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个秦羽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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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蝉鸣总带着点焦躁。秦羽落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钟忘送的红卡纸苹果，忽然听见同桌问：“你昨天不是说讨厌吃青苹果吗？怎么今天又带了？”
她愣住的瞬间，钟忘正好从走廊经过，手里举着两个红苹果，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亮。
秦羽落刚要扬起嘴角，指尖却猛地攥紧了纸苹果，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谁让你碰我的东西？”
她的声音变了调，像淬了冰，把同桌吓了一跳。
钟忘推门进来的脚步顿住了。
他熟悉的秦羽落总是温温柔柔的，会在他投进球时弯着眼睛鼓掌，会把青苹果悄悄换成红的塞给他，可眼前的她，眼神里带着陌生的戒备，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兽。
“羽落？”
他试探着把苹果递过去，“今天的特别甜。”
“别叫我这个名字。”
她别过脸，看向窗外的篮球场，语气硬邦邦的，“还有，我不喜欢苹果。”
钟忘的手僵在半空。
他忽然想起上个月考后，秦羽落曾在樱花树下对他说“答案对了”，可第二天见面时，她却歪着头问：“同学，我们认识吗？”
当时他只当她在开玩笑，现在才发现，她眼里的陌生是真的。
那天下午的体育课，秦羽落没去台阶坐着。钟忘抱着篮球在操场转了三圈，才在器材室后面找到她。
她蹲在地上数蚂蚁，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去年第一次在台阶上遇见时的模样。
“钟忘！”她蹦起来，手里还攥着颗青苹果，“你看我找到什么？昨天你说想吃青苹果的。”
他心里一紧，刚要说话，就见她忽然捂住头，眉头皱成一团。再抬眼时，眼神又冷了下去，把青苹果扔在地上：“烦死了。”
钟忘慌忙捡起苹果，发现上面留着浅浅的牙印。
他想起秦羽落妈妈偷偷找他谈话时红着的眼眶，“羽落她……小时候受了点刺激，会有不一样的样子出现，你别害怕。”当时他只觉得心疼，此刻才明白，那种看着熟悉的人变成陌生人的滋味，有多难受。
晚自习时，秦羽落的笔记本上出现了两种字迹。
一种娟秀工整，写着“钟忘的数学题步骤好乱”，另一种潦草尖锐，画着被打叉的苹果。
钟忘假装路过时瞥见那页，指尖捏着的马克笔差点掉在地上。
他开始偷偷做笔记。记着哪个“秦羽落”喜欢红苹果，哪个会在他讲题时打瞌睡，哪个会对着樱花发呆。有天早上，他在她课桌里塞了张画：三个小女孩手拉手站在樱花树下，一个举着红苹果，一个抱着数学题，一个对着天空笑。
秦羽落看到画时，手指轻轻抚过画纸，忽然掉了滴眼泪在上面。那滴泪晕开了颜料，像在三个小女孩脚下开出了朵透明的花。
“钟忘，”她抬头时，声音带着点哽咽，是他最熟悉的那个语调，“她们说……怕你觉得麻烦。”
他忽然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把那颗捡回来的青苹果放在她手里：“不管是哪个你，都值得被好好对待。”
秋运会那天，秦羽落跑八百米时忽然在跑道上停住了。
她抱着头蹲下去，浑身发抖，旁边的同学都围过来，只有钟忘挤开人群，把她往怀里护：“别怕，我在这里。”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随即传来闷闷的声音：“我跑不动了。”是那个总爱打瞌睡的“她”。
“没关系，”钟忘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们慢慢走。”
他们沿着跑道慢慢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秦羽落忽然抬起头，眼神清亮：“钟忘，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是最初那个会对他笑的“她”。
他把手里的红苹果递给她：“梦到苹果了吗？”
她咬了口苹果，忽然笑起来：“梦到我们在樱花树下，你给每个我都画了幅画。”
钟忘的心忽然一暖。
他知道，那些藏在她身体里的“她们”，其实都在偷偷在意着他。
就像此刻，她嘴角的苹果汁，沾着的是所有“她”都喜欢的甜味。
那天晚上，秦羽落的笔记本上新添了一页：画着一个男孩牵着三个女孩的手，在樱花树下往前走。旁边写着一行字，是三种字迹叠在一起的：“谢谢你，没放开我们的手。”
钟忘看到时，悄悄在旁边画了个大大的苹果，把三种字迹都圈了进去。
他知道，不管有多少个“她”，他都会等在原地，像等待每个投进篮筐的球那样，稳稳地接住所有的她。
深秋的风卷着桂花飘进教室时，秦羽落正趴在桌上揉太阳穴。
数学题的步骤在眼前晃成一团模糊的线，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钟忘的脸已经凑到了桌前，手里捏着颗水果糖。
“又晕了？”
他把糖纸剥开递过来，橘子味的甜香漫过来，“老师说这题晚自习讲，先歇会儿。”
秦羽落含住糖，舌尖的甜味漫开时，确实舒服了些。
她最近很少再突然换了语气说话，只是太阳穴总像有根弦在轻轻抽痛，尤其在天气转凉的时候。
“刚才好像看见你在本子上画苹果了。”钟忘戳了戳她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有个没画完的苹果轮廓，线条比以前稳了许多，“是给我的吗？”
她刚要点头，忽然一阵眩晕袭来，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钟忘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膀，指尖触到她后颈的皮肤，烫得像揣了个小暖炉。
“别动。”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掌心贴着她的后颈轻轻按揉，“我妈说头晕的时候按这里管用。”
秦羽落靠在他胳膊上，闻着他袖口的桂花味，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医院，医生说她的情况在好转，只是神经还很敏感，累着或着凉了就容易头晕。
当时钟忘在诊室外面等着，手里攥着她的病历本，指节都捏白了。
“钟忘，”她的声音有点发飘，“我刚才好像忘了，昨天答应给你带的苹果放哪儿了。”
“在我书包里呢。”他笑着晃了晃背后的书包，“早上看见你塞进去的，红得像小灯笼。”
眩晕感慢慢退去，秦羽落直起身，看见笔记本上的苹果旁边多了个小小的笑脸，是钟忘趁她晕乎乎的时候画的。
她拿起笔补完最后一笔，忽然发现自己记得清每个“自己”的喜好，喜欢红苹果的，爱啃青苹果的，还有总把苹果偷偷塞给钟忘的，好像都慢慢融成了一个影子，在她心里安安稳稳地住着。
下午的自习课，秦羽落趴在桌上睡觉，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钟忘的校服，旁边放着杯温好的牛奶。
他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被夕阳描成了金色，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醒了？”他转过头，把牛奶往她面前推了推，“刚老师过来看你睡着了，没敢叫醒你。”
秦羽落捧着牛奶杯，忽然注意到他笔记本上的字，不是数学题，而是一行行日期，后面记着“今天晕了两次，吃了橘子糖好的”“给她带了热牛奶，喝完没皱眉”，最后一行画着个大大的苹果，旁边写着“医生说再养养就好了”。
她的眼眶忽然有点热。
上个月头晕得厉害时，她曾对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掉眼泪，是钟忘敲着门说“羽落，我给你带了苹果，最甜的那种”，声音里的耐心像温水，一点点漫过她心里的褶皱。
放学时又起了风，钟忘把围巾绕在她脖子上，绕了三圈才罢休。
“这样就冻不着了。”他拽着围巾的两端往后退，像在量她的脖子够不够长，“明天给你带个暖手宝，医生说你不能着凉。”
秦羽落被他拽得往前趔趄了一步，正好撞进他怀里。
桂花落在两人发间，她闻到他怀里的苹果香，忽然想起医生说的话：“心里踏实了，神经就稳了。”
“钟忘，”她抬头时，看见他耳尖又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苹果，“我的头晕好像好了点。”
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那我们去买苹果庆祝吧，要挑最大的那种。”
晚风里飘着桂花和苹果的甜香，秦羽落被钟忘牵着往前走，忽然觉得太阳穴的抽痛轻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或许还会头晕，还会有记不清事情的瞬间，但只要身边有这个总把苹果捂在怀里、把围巾绕三圈的少年，那些模糊的影子就总会慢慢清晰起来，像被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焐成了安稳的模样。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钟忘忽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颗用金箔纸包着的糖，塞进她手里：“这个是橙子味的，医生说补充维生素好得快。”
秦羽落剥开糖纸，甜香漫开来时，忽然想起他笔记本上的最后一行字。
原来有些病不用药也能好，只要身边有个人，总把你的痛放在心上，把你的日子过得像颗永远甜津津的苹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个秦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