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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接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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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澜一行人刚下船,便被几个打扮严整的侍卫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人一身管家打扮,笑眯眯地站出来行李,问道:“在下李裕,是柯家大房的管事,接了京城的信,在此恭迎柳贵人回门。”
话说得漂亮,不说养病,只说‘回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柳清澜当了太子妃,有天大的福气呢。
柳清澜一脸病容的出来,咳嗽两声,嗓子沙哑地回礼。
“李管家辛苦了,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还望多担待。”
李裕快速地打量了下这位柳娘子,并未再多说话,只是请了她们进马车,一路回了江南柯家的一处别院。
“老太君知道您病了,特意让人收拾了个宅子,请贵人好生修养。”
“咳咳,我何时去拜访家里…”柳清澜让蔷薇把从京里带来的东西给李裕,让他带回本家的宅子。
“您且安心养着,最近家里生意忙,大爷和二爷都在外面,等再过一阵子,人齐了,您的病也好了,再来也不迟。”
这位管家惯会甜言蜜语,若柳清澜真是个小姑娘,怕是早被哄得晕头转向——可惜她不是小姑娘,而是根老油条。
”哪里的话,咳咳,是我来叨扰柯府了。”
见柳清澜咳得厉害,李裕也不再多说,只是把柯家送的东西放下,又递了帖子,让柳清澜有事情联系柯府,便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走了,大抵是回去复命了。
“小姐很受重视呀,还特意给小姐安排这么大个院子!”蔷薇扶着柳清澜逛这新住所,前宅是三进落院,后宅是一座假山园林,占地不大,但设计精巧,既有潺潺清泉,又有匆匆绿意。
柳清澜笑着摇头,她弯腰捡起一枝折柳,看着这有些青苔的石板路,语气淡淡。
“她们不是重视我,只是走个礼仪的过场罢了。一个给皇子做妾的孙女罢了,恐怕比不得柯家一位庶女。”
蔷薇不懂这些大家族间的弯弯绕绕,柳清澜好歹懂一些。
“我不过是做妾,还被放出了京城。若是受宠一点的妃子,哪可能送去外头养着呢?什么空气好的地方养的快,不过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借口。”
柳清澜也不好多解释,现在柯家这般态度,于太子侍妾是有些失礼,但对于她来说却是正好。既然没人管着,那她岂不是真正自由了?
眼前的院子在江南大家里算小的,但她们也只有六个人,住在这里也实在空旷了些。柳清澜又回了闺房一看,虽然明面上的东西都摆好了,但房顶挂着的蛛丝,地板和家具上的灰尘都昭示着这是一间久无人居的地方。
好,正是大扫除的时候。
柳清澜此刻已不见病容,她指挥蔷薇把橱柜的灰尘擦干净,阿棘去前厅和后院扫地,林栢去整理柯家送来的物资,兰草去准备今天的晚饭,而她自己亲自把床褥都换成新的,是从京城带来的上好棉被,之前在院子里晒得松松软软的。
收拾的差不多,柳清澜便抚七巧进了卧室,让女孩先上床躺着。兰草恰好端着药进来,一股苦涩的中药味立刻弥漫了房间。
柳清澜捏着鼻子问,这药一式两份都记好了的吧?兰草一边点头,一边喂七巧吃药,她哄着孩子,还不忘回答:“好闺闺,吃完了药姐姐做了蜜糖给你。柳娘子,您的药我都记好了,一会给您也端来。”
柳清澜点点头,这面上的账是给人看的,可不能出差错。至于这药嘛,就辛苦后院的土坑了。
几个人忙前忙后,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把小院打扫了个干净。
兰草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摆满了前厅的柳木圆桌。
柳清澜刚坐下,才发现周围一圈的人还都站着,她不禁发问。
“都站着干嘛,坐下吃饭呀?”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在身边伺候了几天的蔷薇先开口。
“小姐,在船上一起吃是地方小,迫不得已,到了宅子里,我们下人要懂规矩。等伺候您吃完了,我们再吃。”
柳清澜皱眉,好嘛,原来是封建制度发力了。
“我自己吃饭,你们在旁边杵着,也太难受了!这里不比京城,也没有外人在,我们就当普通家人,一起吃吧。”柳清澜怕她们还不接受,又补了句:“等回了京,规矩还是规矩。怎么,你们不听主子的话了?”
“哪里敢!”蔷薇已隐隐摸清了柳清澜的性子,连忙使眼色让其他人也坐下吃饭。
这顿饭吃得安静,或许是因为不习惯和主子一起吃饭,两个侍从吃的格外少,少到兰草都忍不住调侃了句:两位爷是不是觉得我做的难吃啊?
柳清澜吃了最后一块红烧肉,摸了摸嘴边的油,放下了空空的瓷碗。
她环视几个仆从,神色严肃,忽然认真地说道:
“虽说江南是我的故乡,但我也不曾呆过几日,既然我们要在这里养伤到八月,最好要熟悉这里。明日阿棘去市场打探下江南这边的豪绅和官府情况,林栢随我出门。蔷薇,你与兰草继续整理宅子,务必照顾好七巧。听明白了吗?”
几人连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称是。
布置好安排,柳清澜不禁打了个哈欠,施施然回了卧室,一头栽进软绵绵的被褥里。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在船上颠簸的她都要落枕了,今日忙碌一天,给苏婉柔的回信,果然还是明日再写吧!
这样想着,柳清澜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
江南的集市比京城还热闹,卖早点的小摊处处散发着香气。柳清澜嘴里咬着薄皮馅大的肉包子,手上还拿着新炊出炉的粢饭团。
路边的典当铺刚刚开门,几个伙计正忙着把门帘卷起来,柳清澜抬眼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虹猫典当”,刚刚咽下去的糯米差点又喷出来。
“小姐,怎么了?”林栢见柳清澜停下脚步,连忙问道。
“没事,我就是想进去看看,你在外面守着。”
柳清澜一脚迈进了这家刚开门的典当铺,就闻到一些淡淡的铜钱味与墨汁味。那伙计见这么早就来了生意,连忙探出头去,露出笑脸。
“客官,您是要典、贷,还是要寄顿、寄钱呀?”
柳清澜也不想多费口舌,干脆直接问:“伙计,您这店铺的东家是哪位呀?我这里…有好东西,想和东家谈谈。”
那伙计瞧了瞧柳清澜的打扮,穿碎花长裙,戴珠花首饰,怎么看不像个富人家。于是他假笑道:“咱家这掌柜的就是东家,您若想见,明日下午带着宝贝来就行了。”
柳清澜见对面搪塞,知道这家店的背后不简单,知道问不出什么,立刻回以微笑:“我知晓了。”
看来给苏婉柔的信上又多了可写的内容。柳清澜出了店门,回头又看了眼那招牌,心道这个穿越者的能耐真大,希望对方是个好相处的吧…
“林栢,你记下这家典当的名字,之后去集市里打听打听,是哪位东家的铺子。”
柳清澜说完这话,又大步向前,这集市恁大,再慢慢悠悠地可逛不完咯。
她们两人花了一个上午,勉勉强强逛了大半,怀里叮铃啷当的抱了两大筐。还有一些犄角旮旯的小店铺,实在没精力去找,柳清澜计划着以后再去,毕竟住在这里的日子还长呢。
林栢将东西放上了马车,问柳清澜接下来去哪,柳清澜看着手里展开一张今早刚买的江南地图,随手一指,便指到了一条河。
“刚才听卖猪肉的老板说,最近契河为了预防雨季正在修河堤,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墨香斋就在附近,正好顺路去看看。”
墨香斋比那虚白书坊还大许多,客人也络绎不绝。柳清澜怕这楼中有柯氏的熟人或子弟,自己没下车,只让林栢去买:要一些品质上好的绢纸,再来一套文房四宝。
给苏婉柔写信不光是为了互相报信,更是为了证明柳清澜真的在养病,故而她才来买只有江南才有的名贵绢纸。
折腾了许久,天边已泛起红云朵朵。
柳清澜坐在马车上,让林栢慢慢赶车,她把车帘拉开一个小角,偷看河堤的情景。果然有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水岸线来回走动,她听见许多人扯着嗓子喊着低沉的号子。
“停一下!”
马车拐过了弯,柳清澜才叫了停。她又拿出黑泥抹在脸上,头上还戴了个从早市上买来的红蓝花色的大手帕。
柳清澜问林栢:“能认出我是谁吗?”林栢犹豫一番,实话实说:“小姐,恐怕是老爷来了也认不出。”
很好,柳清澜点头,又指挥到:“你在这边望风,我去河堤看一眼就回来。”
说罢,她就提着裙子一溜烟跑开了。
河岸上的民夫们都埋头搬着木头,石砖,没人注意到有个黑黝黝的小女孩偷偷溜到了河边。
一个身穿官服的监工正坐在椅子上,手边还放着根鞭子,生怕别人看不见。那监工喝着茶,嘴里还嚷嚷:“快些干!马上就日落了!”
看着眼前逐渐垒砌的木砖,柳清澜想起苏婉柔跟她说过的剧情:盐税案前,江南曾遇河涝之灾,原本朝廷派了二皇子去治理,不知怎得赈灾情况一直不明朗,直到盐税案发,太子前去,两件事便一齐解决了,这份治水救灾的功劳,也一并划给了太子。
如今这江南最大的河堤正在修葺,若是修的牢固,么想都不可能如小说里写的那样,引起那么大的河涝才对,只能说明,这修的河堤里面有问题。
既然都来了,不如把问题一起解决。柳清澜这样想着,从河边捡了一块碎掉的修堤材料,又偷摸地回去找林栢。
车轮又吱扭扭地转了起来,柳清澜望着这群辛苦勤劳的民工,心里暗下决定:不会让你们费力修的这河堤被冲走的,我一定会查个明白。
夕阳的红光印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上,正可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