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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风沙孤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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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暗巢庭院里的老槐树叶子已掉了大半。
萧澈刚结束晨练,汗水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影大人身边的近卫无声出现在院门口,递过一枚玄铁令牌。
“柒,凛州监视任务,目标镇西将军李崇,即刻准备,三日后出发。”
萧澈接过令牌,指尖抹过上面冰冷的纹路。“是。”
近卫离开后,他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从头浇下,水珠顺着精悍的肌肉纹理滚落,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
廊下,柳知微坐在那里,膝上摊着一卷书,风吹过,书页哗啦响了几声,他掩唇低咳起来。
萧澈擦着身上的水渍,走到廊前,目光扫过柳知微苍白的脸。“风大,进去看。”
“不妨事。”柳知微抬头,视线落在萧澈还在滴水的头发上,“凛州苦寒,兄长此行,衣物需备足。”
萧澈“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下午,萧澈开始收拾行装,他将几件换洗衣物、必备的伤药和暗器一样样放入行囊,动作利落。
柳知微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进来,药味苦涩,他将药碗放在桌上,看着萧澈收拾。
“李崇此人,疑心极重,府中戒备森严,尤其夜间,巡逻队交叉往复,间隙不足半炷香。”柳知微声音平稳。
萧澈将一把淬毒的袖箭塞进绑腿,头也没抬:“知道。”
“他好酒,尤嗜烈性的烧刀子,但酒量浅,三杯必醉,醉后易吐真言,只是醒来后记忆模糊,需把握时机。”
萧澈动作顿了顿,看了柳知微一眼。柳知微神色如常,继续道:“他麾下有一副将,姓赵,贪财,或可作为突破口。”
“这些,卷宗里有写。”萧澈系紧行囊的带子。
“卷宗记载,赵副将每月十五会去城西的赌坊。”柳知微补充,“但据三日前新到的消息,他最近迷上了城南新开那家如意斋的骰子。”
萧澈看向他。柳知微垂下眼睫,轻轻搅动碗里的药匙:“消息来源可靠。”
房间里沉默下来,只有药匙碰触碗沿的细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萧澈走到墙边,取下一柄悬挂着的乌木鞘短匕,那匕首样式极简,鞘身没有任何纹饰,却透着一股沉肃之气,他走回来,将匕首放在柳知微手边的桌上。
“留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柳知微的目光落在匕首上,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乌木鞘身。“兄长此行凶险,利器当随身……”
“暗巢之内,也非太平。”萧澈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真有万一,它比你的脑子快。”
柳知微不再说话,手指收拢,将匕首握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萧澈残留的体温。
“药要凉了。”萧澈提醒。
柳知微端起药碗,将那浓黑苦涩的汁液一饮而尽,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萧澈看着他喝完,才转身继续去检查其他兵器。
接下来两日,柳知微似乎比平时更忙,他频繁出入藏书阁,抱回一摞关于西北地理志、民俗考和边境兵制的书,有时在药庐一待就是半天,对着各种药材挑拣称量。
出发前夜,萧澈在房里做最后的准备,柳知微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青布包裹。
“兄长。”他将包裹放在桌上,“北地严寒,我备了些药材,白色瓷瓶每日一粒,可御寒益气,绿色小瓶,若遇外伤,外敷能促愈合,内服可暂缓寻常毒物发作,争取时间。”他顿了顿,补充道,“药方我改良过,副作用比营里配发的小些。”
萧澈打开包裹,里面瓶罐摆放整齐,除了药瓶,还有几双厚实柔软的棉袜和一对羊皮护膝。
“嗯。”萧澈应了一声,将包裹仔细系好,放入行囊。
柳知微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又道:“李崇身边那个管家,好色,最近迷上了百花楼一个新来的清倌人,花名彩蝶。”
萧澈系带子的手停住,抬眼看他。
“彩蝶是三个月前从南边来的,身世干净,歌舞双绝。”柳知微语气依旧平淡,“李崇寿辰在即,据说已派人去百花楼询价,欲请彩蝶过府助兴。”
萧澈盯着他,眸色深沉:“你的手,伸得够长。”
“知己知彼。”柳知微垂下眼眸,“若能把握时机,或可省去许多麻烦。”
萧澈没再说什么,将行囊彻底整理好。
“不早了,兄长早些歇息。”柳知微拿起空了的药碗,转身走向门口。
手刚碰到门扉,萧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平时低沉些许:“我离开后,影大人若交办棘手任务,量力而行。”
柳知微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秋夜的凉风瞬间涌入。
翌日天未亮,玄衣队伍已在院中集结完毕,沉默肃杀,萧澈一身劲装,立于队前。
柳知微披着件厚外套,站在廊下阴影里。
萧澈目光扫过队伍,最后落在那片阴影处,停留一瞬,随后萧澈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没有回头,只抬手打了个手势。
马蹄声响起,队伍如离弦之箭般驶出暗巢大门,消失在朦胧的晨雾里。
柳知微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天光彻底放亮,才转身回屋,桌上还放着那柄乌木短匕,他拿起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冷的鞘身。
接下来的日子,暗巢依旧运转如常。
柳知微每日按时去影大人处听训,处理各地送来的密报。他批阅文书的效率似乎更高了,常常在其他人还在埋头苦读时,就已经将整理好的要点呈报上去。
午后,他总会抽空去药庐,有时是去取新配的药材,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药炉发呆,药童发现柳先生最近对驱寒补气的方子格外上心,还特意要走了凛州一带特有的几种草药图鉴。
一个月后的深夜,柳知微正在灯下研究一份边境布防图,窗外忽然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
他推开窗,一只风尘仆仆的信鸽落在窗台上,腿上绑着细小的竹管。
取出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冷硬的字:"安抵,一切如常。"
没有落款,但那笔锋走势,柳知微再熟悉不过。
他将纸条凑近灯焰,火苗舔舐纸张,很快化作灰烬。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小把粟米,细细喂给信鸽。
深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第二只信鸽来了,这次竹管里除了一张写着"监视顺利"的字条,还多了一个用油纸仔细包着的小包裹。
柳知微打开油纸,里面是几颗干瘪暗红的野果,散发着独特的辛辣气息。他认得这是凛州特产的赤焰子,边塞将士常用它来驱寒。
他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涩辛辣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
开春后,信鸽来得越来越稀疏,有时一个月都收不到只言片语。
这天柳知微正在整理卷宗,影大人忽然问道:"十三,凛州那边最近可有新消息?"
"上月收到过一份例行汇报。"柳知微垂眸,"一切正常。"
影大人若有所思:"李崇老奸巨猾,柒他们怕是遇到硬茬子了。"
从影大人处出来,柳知微直接去了信鸽房。
"往西北方向的信鸽,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养鸽人摇头:"一切如常,先生。"
当晚,柳知微房里的灯亮到很晚,他铺开西北地图,手指在上面细细描摹,李崇的驻地在哪,周边地形如何,可能的监视点在哪里......
手指最终停在一片标记着复杂地貌的区域。
又过了半个月,一个暴雨夜,急切的叩窗声惊醒了柳知微。
推开窗,一个浑身湿透的黑影跌进来,单膝跪地:"十三先生,凛州急报!柒大人他们前日在黑风峡遭遇伏击,对方人数众多,还有用毒高手,我们人员损失惨重,柒大人为掩护弟兄们断后,身中毒箭...下落不明。"
雨声哗啦,衬得房间里格外寂静。
柳知微扶在窗棂上的手微微发白,声音却异常平稳:"具体位置?毒箭什么特征?最后出现在哪里?"
"在黑风峡往北三十里的鹰嘴崖,箭矢淬了'见血封喉',但柒大人及时服了解毒丸,最后有人看见他往流沙城方向去了。"
"知道了。"柳知微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他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
第一封信是给潜伏在凛州附近的三个暗桩,命令他们立即向魔鬼城方向靠拢,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柒的下落。
第二封信发往江南,通过特殊渠道重金求购"见血封喉"的解药药材,附上了详细的送达地点。
第三封信措辞严谨地向影大人汇报"监视任务受阻,请求增援",既说明了情况的严重性,又巧妙地将萧澈失踪的消息模糊处理。
写完这些,天色已经微明,雨停了,窗纸上透出朦胧的灰白。
柳知微推开窗,晨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他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山峦轮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乌木短匕。
......
机会碎石堵住
萧澈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摸进葬风城的。
他肩头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赤蝎蛊的毒性虽然被解毒丸暂时压制,但一股阴寒的滞涩感始终盘踞在经脉之中,让他运转内力时倍感吃力。失血和连日逃亡带来的疲惫如同跗骨之蛆,蚕食着他的意志。
眼前的景象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被风沙和时间共同遗忘的废墟。
残破的土黄色城墙匍匐在灰暗的天光下,如同死去的巨兽的骨骸,大部分已经坍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布满风蚀孔洞的墙体。风毫无阻碍地穿过这些空洞,发出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的呜咽,这便是“葬风”之名的由来。放眼望去,尽是高低错落的土丘和奇形怪状的风蚀岩柱,在熹微的晨光中投下扭曲拉长的影子,仿佛无数沉默的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某种腐朽的气息。
萧澈强撑着身体,避开开阔地带,借助残垣断壁的阴影,艰难地向废墟深处移动。他需要找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处理伤口,恢复体力,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伏击者身份不明,但训练有素,手段狠辣,绝不会轻易放弃搜寻。
他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穿行,脚下的沙土柔软,几乎不留痕迹。最终,他在一处半塌的、看似曾是神庙或官署的高大建筑残骸下,发现了一个被碎石部分掩埋的入口。拨开枯死的荆棘,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虽然积满了灰尘,但顶部尚且完好,能够遮风避雨,位置也足够隐蔽。
他侧身挤了进去,立刻用碎石从内部将入口重新堵上大半,只留下几个不易察觉的透气孔。黑暗中,他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撕开肩头早已被血浸透又干涸发硬的布料,伤口暴露出来。周围的皮肤泛着不祥的深紫色,中间被箭簇撕裂的皮肉翻卷着,虽然不再流血,却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色。赤蝎蛊的阴毒之力正不断试图向心脉侵蚀。
他从怀中摸出柳知微给的绿色小瓶,倒出些许淡黄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一阵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和那股阴寒。他又取出水囊,小心地喝了两小口,滋润干得发痛的喉咙。剩下的水不多了。
做完这些,他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强打精神,仔细检查了这个小小的藏身之所。角落里散落着一些陶罐碎片和早已腐朽的木质器具残骸,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他确认这里暂时安全后,才终于允许自己合上眼睛,抓紧时间调息,对抗毒性,恢复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并非风声的响动将他从浅眠中惊醒。他瞬间睁开眼,眸光锐利,手已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声音来自外面,是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咳嗽声。
不是追兵。追兵不会发出这样的动静。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被封住的入口旁,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此时天光已大亮,风依旧在废墟间穿梭呜咽。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棍,慢吞吞地从不远处走过。那是一个老人,穿着破旧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羊皮袄,头发胡须皆已花白,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眼神浑浊,仿佛看尽了这片土地的沧桑。
老人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偶尔停下来,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断壁残垣,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声音被风声撕扯得模糊不清。
萧澈屏住呼吸,没有轻举妄动。在这片看似死寂的废墟里,出现这样一个老人,本身就透着古怪。
老人走走停停,最终在距离萧澈藏身之处不远的一截断墙边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干硬的饼子,费力地啃咬着。
萧澈耐心地等待着,观察着。老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就像一个普通的、被困在这片废墟中的流浪者。但他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老人吃完了饼子,靠在断墙上,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盹。
就在这时,萧澈感觉到肩头的伤口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那股被压制的阴寒之气猛地窜动了一下,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虽然声音极轻,但在寂静的废墟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墙外的老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直直地投向萧澈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儿?”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萧澈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暴露了。他握紧了短刀,脑中飞速权衡着是立刻突围,还是……
“出来吧,小子。”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能躲到这里,算你有点本事。老头子我要是想害你,刚才你就没命了。”
萧澈沉默片刻,权衡利弊。他现在的状态,未必能稳胜这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且动静闹大,很可能引来真正的追兵。他缓缓移开堵门的碎石,走了出来,目光警惕地落在老人身上。
老人上下打量着他,视线在他肩头的伤口处停留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中了赤蝎蛊,还能跑到这儿,命挺硬。”
萧澈心头微震,这老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所中之毒。“前辈是何人?”
“死人。”老人咧开嘴,露出所剩无几的黄牙,笑容有些诡异,“住在这葬风城的,都是死人。”
他指了指周围的废墟:“看见这些墙了吗?几百年前,这里可是西域通往中原的要冲,繁华得很呐。商队络绎不绝,驼铃声能响彻整条峡谷。”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迷离,“后来……打仗了。一场又一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活着的人都逃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走不动的,或者不想走的,留在这里,陪着这些孤魂野鬼。”
老人说着,又咳嗽了几声,喘着气:“这地方,怨气重,风里都带着哭腔。外面的人嫌晦气,轻易不敢进来。也就你们这些走投无路的,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才会往这儿钻。”
萧澈不动声色地问:“前辈对此地很熟悉?”
“熟,当然熟。”老人用木棍敲了敲地面,“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哪堵墙后面有暗道,哪个地穴能通到城外,哪口废井底下还能渗出点甜水……老头子我都清楚。”
他看向萧澈,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冷硬的外表,看到他内心的焦灼。“看你这样子,是被人撵进来的?中了赤蝎蛊,追你的人,是南边来的吧?”
他用木棍指周围:“几百年前,这儿是商路要冲,繁华得很。后来……打仗了,一场又一场,活人逃了,剩下我们这些走不动的,陪着孤魂野鬼。”他咳嗽几声,“这地方怨气重,风里都带哭腔,外面人嫌晦气,不敢进,也就你们这些走投无路的,才往这儿钻。”
萧澈不动声色:“前辈熟悉此地?”
“熟。”老人敲敲地面,“闭着眼都能走。哪堵墙后有暗道,哪个地穴通城外,哪口废井渗甜水……都清楚。”他看向萧澈,“看你样子,是被人撵进来的?中了赤蝎蛊,追兵是南边来的?”
萧澈不置可否:“先生可知要如何出去?”
“出去?”老人嗤笑,“四面沙海,你能跑多远?他们肯定守着必经之路。”他顿了顿,浑浊眼睛眯起,“不过……葬风城能活人,也能藏人,甚至……送人。”
他用木棍指向东边:“看见那片回音壁了吗?那片石林,风声最大,动静也传得最远,你要是能在那儿弄出点够大的动静,比如……让几堵不怎么结实的老墙塌一塌,声音能传出老远。”
萧澈瞬间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声东击西。
“追兵听到动静,多半会以为你藏身那边,或者想从那边突围,人手自然会被吸引过去。”老人慢悠悠道,“这时候,真正的出路,防守就弱了。”
“出路在哪?”
老人用木棍在地上划了一道歪扭的线,点了点尽头:“城北,断龙石下,有条废弃水道,早年用来排洪的,能直通北面二十里外的绿洲遗迹,知道的人,死得差不多了。”
信息给得干脆,但风险显而易见,去回音壁制造动静,很可能自投罗网。
“为什么告诉我?”萧澈问。
老人咧咧嘴:“看你顺眼,而且……”他浑浊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这葬风城死气太重,来点活人折腾折腾,挺好。你要是能活下来,记得欠老头子一个人情。”
说完,他不再多言,拄着棍子,颤巍巍起身,蹒跚着消失在断墙后。
萧澈站在原地,目光扫过东边那片风声鹤唳的石林,又望向北边,老人所言是真是假?是陷阱还是生机?
肩头的伤提醒他时间不多,他必须赌一把。
深吸一口气,他不再犹豫,转身,却不是直接前往回音壁,而是先朝着与回音壁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了一段距离,故意留下几处略显仓促的痕迹,然后,他才借助残垣断壁的掩护,小心翼翼地迂回,朝着东边那片风声最凄厉的石林潜行而去。
风依旧在葬风城的废墟间呜咽,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
......
五天后的黄昏,一只几乎飞不动的信鸽摇摇晃晃地栽进院里。
柳知微快步上前,解下竹管。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字迹潦草,仿佛是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写就:
"安,毒已解,归期未定。"
他盯着那熟悉的字迹看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字迹在昏暗中渐渐模糊。
最后,他将纸条凑近灯焰,火光亮起,映在他沉静的瞳孔里。
纸条在火焰中蜷曲、焦黑,最终化作一抹细灰,飘散在渐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