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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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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拉萨的两个月，是林雪川生命中最大最深伤口的愈合期。
在云丹嘉措日复一日的耐心陪伴下，他的体重终于艰难的攀升到了一百一十斤，脸颊稍微有了些柔和的弧度，虽然对食物仍谈不上热爱，但至少能坐下来，和云丹嘉措一起吃完一顿饭。
这两个月里，他们逛遍了拉萨的超市，一起研究菜谱。
云丹嘉措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尝试红烧牛腩、清蒸鲈鱼、松茸鸡汤……
林雪川就靠在流理台边，有时递个调料，更多时候是拿着平板电脑刷无脑小短剧。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
“她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总裁，夫人她……签了离婚协议跑了！”
“总裁！我们在机场发现一个小男孩，和您长得一模一样！”
云丹嘉措在那哼哧哼哧颠大勺，林雪川在后面兢兢业业看短剧，包罗万象、天南地北、总裁将军、古今中外。
“好好吃饭。”云丹嘉措听得太阳穴直跳，给林雪川夹了一块红烧排骨，顺手拍拍他的手背。
“这块排骨我肯定吃，你再让我看会，哈哈……”林雪川咬了一口红烧排骨，笑得直拍大腿。
云丹嘉措又给林雪川夹了一块葱爆羊肉，林雪川看都没看就比了个“OK”的手势。
“休息休息眼睛，和我玩会儿。”等林雪川吃完饭了，还要再看时，云丹嘉措抽走了他的平板，把人拉近了自己书房。
“你别这么歧义好不好，干活就干活，还玩会儿……”林雪川撇撇嘴，也是怕自己再这么看下去看傻了，拿着云丹嘉措的素描本，为风马的新系列画些珠宝设计草图。
“哎呀，宝贝儿，来风马工作吧，你来了我就给诺布踹了，他对珠宝设计一窍不通，我嫌弃他……”云丹嘉措看到林雪川设计的皇冠，连连称奇，直接抛出橄榄枝，一点不顾诺布学的是服装设计，而林雪川学的正是珠宝设计。
五公里外风马工作室的诺布对着阿爸给的血衣打了个大喷嚏。
“我才不给你工作，你个云丹·扒皮·嘉措。”林雪川打走云丹嘉措凑过来的“狗头”，拿着铅笔继续设计。
他之前的设计一贯和他母亲林云开很像，都是华丽闪耀挂的，但现在他的设计里开始融入了草原的辽阔与圣山的坚韧。
在爱人的滋养和医学的介入下，林雪川肉眼可见的变好，云丹嘉措内心的快乐几乎要满溢出来。
但他藏着一个心事——他不想让林雪川再回Next Model了，以他的能力，早就可以自立门户，何必依附一个不负责任的“垃圾堆”。
他搜集了大量资料，研究了顶级模特自己开工作室的案例，将开支、税务、团队构建的要点密密麻麻的记在平板、手机和随身的笔记本上。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劝林雪川成立个人工作室。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一天午饭后，林雪川先暂停了他平板上播放的短剧，很随意的说：“哥，我不想回公司了。”
云丹嘉措一愣，差点给手里刚收走的碗撇地上。
林雪川指了指他散落在沙发上的各种设备，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你那些‘开源节流’、‘独立运营’的笔记，我都看见了。我觉得这提议不错，我不想再让别人来定义我该多瘦，该接什么工作。”
他顿了顿，眼神清亮而坚定，“所以，我们去解约吧。”
云丹嘉措看着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化为了如释重负的拥抱。
“你这，突然这么懂事，我真有点不适应。”云丹嘉措说着去亲了林雪川嘴巴一下，反被他狠狠咬了一口泄愤。
云丹嘉措和林雪川的商量很顺利，但解约过程并不顺利。
很显然，Next Model不想放开林雪川这棵冉冉升起的巨大摇钱树。
直到两天后，公司传来消息：大股东江淮江总要求与林雪川单独面谈。
林雪川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只准备好了解约金支票——一个相当恐怖的八位数。
在上海公司那间可以俯瞰浦江的私密会客室里，林雪川第一次见到了江淮，或者说第一次见到了作为老板的江淮。
门打开的瞬间，他几乎怔在原地，他不记得他了，但他们俩长的实在是……
太像了。
除了他继承了母亲那双柔媚的眼睛，他的脸型、鼻梁、嘴唇的线条，几乎和眼前这个威严的中年男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雪川在心里一瞬间理解了些母亲，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难怪妈妈总会看着我的脸失控，我要是她，对着这么相像的一张脸十几年，我也得疯。
门打开的瞬间，江淮也在打量他，目光复杂。
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透过秀场照片和财报看到的更加生动，也更加……疏离。
那份因岁月而滋生的愈加清晰的愧疚感，在此刻变得更具体起来。他试图用商业化的从容掩盖内心的波澜，示意林雪川坐下。
“你的解约申请，我看过了。”江淮开门见山，身体微微后靠，摆出掌控局面的姿态，“违约金八千万，不是个小数目。”
林雪川从西装内袋里取出支票，轻轻推到茶几上，动作从容，“江总，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江淮的目光在那张支票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摇了摇头。他露出像是长辈宽容晚辈任性般的笑意，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居高临下的“仁慈”，和他与自己的前妻林氏财团大小姐林云开谈离婚时一副嘴脸。
“不必了。这笔违约金，公司可以免除。你直接签解约合同就行。”
他紧紧盯着林雪川的脸，预想着接下来的反应——按照林云开那宁折不弯、极度清高的性子，她的儿子也必定会感到被羞辱，会愤怒的拒绝这种“施舍”，会为了尊严而坚持付钱。
他甚至准备好了后续的说辞，想告诉这个年轻人，这是一种“成熟”的选择，接受这份“好意”，于他未来的发展更有利。
然而，林雪川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剧本。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林雪川利落的将那张八千万的支票重新收回口袋，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纸片。他拿起桌上那份解约合同，迅速翻到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整个过程，快得让江淮来不及再说什么。
林雪川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拿在手中，站起身。他看向江淮，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愤怒，没有感激，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免去的不是八千万，而是八块钱。
“谢谢江总。再见。”
他微微颔首，算是道别，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门口，拉开了会客室厚重的木门。
“江……林雪川！”江淮下意识叫住他。
林雪川在门口停住，半侧过身，投来询问的一瞥。
看着他与自己如此相似却又无比冷漠的侧影，江淮所有准备好的“劝导”和“关怀”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你……好自为之。”
林雪川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收回目光，径直离开，并轻轻带上了门。
会客室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江淮一个人。他预想中的“父慈子孝”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激烈对抗也没有出现。他精心设计的、用金钱搭建的、试图弥补过往的桥梁，对方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走了过去。
巨大的失落和难以言喻的憋闷感攫住了他。他靠在昂贵的皮质沙发上，望着窗外繁华的上海，良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不愧是我的种。”
另一边，上海云丹嘉措的私宅。
林雪川几乎是冲进家门的，合同在他手里扬得像一面胜利的旗帜。
“老公！老公！解约了！自由了！”
他兴奋的喊着，鞋子都没换整齐，就径直冲向书房。
云丹嘉措正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上赫然是达瓦卓玛阿妈和江央贡布阿爸严肃而关切的脸——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家庭视频会议。
林雪川完全没注意到屏幕，他像只快乐的小豹子扑到云丹嘉措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响亮的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整个人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轻快与激动。
云丹嘉措被他撞得身子一歪，先是下意识的搂住他，随即表情瞬间凝固，视线尴尬的瞟向电脑屏幕。
林雪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屏幕里两位长辈略微缩小些但写满震惊的脸。
空气凝固了三秒。
随即，达瓦卓玛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浓浓的自家养的好白菜让另外一只家养黑猪给拱了的遗憾。
“云丹嘉措，你们都这样了，很好。但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以后有那么一丁点，哪怕是指甲盖那么大小，敢对洛洛不好，让他伤心，你就不是我儿子，从家里脱光了滚出去，听懂没有？”
一向不苟言笑的江央贡布，此刻也清了清嗓子，面容依旧威严，眼神却缓和了许多，他看着云丹嘉措，沉声补充道：“你阿妈说得对。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起男人的责任。需要什么支持，家里给你。”
云丹嘉措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紧紧搂住了怀里显然是不好意思、把脸埋在他肩头的林雪川，对着屏幕，露出了一个踏实而幸福的笑容。
“阿爸阿妈，你们放心。”
窗外，上海的阳光正好，一如他们此刻的心情，明亮、温暖，充满了新生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