程驰突然抓住她手腕："董事会要求我暂时离职接受治疗。"
姜雨晴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程驰松开手，声音平静得可怕，"赵天成联合了三位董事，引用公司章程第5.3条——CEO因健康原因无法履职时，可由副总裁暂代。"
姜雨晴想起上次董事会程驰的反败为胜。这次情况显然更糟——如果系统漏洞确实造成了事故，再加上他糟糕的健康状况...
"你怎么想？"她轻声问。
程驰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我想杀了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他顿了顿，"然后睡上一整年。"
这句罕见的坦诚让姜雨晴心头一软。她坐到他身边，轻轻按住他紧绷的后颈："先解决最紧急的。躺下，我给你做胃部按摩。"
程驰迟疑了一下，慢慢躺在她腿上。姜雨晴将温热的掌心贴在他上腹部，开始顺时针轻柔按压。这是她在中医科学到的技巧，对紧张性胃痛特别有效。
"呼吸。"她引导道，"吸气...呼气..."
程驰的腹肌逐渐放松。姜雨晴低头看他紧闭的双眼和长睫毛，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比暴雨夜的拥抱更甚。她的手指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每一寸起伏，每一次呼吸。
"为什么帮我？"程驰突然问，眼睛仍闭着，"上次是伪造医疗证明，这次是...这个。"
姜雨晴的手指停顿了一秒："因为你需要。"
"其他病人也这么幸运吗？"
"其他病人没你这么..."姜雨晴寻找着合适的词，"顽固。"
程驰轻笑一声，随即因胃部抽痛而皱眉。姜雨晴加重了按摩力度："董事会给你多久考虑？"
"48小时。"程驰的声音低沉下去，"但我已经决定了。"
"什么决定？"
"明晚公司慈善晚宴后，我会宣布暂时离职。"程驰睁开眼，目光清明得可怕，"但不是因为健康，而是为了专注处理危机。"
姜雨晴的手指僵住了："你认真的？"
"这是最优解。"程驰坐起身，浴衣领口微微敞开，"离开期间我可以暗中调查赵天成。他一直反对旧算法，这次漏洞曝光时机太巧了。"
姜雨晴注视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睛，突然明白了程驰的打算——以退为进。但她担心的不是商业策略，而是这个决定对他健康的摧残。
"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处理任何危机。"她直言不讳，"更别说暗中调查了。"
程驰突然倾身向前，近得能数清她的睫毛："所以...我需要你。"
姜雨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做我的私人医生。"程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24小时监护那种。"
"不可能。"姜雨晴猛地站起来，"我是医院在职医生，不是随叫随到的——"
"三个月。"程驰打断她，"薪水翻三倍，仁和医院那边我会处理好。"
姜雨晴瞪大眼睛："你打算怎么'处理'？买通林伟民？"
"更简单。"程驰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看邮箱。"
姜雨晴的平板电脑叮了一声。新邮件标题赫然是：《关于支持医师参与企业医疗建设的函》。
"卫生局刚批准的合作项目。"程驰嘴角微扬，"星驰科技是试点单位，而你是医院指派的对接医生。完全合规。"
姜雨晴快速浏览邮件内容，不得不承认程驰的准备之周全。文件上有卫生局的公章，甚至附带了仁和医院的推荐信——签名是林伟民的，但笔迹明显是伪造的。
"你疯了。"她放下平板，"如果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程驰靠近一步，"林伟民不敢声张，毕竟他刚给赵天成通风报信过。"
姜雨晴突然意识到，程驰早已编织好一张大网，而她只是恰好被放在了某个节点上。这种被算计的感觉本该让她愤怒，但看着程驰眼下的青黑和浴衣领口露出的疤痕，她的拒绝卡在了喉咙里。
"我需要考虑。"她最终说道。
程驰点点头，没有逼迫。他站起身，浴衣带子松垮地系着："借我套衣服？明天慈善晚宴我需要出席。"
姜雨晴从衣柜找出一套运动装："只有这个，你凑合穿。"
程驰接过衣服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腕，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你会来晚宴吗？"
"我？"
"医院应该收到了邀请函。"程驰的声音突然不那么自信了，"仁和是星驰的医疗合作方..."
姜雨晴这才想起护士长前天递给她那份烫金请柬，当时她随手塞进了抽屉："可能吧。"
程驰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中突然点亮的星："我等你。"
这句简单的承诺让姜雨晴胸口发紧。她转身收拾医药箱以掩饰自己的失态："你该睡觉了。客房收拾好了。"
"谢谢。"程驰轻声说，"为了...一切。"
姜雨晴点点头，没有回头。直到听见客房门关上的声音，她才长舒一口气，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机屏幕亮起，周雯发来的消息跳出来：【听说你要去星驰的晚宴？林副院长刚才在打听你和程总的关系，小心点。】
姜雨晴盯着天花板，思绪纷乱如麻。她知道自己正站在某个危险的临界点上——往前一步是职业操守的崩塌，往后一步是程驰的深渊。而更可怕的是，她的心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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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晚宴在星驰科技大厦顶层举行。姜雨晴穿着一条简约的墨绿色长裙，站在入口处犹豫不决。她本不该来的，但程驰那句"我等你"像咒语般萦绕在她脑海。
"姜医生！"张明快步迎上来，"程总让我带您去主桌。"
姜雨晴皱眉："我只是来看看..."
"程总说您一定会来。"张明压低声音，"他这两天几乎没合眼，全靠意志力撑着。您...劝劝他吧。"
宴会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间，姜雨晴一眼就看到了程驰。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正与几位投资人交谈，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只有她能看出那笑意未达眼底——他的肩膀绷得太紧了，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底座，那是焦虑发作的前兆。
"姜医生。"程驰突然转向她，仿佛早有感应，"感谢赏光。"
他执起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下行了一个夸张的吻手礼。周围响起善意的笑声，姜雨晴却感到他干燥灼热的唇在她手背上停留了过长的时间。
"你发烧了。"她低声警告。
程驰置若罔闻，向众人介绍："这位是仁和医院的姜雨晴医生，我的..."他微妙地停顿，"健康顾问。"
姜雨晴注意到赵天成在听到她的身份时眯起了眼睛。这位副总裁今天格外光鲜亮丽，仿佛已经提前庆祝胜利。
"久闻姜医生大名。"赵天成举杯示意，"听说您对'心理健康'特别有研究？"
话中的刺太明显，几位投资人好奇地看过来。姜雨晴正欲回应，程驰却突然揽住她的腰："姜医生确实...医术精湛。"他的声音因发烧而沙哑，"尤其是...治疗失眠的方法。"
这句暧昧的双关让姜雨晴耳根发热，也让赵天成脸色微变。她悄悄掐了下程驰的后腰，换来一声闷哼。
晚宴正式开始后，程驰被叫上台致辞。姜雨晴注视着他挺拔的背影，注意到他握演讲稿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当他谈到系统漏洞时，声音突然哽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对此我负全责。"程驰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即日起，我将暂时卸任CEO职务，专注处理..."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晃了晃。姜雨晴猛地站起来，但程驰已经扶住讲台稳住了自己。台下响起窃窃私语，赵天成嘴角浮现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处理危机后续工作。"程驰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快步走下台。
姜雨晴立刻迎上去，在无人处抓住他的手臂："你必须立刻休息。"
程驰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再撑十分钟...记者..."
"去他的记者。"姜雨晴强硬地拽着他往休息室走，"你想当众晕倒上头版吗？"
休息室里，程驰一沾沙发就垮了下来。姜雨晴测了他的体温——39.1℃。她迅速从手包里取出备用的退烧药："吃了。"
程驰乖乖吞下药片，然后出人意料地将头靠在她肩上："姜雨晴..."他轻声唤她的全名，"我撑不住了..."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姜雨晴心里。她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西装传来："睡吧，我在这里。"
程驰在她肩头沉沉睡去。姜雨晴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她关心程驰，远超过一个医生对病人的关心。这种感情危险而禁忌，却真实得无法否认。
门把手突然转动，赵天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就说他们肯定..."
姜雨晴迅速竖起手指抵在唇上："他睡了。"她压低声音，"高烧39度。"
赵天成和身后的记者交换了一个眼神："程总身体这么差，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他意有所指，"姜医生真是...尽职尽责。"
记者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亲密的姿势："二位是...？"
"医患关系。"姜雨晴平静地说，"程先生是我的病人，我有义务保护他的隐私。现在请你们离开。"
赵天成意味深长地笑了："当然，当然。不过明天头条恐怕会是《星驰科技CEO病重昏迷，美女医生贴身照顾》..."
"滚出去。"程驰突然睁开眼睛，声音虽弱却冷得像冰，"否则我保证明天头条是你挪用公款的证据。"
赵天成脸色大变，匆匆带记者离开了。门关上后，程驰又虚弱地靠回姜雨晴肩上："抱歉...把你卷进来..."
姜雨晴轻轻抚摸他汗湿的头发："别说话，休息。"
程驰却抬起头，烧得通红的眼睛直视着她："答应我...做我的私人医生。"
在这个充满药味和酒气的狭小空间里，姜雨晴感到自己最后的防线正在崩塌。程驰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高热特有的灼热。太近了，近到她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看清他虹膜上每一丝细小的纹路。
"好。"她听见自己说。
程驰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姜雨晴屏住呼吸，感到他的拇指擦过她的下唇，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门再次被推开："程总！不好了，媒体..."
张明的声音戛然而止。程驰和姜雨晴迅速分开，但已经太迟了——助理震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什么事？"程驰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
"《科技日报》提前发了报道..."张明递过平板，"说系统漏洞导致了一起致命事故..."
程驰的脸色瞬间惨白。姜雨晴接过平板，快速浏览报道内容——一名卡车司机在自动驾驶系统失灵后撞上护栏，送医不治。事故发生在三天前，但星驰科技从未收到相关报告。
"不可能..."程驰的声音发抖，"我们监控了所有..."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衬衫上。姜雨晴的心跳几乎停止："程驰！"
"查清楚..."程驰抓住她的手腕，嘴角还挂着血丝，"这报道...有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向前倾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