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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藕花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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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湖泊许多,到了天热的季节,游船的人也多了起来。
琉璃千顷碧,菡萏半含羞。偌大的湖畔种满了荷花,来往的花船不断,上面传来阵阵欢笑声。
柳清澜谢绝了柯雨欣的好意,没登上华丽的花船,而是避开人群,找了条轻舟。蔷薇有些担忧地跟着她,问道:“我们自己走没关系吗?不是要和欣姐儿多聊聊?”
柳清澜理了理月白素纱的裙子,任风将裙摆飞扬,她嘴角含笑,轻声回答:“不必担心。”话音未落,有个女孩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柯雨欣果真也弃了花船,带着嬷嬷追她来了。
“我还没坐过小船呢!娘亲总怕危险,不让我靠近。”柯雨欣撩起裙子踩在船边够荷花,鞋头挂着的铃铛叮铃响,被跟来的周嬷嬷瞪了一眼。
“小姐不会水,还是离船边远点的好。”
周嬷嬷怕柯雨欣闹腾没了边,拉着她的手坐在了船中央,故而把划船的位置空了出来。
柳清澜还装着病,用绣了荷花(应景)的手帕捂着嘴咳嗽,蔷薇和阿棘便一前一后站好了位置,用桨一推,把船划了起来。
“我这些天在西街养病,总听见门外吆喝着湖边卖的莲子羹,一直馋着,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多谢欣姐儿来陪我。”
柳清澜手里摇着一柄小扇,靠在船边,笑语晏晏。
“我也早就想来泛舟呢!”
两人闲聊着,柳清澜又假意把话题引到藏书阁上。
“我也想去书坊看看,最近我迷上了话本子…” 她装作娇羞地捂脸,仿佛看小说是什么让人羞耻的事。
柯雨欣听着却两眼一亮,二房虽有两姊妹,但姐姐柯雨霏素来清高自持,整日里不是习字就是绣花,从不肯与她谈论那些闺阁趣事。如今听到柳清澜说起话本子来,顿时高兴起来,向前倾了倾身体,与柳清澜咬耳朵。
“姐姐也喜欢看这些?”柯雨欣谈起最新出的公主与侍卫私奔的话本来喋喋不休,小脸都红了几分。柳清澜笑着附和她,只等着适时引导两句:“是吗!我以前总被奶娘训,把话本子都藏在我爹的书房,从没被找到过呢。”
柯雨欣听到这话,连忙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周嬷嬷,见她也在和蔷薇聊天,便低声跟柳清澜道:“我也常在藏书阁的暗格里藏着些才子佳人的本子,连嬷嬷都不知道呢。” 她的语调上扬,有些骄傲。
“上回还瞧见大伯在阁楼里收着几册破烂封页的书,我一时好奇,便翻开来看了看…”柯雨欣被勾起了话匣子,便把什么秘密都当做姐妹间的谈资说了出来:“你猜那上面写的什么?是礼单!不过尽是些文房笔墨的东西,想必是大伯给恒哥买的,还偷偷藏起来。”
“或许是怕大奶奶见了伤心吧。”柳清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给柯雨欣点了个赞,好姑娘,小道消息再多说点!
粼粼波光间,几尾朱红锦鲤悄然游曳,尾鳍轻摆,在船边划出蜿蜒的金痕。鱼儿随着船动,仿佛在给这叶小舟指明方向。
就在众人谈笑之间,小舟已驶入了一处浅滩,离岸边已近了。柳清澜收集够了消息,便又咳嗽起来,她把手绢里藏着的白粉往脸上一抹,抱歉地说:“欣姐儿,我这身子骨太弱,坐了这会船,便被风吹得头疼,先让我上岸去罢。”
柯雨欣自然允了,不过这半天的功夫,她心里便认了这位身娇体弱的姐姐,态度也随意许多,不像在家里那样端着。待船停稳,她便亲自握住柳清澜的胳膊,将她扶起来下了船。
一行人之后又去了天湖楼的酒家吃了莲子羹,逛了隔壁的书坊,买了胭脂与耳坠,才一齐回了柯家。
有了这层姐妹情深的关系,柳清澜终于得了柯雨欣的承诺,有空带她去看看恒哥那神秘又华丽的藏书阁。
巧的是藏书阁附近也挖了池塘,里面同样种满了荷花。相约之时,两人就约在了这荷花池处。
“澜姐姐,恒哥说你可以随意看,若是有喜欢的,拿走也可以。”
“那怎么合适?”柳清澜想这位恒哥的性格还真是挺好的,她这几日在柯家打探了各种小八卦,佣人仆役也都说这位大房嫡子是个和善聪慧的公子,倒是他的几个庶弟名声参差不齐。
书阁内部的色调是棕红色的,檀木书架高耸入云,经年的墨香铺面而来,层层叠叠的藏书一下淹没了柳清澜的眼睛——这真是堪比大型书店了!这么多的藏书得花多少钱啊!看来柯家富甲一方的传说不是夸大其词啊。
“这都是恒哥的书?”
“倒也不全是,有些也是大伯,二哥哥三哥哥的,你瞧那边挂了对联的,就是他们自己写的,用来分自己的书架的。”
柯雨欣蹦蹦跳跳地走到书架面前,弯腰从最低阁拿了本书出来递给柳清澜:“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边话本子!”柳清澜笑着接了,又问她:“你把书藏在这,万一被大伯看见怎么办?”
柯雨欣吐了吐舌头,狡黠地眨眨眼道:“不怕!大伯只爱看那边挂着鹰图的书架,从不来这边的~”
柳清澜又同柯雨欣浏览了几个书架,正当柯雨欣要提出喝杯茶时,蔷薇急急地走进来,低声说:“欣姐儿,周嬷嬷叫您过去,说是明日您要去参加小宴,衣服还没试好。”
柯雨欣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求助地看了眼柳清澜,对方立刻接上话:“那欣姐儿你快去吧,我也累了,歇息一会便回屋了,正好看看这本书。”
见柳清澜如此谅解人意,柯雨欣也笑道:“姐姐若是喜欢,下次我再找新的给你。”说罢便跟着蔷薇出门去了。
偌大的藏书阁瞬间只剩下柳清澜一人。她不再装作虚弱的样子,腰也直了,腿也不打滑了,袖子也挽了起来。
柳清澜走到那挂着鹰画的书架前,一目十行的开始找柯雨欣说的礼单。她找了半晌没找到,便又去看了恒哥书架那边,还是没有。
外面忽然有鸟叫声,清脆婉转,十分动听。柳清澜找书找到眼花缭乱,听到这叫声,想着休息一下,就走到窗户边寻鸟。鸟儿早已从树枝上逃开了,她余光瞥见另一幅画,画的是骏马。她低头一看,便看见两本厚的非比寻常的书,她拿起其中一本,发现果然内有乾坤。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里面夹着的正是那笔礼单。
礼单的内容的确如柯雨欣所言,都是些书斋雅玩,什么溪山手卷、云龙笔山之类的,柳清澜只恨现在没有手机能拍照,她只能自己用脑子记下其中细节。
这礼单写的并不长,送礼人巧妙的掩盖了自己的来历,只在尾页上印了一枚骏马的印章,倒是正好对上了书架上的画中意。
苍鹰、骏马,这些画卷又有何深意呢?柳清澜还是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看完了那礼单,就匆匆出了藏书阁。
柳清澜回了寝室,脑海里还在回忆那印章的事,她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那些动物图案,是在哪里呢?
随柳清澜来柯家的只有蔷薇和阿棘,其他人都留在了偏殿照顾七巧,蔷薇正跟着柯雨欣打探消息,故而她现在只能和阿棘倾诉烦恼。
“阿棘,咱们来的这一路上,你有没有见过类似于鹰啊,马啊之类的图画?或者印章?”
阿棘对柳清澜的突发奇想早已习惯了,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肯定地回答:“若说这一路上,那我没见过,不过小姐要是问关于鹰的印章,那可能是说八皇子?”
“此话怎讲?”
“八皇子最爱苍鹰,据说曾画了一副金睛白羽鹰图献给官家,官家大悦,赐他了‘鹰喙印’,允八皇子在日常使用。听说八皇子府上牌坊就挂了那印的图案,说不定您是见过那个。”
阿棘心思单纯,并没细想柳清澜为何不知道这种民众皆知的事情,只当她是个不闻天下事的闺房小姐,见她好奇这些坊间传闻,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自那以后,每位皇子都要了象征自己的纹章。”阿棘借了张纸,把几个纹章的大概样子画给柳清澜看。
“太子殿下自然是雏龙,二殿下是狼,五殿下是白鹤,六殿下是蛇,七殿下是孔雀,八殿下是鹰,九殿下年纪还小,官家还没有赐。”
柳清澜知道三皇子体弱早夭了,但四皇子又是怎么回事?她想到便也问了,阿棘皱皱眉,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四殿下那时在为慧妃守孝,所以没求得纹章…”
这知识点柳清澜学到过,当时苏婉柔请来的教习嬷嬷教过她,把宫里几位娘娘的身份地位和子嗣都讲了一遍:
皇后沈氏育有二子一女,分别是太子、六皇子和琪蓝公主,丽贵妃林氏育有两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静妃钟氏育五皇子,德妃薛氏育七皇子,楚贵妃育八皇子和九皇子,只有四皇子特殊,说是生母是个身子不好的侍女,生下他便殁了,皇上不喜他,便把他给了慧妃养。
那慧妃是个怪人,据说因不满官家罚她,便自己搬到冷宫去住,也捎带着可怜的四皇子,从小在冷宫长大。三年前,慧妃死于一场大火,自那以后,宫中便传言四皇子命中克母,是不详之子。官家也再没召见过他,后来便找了个说辞,把人送离了上京。
“那也奇怪,并没有马啊…” 柳清澜看着草纸上阿棘的抽象画,连那个鹰的样子也对不上。
“您若是真感兴趣,我知道有小摊上卖皇家的杂书,明日给您带一本来。”阿棘不懂柳清澜的纠结之处,只是提了意见。
“那感情好。”柳清澜算是懂了,目前的凉朝民风开放,言论也算自由,编排皇室的野史看来也多,倒也方便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