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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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彩凰透过纸窗的破洞看着草地上两道身影斗得酣畅淋漓。
“师姐看招！”徐长卿大喝一声，一记“万壑惊雷”使了出来，手中木剑当头劈下，化作十数道剑影，似有雷霆万钧沛莫能御之势。云泽借势疾退避其锋芒，又侧身突进回之以一招“层冰积雪”，剑气纵横，寒意袭人深入骨髓。徐长卿的磅礴剑气如入极厚极韧的冰川中，一时破不开。
云泽手腕轻转，以浑厚内力贯于剑中，手中木剑斜挑，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卸了群山崩摧之力。徐长卿只觉自身劲力似泥牛入海全无踪迹，森然冷意自剑脊处传来，不由得手上一僵，却本能地变招，以直劈转为横削，余威虽在已是强弩之末。
云泽纵身一跃，踩在横削而来的剑上，腾空又是一招“砯崖转石”，在徐长卿身后落地时，白衣翩翩，单手执剑。木剑直指徐长卿后心，若即若离隔着一寸。徐长卿不敢回头，周身内力聚于心俞穴处，抵着背后澎湃如浪涛的凉意。
她知道，师姐手下留了不少情。也得亏是木剑，换成霜华剑恨不得能给她扎个对穿。就算是木剑，若不是师姐点到为止，她少不得呕出几口血。
“师姐，我输了。”
“再来。”
从弦月未落到日上三竿，“再来”了数次。徐长卿次次都是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累得都快虚脱了。云泽只是沁出一层薄汗，看样子还是气定神闲的。
又输了，徐长卿放下剑，一把抱住了云泽，耍赖道：“师姐，你累不累，咱们休息休息。”
“玄金怎么办，你还想不想要了？”
“师姐，我这实力差太远了。你之前教导过我，不可执迷于外物。这玄金可不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得了固然好，可命里无时莫强求，不能钻到牛角尖里去。长卿谨记师姐的教诲，现下要躬行了。”徐长卿说着装模作样一拱手。
“你怎么不记得我还说过，先尽人事，后听天命。正所谓，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你还没有拼尽全力，现在就放弃，你甘心吗？”云泽一巴掌轻轻拍在徐长卿后脑勺上，又道，“离大比还有两天。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结局。”
“是。”徐长卿足尖一点，挑起木剑握在手中，重整旗鼓，一剑挺出。
数招过后，云泽故意卖了个破绽，剑走偏锋，门户大开。徐长卿抓住机会，挂剑化开一击后，送臂点剑，势如破竹。只见云泽并未格挡，也不闪躲，徐长卿心里一慌，不顾招已使老，硬生生收回，逼得自己连连后退，喉头一腥。
“你没伤着吧。”云泽眉峰一压，忙上前抚着徐长卿的背，注了一缕灵力进去。徐长卿只觉周身一暖，四肢百骸都熨帖了。灵力游走无碍，云泽才放了心，幸亏没什么内伤。
“怎么突然收招了？”
“见你没动。怕刺着你。”徐长卿莫名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那是诈你的，师姐留着后手呢。”云泽对上徐长卿明朗的目光，敛了敛眸，拍了拍她的肩：“和别人动手的时候，可别心太软，要吃大亏的。”
“知道了。可是，师姐你又不是别人。”徐长卿声音软糯，说完粲然一笑，扯着云泽衣角。要是真和不相干的人打斗，她才不会心慈手软呢。
云泽闻言，心中却似坚冰裂了条缝，无声地喀嚓了一下。原来有个小师妹，还挺温暖的。为什么以前没这种想法？自己可是五岁那年就有了个七岁的讨嫌师妹花不谢。是了，定然是花不谢太烦了，哪有一点当师妹的样子。不像徐长卿，多么可爱。
心里这么想着，但说出来的话可不中听。
“小师妹，那你更不必心软了。目前来说，咱俩实力还是有些差距的。和我过招，是你讨不了什么好。”云泽眉梢一吊，勾唇笑道。
“师姐！”徐长卿气急败坏了，疯狂跺脚。
“怎么，不高兴了？你想想，我五岁就开始练剑了，你这才学了多久，已经很厉害了。”云泽像撸猫一样捋了捋徐长卿的后背。猫猫长卿听了登时喜笑颜开。
“师姐，中午了，咱们该去吃饭了。”
“那就去吧。把小彩凰也带上。”
不一会儿，二人一鸟就到了膳食坊。为了避免招摇过市，云泽将小彩凰揣进了宽大的袖子里，小彩凰也很安分守己，并不乱叫。
膳食坊在宗门内，占了一条街。街道宽敞，两边店铺林立，不仅有佳肴珍馐，还卖些南北炒货，东西糕点，各类吃食一应俱全，十里飘香。
修士有了一定修为后可以辟谷不食，但除了少数苦修的，少有人这么做，大部分修士还是有口腹之欲的，并且对于食物更为讲究了。吃东西不再是为了生存，那可不就得为了享受？
昆仑派偏居一隅，算是一方地头蛇，借着祖荫与这昆仑山的地利，承办三年一度的天下大比，就保证了门派声望不坠，自然也就吃喝不愁，方圆十里的百姓定期上供，有心修行的寻常子弟求着来投奔，当个杂役也甘心。全派上下，皆无问鼎中原之志，乐得过安逸日子。
徐长卿一进街，就被各色琳琅满目的精致糕点迷住了眼，顿时生出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慨。
这句话还是她在书上看来的，花师姐那箱子话本传奇里有部《石头记》，名字朴实无华，但内容引人入胜，精彩绝伦。里面有什么松穰鹅油卷，??藕粉桂糖糕，真真是馋死人了！就可惜自己没看几章，那些话本就在与黑鲛的斗争中壮烈牺牲了。回头逛集市的时候，定要让花师姐再去书摊上买来。
云泽就属于清修的那一类，吃也行，不吃也罢。“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古人诚不欺我也。”云泽边看边暗暗感叹，更坚定了远离美食诱惑的决心。
徐长卿东瞅瞅，西瞧瞧，咽了几次口水，但伸手进兜里一摸，只有八九个铜板了。对于囊中羞涩，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好在她本就是个乐天派，来逛了个热闹，已十分快活，也不奢求更多。至少大饱眼福了，香气也闻到了，吃不到嘴里也罢。俗话还说，“吃肉不如喝汤，喝汤不如闻香”。
“师姐，咱们去前面那个摊子吃馄饨吧。”
馄饨店一般都是物美价廉，好吃不贵，徐长卿一番自我开解后，心情愈发舒畅，想了个可行的建议，拉着云泽就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擦过熙来攘往的人群。
半只脚踏进门槛里，徐长卿先伸长脖子看了眼价格牌子，素馅每碗一文，肉馅两文，三鲜馅四文，这才安心地走进店里，找个角落里的位子。
蹦跳时和兔子一样，探头探脑时真是活像个小乌龟，云泽跟在后面将她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
“大叔，给我们来两碗三鲜小馄饨。”徐长卿小手一挥，豪气万丈地掏出八个铜板，叠着放在桌上。
“好嘞！客官您稍等。”
徐长卿还从没吃过三鲜馅的馄饨，但耳濡目染已久。小时候，只有富家子弟才会去店里点上一碗三鲜馄饨，也不能天天吃，一个月也就吃个一两回。尤其要选在饭点去，趁着店里人多才好，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再中气十足地喊上一声，“小二，来碗三鲜——”
自己家里日子就并不富裕，平日里偶尔会吃些素馅馄饨，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馅的，因为老郎中乐善好施，行医济世，只收取些微薄的诊金聊以度日，有时候还倒贴钱给穷苦人家配药。想到爷爷，徐长卿垂下眸子，眼里是藏不住的黯然。
云泽敏锐地察觉到了，伸手揽住了身边的人，静静地陪着。徐长卿吸了吸鼻子，缓了会才平复了心情。
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上来了。盛在白釉碗中，汤是清的，泛着油亮的光泽，还撒了葱花与切成细丝的蛋皮。馄饨表皮晶莹透亮，似是绉纱，半遮着内里丰富的馅料。
徐长卿用小勺轻轻搅动，看馄饨在碗里旋转。小心地舀起一个，吹了吹，先吸了口馄饨汤，才小心翼翼咬了口小馄饨。香！比肉馅的还鲜，而且不腻！
充满留恋与不舍地咽下了一个馄饨，徐长卿仍觉喷香在口，回味无穷，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顶着上颚。侧头一看，身边的云泽正在囫囵吞馄饨。
“师姐，你怎么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
“嗯？谁是猪八戒。”
“不不不，是嫦娥吃人参果。”徐长卿嘿嘿一笑，又道，“这馄饨格外好吃，你都不慢点吃。”
云泽笑而不答，但明显放慢了进食速度。她吃完最后一个，放下勺子时，徐长卿还余下大半碗，仍在小口吃着，细细品鉴。
“我出去一趟，给小彩凰找点吃的。很快就回来，你在这乖乖等我。”云泽附在徐长卿耳边轻声道。身边的人含着馄饨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将最后一个小馄饨送入口中时，云泽回来了，身后还背了个藤篓。徐长卿眨了眨眼，表示欢迎，而后埋头将汤里的蛋丝吃了，又一仰脖连带着葱花喝干了馄饨汤。
放下碗，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又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才开口问道：“师姐，你怎么还买了个藤篓？这，好像不是很符合你的气质啊。但你背着也好看！一点都不像乡野之人。”
云泽眼角一斜，眉峰微抬，随即又放下了。算了，童言无忌，还是不和小孩计较了。她扯了扯自己空荡荡的袖子。徐长卿立即会意，师姐真是心细啊，怕小彩凰在袖子里闷着，还给它买了个大背篓。
吃了饭，徐长卿也不蹦哒了，晃晃悠悠迈着四方步，目不斜视地走出了膳食坊，引得街上不少人侧目。云泽面无表情地走在她身后，倒像是个保镖。
吃饱了就是容易犯困。回到屋子里，徐长卿一扯外袍，穿着中衣钻进了被子。云泽将藤篓放到桌上，揭开盖子，小彩凰扑噜噜飞了出来，叼着一粒松子。
“最多睡半个时辰，起来练剑。别等我找上门。”云泽倚在门口，语气温柔地说着威胁的话。
“师姐……”徐长卿揉了揉眼睛。
“给你买了些点心，在篓子里。”云泽说完就干脆利落地转身出了门。徐长卿感激的话语都无处可说。
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徐长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边。藤篓最上面是一包松子，捆的细绳没散，被小彩凰扯松了一些。拿了出来，才发现油纸上还写着：别和小彩凰抢。
铁画银钩，字迹潇洒，一看就是师姐的字。
师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徐长卿撇了撇嘴，眼里却漾开了笑意。
下面放的几个油纸包更加精致小巧，徐长卿没有拆开，就着标签依次认过去，分别是：百合茯苓糕，桂花松子糖，绿茶龙须酥，话梅樱桃煎，还有玫瑰枣泥定胜糕。
除了这最后一样，其他都是自己在摊位上多瞥了几眼，悄悄咽口水的。
徐长卿将油纸包着的定胜糕捧在心口，眼圈不由得红了，泪光盈盈。怔愣了半晌，举起来贴在鼻子下，隔着油纸轻嗅着其中香甜的味道，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