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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再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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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林雪川不想和云丹嘉措同乘也没办法了。他瞟瞟身边的云丹嘉措，终究败给了这无法拒绝的浪漫“传统”。
云丹嘉措知道林雪川是默许了，他翻身上马，指引着林雪川也上了马。
“现在，这只手握缰绳。”云丹嘉措带着他的手放在缰绳上，另一只手将马鞭塞进林雪川空着的左手里。
“这只手，负责给它一点前进的勇气。”
林雪川看着两人被绑在一起的手腕，感受着云丹嘉措掌心传来的、稳定而灼热的温度，那股被小看的不快奇异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安心。
“哼……”林雪川抿嘴一笑，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
起初，一切都很好。
在云丹嘉措的引导下，格桑迈着轻快的小步，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奔腾”。
风掠过耳畔，草原在脚下延伸，“哒哒”声让林雪川心里莫名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属于这里。
但很快，不适感开始涌现。
大腿内侧与马鞍每一次摩擦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骨头缝都在抗议这种陌生的颠簸与挤压。
林雪川太瘦了，几乎没有肌肉和脂肪作为缓冲。他抿紧了唇，一声不吭，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平衡上，绝不能露怯。
是云丹嘉措先感觉到了不对劲。
与他相贴的那只手，指尖在微微发抖，触感冰凉。
“停下！”林雪川猛地收紧缰绳，格桑顺从的站定。云丹嘉措二话不说，直接解开了哈达，不由分说的将林雪川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林雪川脚一沾地，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大腿根处火辣辣的疼。
云丹嘉措脱掉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把林雪川按在衣服上坐下，作势要脱下他的裤子。
“哎，你干嘛……”
林雪川当然不愿，他攥住云丹嘉措的手腕，妄图阻止他，只不过，依然无效。
云丹嘉措直接甩掉他的手，扯掉了他的裤子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大腿内侧娇嫩的皮肤已经被磨得一片通红，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渗着血丝。
“……”
云丹嘉措又气又心疼，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的把他抱回了帐篷。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林雪川的“受难日”。
不许走路，不许乱动，连洗漱和洗内衣袜子都是云丹嘉措代劳，要不是林雪川强烈抗议，云丹嘉措还想抱着他去主帐篷吃饭。
云丹嘉措从卓嘎哪儿弄来了草药膏，每天早晚两次定时给他上药。那药膏清凉，但云丹嘉措揉按伤处的力道一点也不轻，疼得林雪川直抽气。
“轻点！”林雪川的贝齿松开下唇，提高了声音喊着。
“现在知道疼了？忍着！”云丹嘉措手下不停，语气硬邦邦的，“没好透之前，想都别想再碰马。”
林雪川被看得死死的，百无聊赖，只能看着顿珠，甚至梅朵骑着马在草原上疯跑，眼里羡慕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对着云丹嘉措摆了好几天的臭脸。
要不是不想让卓嘎担心，他连饭都懒得吃。
三天后的早上，林雪川的伤总算结痂，行动无碍了。他把要去帮忙放牧的云丹嘉措堵在帐篷门口，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他，带着点讨好和心虚，像只渴望出门的小猫。
“我没事儿了，今天去骑马吧！”在骏马上的感觉实在太好，林雪川怀念那个感受，做梦都想。他为了这句话，今天早餐的酥油茶都喝了一口。
云丹嘉措躲过林雪川的目光，想掀开帐篷出去，奈何林雪川把门口挡的死死的。
“今天我答应了姐夫去放牧，回来陪你去骑。”云丹嘉措揽住林雪川的肩膀，眼见着他的眼睛更亮了，当然，又很快黯淡了。
“那我今天做什么啊……”林雪川扬起头，嘟着嘴，下巴正好搁在云丹嘉措的肩膀。
“等我一下。”云丹嘉措走出去，很快掀开帐篷帘子，他弯腰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好几本色彩鲜艳的小册子。
“给，梅朵的宝贝，借你看会儿解闷。”扎西把册子递到他眼前，那边角都卷起来了。
林雪川接过来，是藏汉双语的《格萨尔王》连环画。画风质朴而传神，封面的英雄格萨尔骑着神骏的战马，姿态昂扬。
“你不如把我手机给我，这不是小孩子看的东西嘛。”林雪川嘴上这么说，手指却已翻开了书页。
“这信号也不好，拿那大板砖干嘛呀，没这个好看，我小时候也看这个。”云丹嘉措笑了笑，没戳穿他，“慢慢看，别乱走，晚上带你去骑马。”
“嗯……”林雪川把“早点回来”的话咽进肚中，云丹嘉措掀开帘子出去。
帐篷里一时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林雪川起初只是随意浏览，但很快，就被那些古老的图画和故事吸引了。
他看到格萨尔王为了保护岭国的百姓，英勇的与魔王搏斗；看到他在困境中永不气馁，凭借智慧和勇气一次次化险为夷；看到他身边的将士们如何忠诚追随，彼此信任，如同手足……
朴素的画面里，充满了对家园的守护、对信念的坚持、对族人的责任。
“云丹嘉措……”
他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手指无意识的垂落，摸到了柔软的东西，他看去，是那个粉色毛线球的睡帽。
是从天而降的野蛮人，是冰冷窒息的神经病，却也是哥哥，是“家人”。
不是因为血缘，而是母辈间的坚定选择。在云丹嘉措和他的族人这里，家人是会用勇敢去无条件庇护的，是用辛勤劳作去供养的，是永远都不会被抛弃的。
一股温热漫上心头那沉寂十几年的寒冰，融化成的温水，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田。
家，好像可以不再是被厌恶的地方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丝淡淡的惆怅。
这惆怅如同湖面上泛起的一丝涟漪，悄无声息的扩散开来。
他发现，他不想仅仅做云丹嘉措“法律上”的兄弟，不满足于这份庇护仅仅源于一份责任。
他渴望……渴望一种更独特、更紧密的联结，他没法在格萨尔王的故事里找到对应词汇的情感。
林雪川发出淡淡无声的叹息，慢慢躺在了卡垫上，他的枕头是卓嘎给的羊毛方枕，是新的，外面包着邦典围裙，高度适中，触感温柔。
云丹嘉措的枕头就旧得多，他在外面包了一件黑色T恤衫做枕套。
他伸出手，却不敢碰。迷蒙中，他睡着了。
帐篷里，阳光依旧温暖，尘埃依旧飞舞。只有林雪川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在看过那本英雄史诗后，在他心里，已经永远的改变了。
这一觉没有任何梦来打扰，直到他闻到了点点雪松味道，自己慢慢的醒了。
“饿没饿？”
“骑马……”
二人一齐开口，云丹嘉措看着林雪川半睁的眼睛，心里一软，脸上却还有些严肃。
“骑，但得听我的。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雪川刚见好的大腿，“你得坐我前面，我看着你才可以。”
林雪川表示完全没问题，他乖巧的吃了云丹嘉措给的两块牛奶饼干，去换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套了件马术背心，刚要换上休闲束腿裤，出去的云丹嘉措又进来了，他拿走林雪川要穿的裤子，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很厚重的裤子。
“穿这个。”云丹嘉措在林雪川嫌弃表情一出来，便出声提醒，“不听我的就不去。”
“哈……”林雪川翻翻眼睛，顺从的换上了。
显然，这一次，云丹嘉措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不仅让林雪川穿上了最厚实的裤子，还找卓嘎表姐要了最柔软的旧羊皮垫在马鞍子上。
两人再次共乘一骑，这一次，林雪川没再拒绝。他乖乖的被云丹嘉措托着腰，安置在马鞍上。
云丹嘉措的双臂从林雪川身后环绕过来，重新拉起缰绳，将他整个人牢牢护在了怀里。
云丹嘉措带着他，信马由缰的走上了一处开阔的缓坡。
“坐稳了。”云丹嘉措的声音在林雪川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发梢。
林雪川靠在身后温暖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
林雪川松开拽着缰绳的手，向后完全靠在云丹嘉措的身上，张开了双臂。云丹嘉措笑着偏过头看了一眼林雪川，眼神温柔。
就在这时，夕阳蓦地沉入地平线。刹那间，整个天空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燃烧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金红。
连绵的雪山峰顶被染成耀眼的日照金山，脚下的草原铺满了温暖的余晖，成群的归家牛羊变成了移动的剪影，如同洒在金色画卷上的墨点。
林雪川几乎屏住了呼吸，眼前风景美的让人窒息。看着这天地间最盛大无私的表演，他一时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所有烦忧。
是多吉和顿珠带着大批牛羊回来了，顿珠向他们招手，喊着阿舅和小舅舅。
他们看着风景，自己也成为了美景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回到帐篷，林雪川的胃口前所未有的好。卓嘎表姐特意给他熬的奶渣粥，有大半碗，他吃的干干净净。
云丹嘉措看着林雪川脸上真实的笑容，自己心里那点气也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欣慰。
晚上，云丹嘉措和林雪川洗漱好进了帐篷。
云丹嘉措把替林雪川洗好的内裤和袜子分别夹在金属晾衣架，挂在了炉子附近。
林雪川在毯子底下换了新内裤，刚把脏内裤塞到脏收纳袋里，还没来得及穿睡裤，云丹嘉措就又拿着草药膏过来了。
“不用涂了吧……”林雪川勾了一下唇角，有点不自然的笑了一下。
“你又伤了？”云丹嘉措“啧”了一声，不由分说的坐在卡垫上，掀开了毯子。
“哎——我真没事儿。”林雪川咬了下唇，紧接着像心虚一样眨了下眼睛。
“别废话。”云丹嘉措直接掀开林雪川脚边的毯子角，差点被林雪川踢了后，他攥住他的脚踝，“我一个字都不信，小骗子。”
云丹嘉措翻开毯子，略过林雪川笔直修长的腿，目光射向他的大腿根。
云丹嘉措也不说什么“腿分开”的话，直接上手掰开了林雪川的腿。
雪白的皮肤上有几点棕红色的结痂，像淘气的麻雀抓痕乱了厚重的棉花地，而且一点不觉得抱歉，还在歪着头看这片地的主人。
林雪川就是这样。
云丹嘉措都不用看他的脸，因为他笑的整个人都在抖。
“你真是……”云丹嘉措放松了心情，拧开草药膏的盖子，用食指挖出一小块最后给林雪川上了一次药。
“怎么？是你不信我的。”林雪川敞着腿等到药膏渗进他的皮肤，他的脚还光着，前后摆动着。
“睡觉睡觉睡觉！”云丹嘉措打了一下林雪川的大腿，把袜子扔给他的时候差点扔到他脸上。
林雪川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利落的穿上了袜子，拽着睡帽躺下了。
“明天我和顿珠去给家里取水，一起去？”
“行。”
云丹嘉措关掉了LED灯，也躺下了，他没再环着林雪川，面对帐篷门闭上了眼睛。
一开始平躺的林雪川看着迷蒙灯光下云丹嘉措的背影，抬手摸索到了他的背。
“睡觉了。”云丹嘉措今天有些累了，除了放牧、骑马，他晚餐后还让卓嘎看着林雪川，自己躲到车里和工作室的设计师们开了个会，这会儿基本是沾枕头就着。
“嗯。”
林雪川的手离开了云丹嘉措的背，转过身面向火炉酝酿睡意。
良久，他睁开眼睛，缓慢却稳稳的向后放松身体，抵在了云丹嘉措坚实的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