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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凌晨四点十三分,付辄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更加急切。

      "付辄!付辄!醒醒!"

      是叶安澜的声音,但语调比平时高了八度,带着一种不正常的亢奋。

      付辄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冲到门口。

      打开门,叶安澜站在走廊上,穿着泳裤和拖鞋,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两颗燃烧的星星。

      "游泳去!"叶安澜宣布,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现在!马上!"

      付辄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看向墙上的挂钟:"现在他妈的是凌晨四点!"

      "游泳池的水温最完美!"叶安澜已经转身往楼下跑,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我在外面等你!"

      付辄站在原地,大脑还在努力开机。

      医生说过,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在躁狂期会精力过剩、睡眠减少、行为冲动...看来叶安澜又进入躁期了。

      他叹了口气,随便套了条短裤跟上去。

      室外泳池在月光下泛着银蓝色的光。

      叶安澜已经跳进去了,像条鱼一样在水里灵活地游动。

      看到付辄出来,他兴奋地挥手:"快下来!水太棒了!"

      六月的凌晨空气还带着凉意。

      付辄蹲在池边试了试水温——确实不冷,但也没叶安澜说的那么夸张。

      他刚把脚伸进去,叶安澜就游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往下拽。

      "操!"付辄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栽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他浮出水面,抹了把脸,正要发火,却看到叶安澜笑得前仰后合,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付辄的怒气突然就消散了。

      他从没见过叶安澜这样开怀大笑,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们在游泳池里折腾到天蒙蒙亮。

      叶安澜不知疲倦地游了一圈又一圈,还非要和付辄比赛。

      付辄游了两圈就累得趴在池边喘气,而叶安澜还在水里扑腾,像个永动机。

      "你不累吗?"付辄喘着粗气问。

      叶安澜停下来,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一点也不!我感觉...我能游到世界的尽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兴奋,让付辄不忍心打断他。

      太阳完全升起时,付辄终于把叶安澜从水里拖出来。

      叶安澜的皮肤已经泡得发皱,但眼睛依然亮得惊人。

      "早餐!"他一上岸就宣布,"我要做一顿超级早餐!"

      厨房很快变成了灾难现场。

      叶安澜同时开了四个灶眼,煎蛋、培根、烤面包、煮咖啡...手忙脚乱却乐在其中。

      付辄试图帮忙,却被赶出了厨房:"你去摆桌子!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所谓的惊喜是一顿分量足够喂饱一个连队的早餐——煎蛋有的太生,有的太焦;培根脆得像薯片;面包烤得黑乎乎的;咖啡浓得能当机油用。

      但叶安澜满脸期待地看着付辄尝第一口,让他不忍心说半个不字。

      "好吃吗?"叶安澜问,眼睛闪闪发亮。

      付辄硬着头皮咽下那块碳化的面包:"...很有创意。"

      叶安澜似乎对这个评价很满意,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自己那份,同时滔滔不绝地讲着他接下来的计划:"我们上午去逛街,下午看电影,晚上我知道有家新开的KTV..."

      付辄的叉子停在半空:"等等,你打算今天把这些全干了?"

      "当然!"叶安澜理所当然地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生命短暂,必须抓紧时间享受!"

      这句话让付辄胸口一紧。

      他看着叶安澜兴奋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这种亢奋可能正是源于那个不断逼近的死亡倒计时。

      他放下叉子:"好,我们一件一件来。"

      上午的购物之旅堪称疯狂。

      叶安澜像被什么附身一样,看到什么买什么——三套西装、五双鞋、一堆付辄叫不出名字的电子产品,甚至还有一架三角钢琴,尽管别墅里已经有一架了。

      "你买钢琴干嘛?"付辄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问。

      叶安澜正在试戴第三块手表:"送人。"

      "送谁?"

      "不知道,总会有人需要的。"叶安澜漫不经心地说,又指向橱窗里的一条领带,"那个也要!"

      付辄开始担心叶安澜的信用卡会不会被刷爆,但收银员每次都是恭敬地双手递回卡片,仿佛里面的钱永远花不完。

      中午,他们在商场顶楼的餐厅吃饭。

      叶安澜点了一桌子菜,却只动了两口就开始摆弄新买的手机。付辄埋头苦吃,试图不浪费食物。

      "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吧!"叶安澜突然说,"然后去宠物店!我想养只猫!"

      付辄差点被饭呛到:"宠物不是冲动消费啊大哥。"

      "为什么不是?"叶安澜歪着头,像个困惑的孩子,"喜欢就买,不喜欢就...送人?"

      付辄扶额:"宠物是生命,不是商品。"

      叶安澜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一瞬,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哦...你说得对。"但很快又恢复了亢奋,"那我们去看看总可以吧?"

      电影院里,叶安澜买了两个厅的票,因为他无法决定想看哪一部。

      最后他们看了十分钟A厅的科幻片,又跑去B厅看爱情片,结果哪个都没看完整。

      付辄累得半死,而叶安澜依然精力充沛,甚至还在放映厅走廊里跑来跑去,像个春游的小学生。

      宠物店是压垮付辄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安澜一进门就被一只灰色英短吸引了,紧接着又看上了隔壁笼子的金毛犬,然后是蜥蜴、鹦鹉、仓鼠...等他回过神来,叶安澜已经签了一堆购买合同,包括一只猫、一条狗、两只鹦鹉、一缸热带鱼和一条玉米蛇。

      "你疯了吗?"付辄把叶安澜拉到角落,压低声音,"你知道养宠物要负多大责任吗?"

      叶安澜眨眨眼:"不是有你吗?"

      这句话堵得付辄哑口无言。

      他看着叶安澜闪亮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任性的决定背后,可能是叶安澜想要一个"家"的渴望——有生命,有温度,不只是空荡荡的别墅和冷冰冰的家具。

      "...随你便。"付辄最终嘟囔着,帮他把那些笼子箱子搬上出租车。

      回程的车上,叶安澜抱着装小猫的航空箱,不停地逗弄里面的小家伙,脸上带着孩子般的喜悦。

      付辄看着他的侧脸,胸口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流。

      躁狂期的叶安澜虽然折腾人,但比抑郁期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太多了。

      别墅很快变成了动物园。

      猫和狗一开始互相警惕,但很快就和平共处;鹦鹉在客厅的架子上叽叽喳喳;鱼缸放在书房,五彩斑斓的热带鱼游来游去;蛇的饲养箱则安置在阳光房。

      叶安澜给每个宠物都起了名字,甚至记得每条鱼的品种。

      "这是阿尔弗雷德,"他指着那只英短猫说,"那是温斯顿,"金毛犬摇着尾巴,"两只鹦鹉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鱼缸里最漂亮的那条叫海伦..."

      付辄翻了个白眼:"你是打算开动物园吗?"

      "不,"叶安澜认真地说,"是家。"

      这个简单的词让付辄沉默了。

      他看着叶安澜跪在地毯上,同时抚摸猫和狗的样子,突然理解了这种疯狂购物背后的孤独。

      晚餐他们叫了外卖,因为两个人都累得不想做饭。

      叶安澜依然处于亢奋状态,一边吃一边计划着晚上的KTV之行。

      付辄已经累得眼皮打架,但又不放心叶安澜一个人出去疯,只好强打精神陪他。

      KTV的包厢里,叶安澜点了十几首歌,从摇滚到民谣,从经典老歌到最新流行,唱得声嘶力竭也不肯停。

      付辄坐在角落,喝着啤酒,看着叶安澜在闪烁的灯光下又唱又跳。

      他的歌声其实不错,清亮而有穿透力,但明显缺乏技巧,全凭一股蛮劲。

      "你也来!"叶安澜突然把话筒塞给付辄,"我们一起唱!"

      付辄摇头:"我不会。"

      "骗人!"叶安澜不依不饶,"那天我听见你在浴室唱《海阔天空》,唱得可好了!"

      付辄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你偷听?"

      "房子那么大,声音自己传出来的。"叶安澜理直气壮,把话筒硬塞给他,"唱嘛!"

      拗不过他,付辄只好接过话筒。

      音乐响起,是首老情歌。

      付辄的声音低沉磁性,和叶安澜的清亮形成奇妙的和声。

      唱着唱着,叶安澜突然安静下来,只是看着付辄的侧脸,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回别墅时已是凌晨两点。

      叶安澜依然精神抖擞,而付辄已经累得灵魂出窍。

      他们一进门,阿尔弗雷德就喵喵叫着迎上来,温斯顿则兴奋地围着他们转圈。

      "它们想我们了!"叶安澜开心地说,蹲下来同时抚摸两只动物。

      付辄倒在沙发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你哪来的精力..."

      叶安澜突然提议:"看电影吧!恐怖片!"

      "现在?"付辄哀嚎,"饶了我吧..."

      但叶安澜已经打开了电视,调出一部经典恐怖片。

      付辄无奈,只好强撑着眼皮陪他看。

      片子放到一半时,付辄已经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

      一个突然的恐怖镜头让他猛地惊醒,下意识抓住了旁边叶安澜的手。

      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温度互相传递。

      付辙瞬间清醒了,但没有立刻松开。

      叶安澜也没有抽手,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

      屏幕上鬼影幢幢,而沙发上的两人心跳如雷,谁都不敢看对方。

      最后是付辄先松开了手,假装调整坐姿拉开了距离。

      电影结束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变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晚安。"叶安澜轻声说,快步上楼。

      付辄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听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

      上楼时,他发现叶安澜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叶安澜?"他轻轻推开门。

      叶安澜坐在床边,肩膀颤抖。

      刚才的亢奋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

      躁狂期的高潮过去了,抑郁期的低谷来得如此之快。

      "怎么了?"付辄走到他身边,手足无措。

      叶安澜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付辄犹豫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叶安澜没有抗拒,反而靠了过来,额头抵在付辄的肩膀上。

      "对不起..."叶安澜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又失控了..."

      付辄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我好累..."叶安澜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又停不下来..."

      付辙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的机器。

      他慢慢引导叶安澜躺下,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睡吧,"付辄轻声说,"我在这儿。"

      叶安澜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走..."

      "我不走。"付辄承诺,在床边坐下。

      叶安澜的呼吸渐渐平稳,但手指仍然紧握着付辄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付辄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湿润的睫毛,胸口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躁狂期的叶安澜像烟花一样绚烂而短暂,而抑郁期的他则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付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趴在叶安澜床边,脖子酸痛得要命。

      叶安澜还在睡,但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窗外,天刚蒙蒙亮,鸟儿开始啼叫。

      付辄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他看了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叶安澜,轻轻带上门,下楼准备早餐。

      厨房里,阿尔弗雷德跟在他脚边喵喵叫,温斯顿则乖乖坐在一旁摇尾巴。

      付辄给它们倒了食物,然后开始煎蛋。

      冰箱上贴着叶安澜昨天兴奋时写的购物清单,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来。

      煎蛋的香味弥漫在厨房里。

      付辄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为了钱而留在这里了。

      他关心叶安澜的情绪起伏,担心他的健康,甚至愿意忍受他的躁狂期胡闹...这一切早已超出了"雇佣关系"的范畴。

      "付辄?"叶安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付辄回头,看到叶安澜穿着睡衣站在那里,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但比昨晚好多了。

      "早餐马上好。"付辄说,翻动着锅里的蛋。

      叶安澜慢慢走到他身边,看着锅里金黄的煎蛋:"...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没有丢下我。"叶安澜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付辄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粗声说:"少肉麻。去摆桌子。"

      叶安澜微微一笑,听话地去拿餐具。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别墅里,猫狗追逐打闹,鹦鹉叽叽喳喳,鱼缸里的海伦优雅地游动...这一切,确实像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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