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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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官见两人都摇好了盅，便问两人是否同时开盅。
王东家迫不及待地道：“自然是庄家先开。”他亮了骰子：六六五，大概是摇的时候失手了，没能摇出三个六来。但这也算顶天的大数了。
王东家沾沾自喜，伸手便要去拿银票，嘴里还念：“不自量力的东西…”
看到这数字，黑衣男子轻微地叹了口气，无聊的对手。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拿开了盅，里面赫然是三个六。
“我赢了。”那人的声音依旧冷如冰霜，没有一丝赢得如此巨大赌注的欢喜。
“不可能！你肯定出千了！”王东家的面色从喜变惊，再到怒，他失态地吼出声，趴在桌子上，用手去抢骰子，似乎想找到对方出千的证据。
“停手吧。”管事的已带着人来到了这桌面前，老头铁青着脸，叫王东家住手。
王东家摸着那三颗普通的骰子，越发觉得心里发毛，一瞬间就输了三千万两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喊着：“再来一把。”
“您不必理他，那三千万两，我们这边会帮你讨到账上…” 管事的朝黑衣男子赔礼，又使眼色让小厮去拽住王东家。
“他算什么东西！出千赢得我！再来一把我不会输！”
那王东家嚣张惯了，还从未输过这么大的钱，实在不服。
“我无所谓。”黑衣男子反而笑了，他冷冷道：“赌多少都可以，就是砍了你的胳膊和脚来抵债都行。”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的人都到抽一口冷气，这博戏摊明面上是过了官府的，要是闹出人命来可就…
“王匏瓜！”管事的气极，连小名都喊出声，“这位是老板的贵客，轮得到你在这撒野！快滚！”
王东家哪里听得，只嚷嚷着要再打一局，要他赔那三千两，是要掏空他这些年骗来的、赚来的棺材本，和杀了他没区别。他想着，如今要改变局势，只有再赌赢一把。此刻的王东家与那倒在厢房中的张麻子已无差别。
“夜先生，这位王东家怕是疯了，楼上杜老板还等着您。”掌事的已让小厮架着王东家，准备把他扔出幻金楼——王东家听到夜先生这三个字，忽然就瘫了身体，面色苍白。
人群突然死寂，继而爆发出窸窣低语。
“天哪，难道是夜仙，夜先生？”“我听说只要他来赌，必有人命案子…”“这穷乡僻壤，夜仙怎么会来？”“哎呦，这让我见到本尊了，赶紧拜一拜，我也要逢赌必赢啊..”
柳清澜也吃了一惊，她忽然想起几月前在去江南船上听到的闲话，那几个船工提到的“夜仙”还真是存在的啊!旁边的老剪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没想到传说的夜仙竟如此年轻。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夜还是那副冷脸，他见王东家已吓得尿了裤子，想必是不会再赌了，站起身问管事的：“阁上几间？”
管事的回过神，连忙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亲自带您上去，先生请。”
“你们都散了吧！这局结束了！”管事的走前不忘让小厮们遣走看热闹的人群，柳清澜趁着这个当口，和老剪出了门，回了驿站。
这一路走来，老剪总算明白为何临行前苏婉柔要千叮万嘱，让他和老枝务必看紧柳清澜——这丫头行事太过胆大包天，难以预测。
“小姐，往后可莫要再这般莽撞了，这种有风险的事，合该我们这些人去干。”
“哎，你说的是，我是一时冲动了…” 柳清澜恍惚间还能闻到赌坊里那股子血腥味与铜臭味，她又摸了摸手中那张地契，才确定不是梦。
“不过小姐这运道是好的”老剪不禁感慨了两句，他是走江湖的，听过的传闻趣事多的很，“那个被叫做夜先生的人，江湖上称他是夜仙。听说他混迹各种赌场，不光赌钱，而且赌命，这些年来也从未输过…想找他代赌的人也极多，却罕少有人能找到他。”
“今日能见到，也是运气。小姐，那样的亡命之徒，可切勿再招惹了。”
柳清澜点点头，她只是好奇心重，但还是很惜命的，如今见过这位夜仙，也就知足了。
回了驿站，她才想起还有喜娘那回事。蔷薇端着暖炉给柳清澜暖手，嘴上不免担心：“小姐忽让人来找我，吓了奴婢一跳，还以为是那边出了事情，还好无事。”
“喜娘与她的孩子如何了？”
“回小姐，在下陪着去看了医生，烧已经退了。”林栢接过话茬，汇报起来：“按小姐的意思给了她十两纹银，那位娘子执意明日要来当面谢恩。”
柳清澜扶额，这个麻烦事真是扰着她了，但既然管了，总不好半途而废。
“算了，正好也需要一个本地人带路看看那块地。”
“今日也不算没有收获。”柳清澜从腰包里拿出沙地地契，刚想仔细看，忽然发现那地契里夹了一张小纸条，她只扫了一眼，手就一哆嗦，把东西掉了一地。
蔷薇连忙去捡，抬头看小姐脸色不对，"小姐？"。
“我没想到，居然还是她先找上门来。”
那纸条上上面用娟秀小字写着：岭南一叙。落款：时先生。
更深露重，寅时三刻。
一个身穿深绿袍子的小厮在门外踱步，他数着打更的号子，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
“先生，行装都收拾好了。”
来人正是夜，他净身出门，净身回来，旁人来看，根本不知他去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嗯，那便启程吧。”
“先生总是这样急，多住一晚又何妨？”那小厮抱怨两嘴，瞥见夜的神色又赶忙改口："今夜可有什么新鲜事？"
夜摇摇头，不过是些庸常之辈。不过，他又想到那个眸若点漆的姑娘，也算是遇到一位怪人。
“倒是替人传了句话。”
小厮还想追问，夜已沉默如初。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甘岭县，不知去往何方了。
柳清澜拿着那张小纸条，心里又把萧昉昭骂了一圈：还说与时瑾心断了关系，她能知道她的存在，除了那位四皇子，还有谁能说出去？骗子，亏她辞行时还好心提醒他端王的事情，就当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柳清澜看见旁边担忧的侍女们，把那张小纸条叠好，夹进一本书里，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还是按照原计划，等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再说。”她需要给苏婉柔写一封信，让她也多留意些。
“那位王东家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合时宜，老剪硬着头皮还是把他的担心说出来，“那王东家在这甘岭县盘踞多年，今日吃了这般大亏，怕是有报复之心…”
柳清澜点点头，她也有些担忧，“明日我们搬走，换个隐蔽点的地方。林栢，阿棘，你们去打听下外面的动静，随时来报。”
处理完事情，柳清澜一夜安眠。
第二天蒙蒙亮，喜娘就候在了驿站外面。她今日是好好打扮过的，面色也精神许多，见到林栢出门，连忙上前福了福身道：“时小姐的恩情，喜娘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只求...只求能当面给小姐磕个头...”
林栢看见喜娘，想起柳清澜的吩咐，还是应下了。
"小姐起身了，随我来吧。"
“昨日那块沙地，可是你家的？”
喜娘见了柳清澜，便要跪下磕头，吓得柳清澜也从椅子上蹦起来，让兰草赶快扶着喜娘坐下。
“回小姐的话, 那是我娘家的祖业，以前我家那口子是烧窑的匠人，专会整治这些沙土地。早年间都是把沙土赁给窑厂做胚料，一季能收三成利，后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那混蛋染了赌瘾，便把好沙层都典给了王东家。"
“如今这地归我了，你能带我去看看那块地吗？”
“那是自然，小姐的大恩，民妇做甚么都心甘情愿。”
“你家那口子，你…”柳清澜犹豫片刻，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知喜娘怎么想的，不敢贸然开口劝她。
“小姐昨日说得是大道理。看着孩儿烧得说胡话，那张麻子还惦记着赌钱...”喜娘提到孩子，泪珠子又在眼眶里打转，“就为孩儿将来不作这等下贱勾当，民妇也定要断了这孽缘。”
“想明白就好。”柳清澜松了口气，这是个可怜人，也明事理，喜娘既然有这个当断立断的觉悟，那她帮衬一手也无妨。
原本柳清澜打算在甘岭县呆上数月，沙地采料、窑厂选址、匠人招募等建玻璃作坊的一应事宜都安排妥当，如今得了时瑾心的字条，行程便不得不提前了。
有喜娘的帮助，柳清澜一行人顺利对接上了当地的窑厂师傅，再经过一系列收集原料、建新炉灶等准备工作后，由苏家那位老师傅亲口吹出了第一个玻璃器皿。
“很妙，这用沙子烧出来的玻璃居然如此坚硬。”
那老匠人捧着成品仔细观赏，嘴角翘得弯不下来。
柳清澜上前一看，只见玻璃中浮着些许细密气泡，质地也不够均匀——但在这凉朝，已是难得的精品了。
这样再精简一下配方比例，她设想的玻璃场应该也很快就能建起流水线来。
在场众匠人无不啧啧称奇。他们或多或少都炼过琉璃珠饰，但玻璃做的东西都易碎易软，如此坚硬的玻璃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几位匠人围着那玻璃杯子，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器壁，眼中既有惊叹，又藏着几分跃跃欲试。
"小姐，"老枝凑近低语，眉头紧锁，"这些匠人虽签了工契，只怕他们学成之后另起炉灶..."
柳清澜自然也想到过这一层，她笑道：“玻璃烧造之术，本就该广传天下。待窑场规模起来，我还需要找教坊专门传授这项手艺才对。”
她说这话时声音清脆，让其他人都听了个真切。
一位年长的窑工当即抱拳行礼："小姐高义！老朽在此立誓，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