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宫变前夜·星轨逆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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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台（朝廷观察天象，计算历法的部门）的铜鹤香炉里飘出最后一缕沉水香，在子夜的寒风中消失。
李恒衍伏在观星台的青玉案前，案上摊开的星图蒙着层薄霜，北斗七星的刻度被他用朱笔描了又描，紫微垣的轮廓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指尖的狼毫笔悬在“帝星失色”的批注上迟迟未落，竹尺轻敲星图边缘的天机纹：“按《乙巳占》推演，三日后三更‘太白犯紫微’，正是阴阳失衡之际，武三思必选那晚动手。”
我解开腰间的锦囊，将秘阁拓出的北门禁卫布防图在石桌上铺开。
图上玄武门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三重，西侧左威卫（中国古代的禁卫军指挥机构，主要负责宫禁宿卫和皇城安全保卫，在唐代为十六卫之一）营盘的箭楼、马道、暗哨标注得密密麻麻。
禁军调令需过三关，兵符、印信、掌旗官缺一不可。
韦书手拿着的假令箭顶多混过前两关，左威卫营盘是最后一道闸门。”我指尖点过图上的白虎位，“必须找个能定住这闸门的人。”
李恒衍忽然从袖中摸出半枚虎符，铜锈斑驳的符身上刻着“左威卫”三个字，边缘因常年摩挲泛着亮痕。“老夫已约了程五庭。”
他将虎符在掌心转了半圈，符身与案上烛火相碰，映出细小的云纹，“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后，当年随裴行俭平突厥时，敢单骑闯敌营的硬骨头。武三思克扣军饷那回，他在朝堂上拍过柱子骂娘，这等忠勇之士，信得过。”
话音未落，观星台的铜钟突然“当”地撞响三更，钟鸣在空旷的台顶盘旋三匝。
青桃裹着一身寒气从石阶上奔来，她怀里紧紧攥着张染血的帛书，指尖都被血渍浸成了暗红：“姑娘！甲库那边传来消息，苏眉……她自尽了！这是从她发髻里找到的字！”
我接过帛书时指节都在发颤，粗糙的麻纸被血浸透大半，残存的字迹却力透纸背：“武三思与韦后于三更密会，以‘宫中有变’为号，赚开玄武门后直扑长生殿。弑陛下，焚宫闱，再悬‘复立庐陵王’大旗掩人耳目。军械账册藏于甲库北墙第三砖后，苏眉绝笔。”
这个总在秘阁跟我抢《考工记》校本、骂我“仗着博士撑腰的妖符”的女子，那个在春日宴上偷偷把我酒杯换成果浆的苏眉，竟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把生路铺在了我们脚下。
李恒衍将血书与从甲库寻来的账册拼在一起，泛黄的账页上记着“玄铁三千斤”“火药百石”的字样，每笔都盖着武三思私印。
他朱笔重重圈住“弑帝”两字，墨汁瞬间透了纸背：“他们要的不是权位，是要掀了这大周的江山！”
腕间突然烫得惊人，那串跳动的数字猛地缩短，进度条跃至“50%”，淡金色的小字在光晕中浮现：【政变核心计划确认，需破内外接应之局】。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我却觉得心口烧得厉害。
“程将军那边不能等了。”我抓起案上的半枚虎符塞进袖中，玄铁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肌肤，“博士您……”
“老夫去紫微宫护驾。”李恒衍将司天监的鎏金牌系在玉带扣上，
铜牌与玉佩相撞发出清越的脆响，“陛下虽染风寒，晨间朝会仍能理事。只要撑到天亮，叛军无诏举事便是谋逆，天下兵马闻诏即至，武三思的算盘就落了空。”
他抬手理了理我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带着星图上的墨香，“路上当心，韦书手的眼线说不定就在司天监外。”
出司天监时，夜风吹在脸上。玄武门的守军见了虎符残片，火把当即矮了半截，领头的队正躬着身引我往营盘深处走：“程将军刚巡营回来。”
灯火亮得晃眼，程将军背对着门在兵器架前，手里握着杆丈二长枪。枪缨是雪豹尾做的，在火光里泛着银光，他正用细布擦拭枪尖，连枪杆上的缠绳都透着股杀伐气。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身，玄甲上的铜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李博士说林姑娘有要事相商？”
我将血书和账册在案上铺开，烛火在纸页上跳动，映得他眉间的刀疤忽明忽暗。
看到“弑帝”两字时，他拳头“啪”地砸在案上，青瓷笔洗都震得跳了起来：“武三思这匹夫！当年先帝赐他丹书铁券，竟养出这等狼心狗肺之徒！”
他抓起虎符与自己怀中的半枚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的符身发出沉闷的碰响，“程某以河东程氏全族性命担保，今夜玄武门便是铜墙铁壁，叛军休想踏进一步！”
更鼓声刚过四更，程将军当即喊来亲兵：“传我将令，今夜换防全用晋州旧部！左营守箭楼，右营守马道，见着带韦氏海棠纹佩囊的，甭管官职高低，格杀勿论！”亲兵领命而去的脚步声刚远，他又解下腰间令牌递过来，“持此牌可调动城楼弓弩手，姑娘若有异动，不必通报直接传令。”
部署完出营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晨光把玄武门的城楼染成淡金色。
我望着城楼上迎风飘动的禁军大旗，突然想起苏眉血书上“发髻中藏账册”的话。那个总爱往我砚台里撒盐、却在我被御史刁难时偷偷塞来证据的女子，原来早就在无人知晓的暗处，跟这场注定凶险的命运较上了劲。
腕间的倒计时进度条稳稳停在“70%”。我知道，这盘棋才刚下到中局，最险的杀招，还在后面等着。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宫变前夜·星轨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