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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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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沈翊宸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方向,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似的。
秦珩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楚木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我进来的时候,他就在外面走廊里……抽烟。”
他回想起顾琛倚在墙边,笼罩在烟雾里那冰冷而复杂的侧影,补充道,“看着……心情很不好。”
病房内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沈翊宸和秦珩交换了一个惊讶而复杂的眼神。
顾琛没走?这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按照顾琛以往的作风,在爆发了那样的冲突后,他应该会直接离开,用工作和距离来冷却一切,而不是独自留在医院走廊里……抽烟?
这细微的变化,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了难以言喻的涟漪。
病床上,一直毫无动静的顾屿,搭在被子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虽然依旧没有睁开眼,但那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并非毫无所觉。
秦珩若有所思地看向病房门的方向,仿佛能想象出外面那个男人此刻的矛盾与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病房门外传来一声皮鞋踩在地面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走了。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几乎是脚步声消失的同一瞬间,病床上,顾屿一直紧绷着的肩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仿佛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
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包括那短暂停留后又决然离去的脚步声所带来的、更深重的失落与刺痛。
秦珩走到床边,看着顾屿鸵鸟般的姿态,轻轻叹了口气:“阿屿,他走了。”
顾屿没有任何反应。
秦珩知道他现在需要独处,便对沈翊宸和楚木使了个眼色:“让他休息吧,我们出去透透气。”
三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顾屿。
……
走廊尽头的吸烟区。
顾琛并没有直接离开医院。
他指间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模糊不清。
秦珩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没有说话,只是同样望着窗外。
良久,顾琛才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烟熏后的沙哑:“他……一直这样?”
秦珩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选择了一个相对中立的回答:“阿屿的心思重,你一直都知道。他只是……用错了方式来表达。”
“用错了方式?”顾琛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疲惫和某种无力感:“他用的每一种方式,都在挑战我的底线,秦珩。”
“或许……”秦珩侧过头,看向顾琛冷硬的侧脸,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他的底线,从一开始就和你不一样。阿琛,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以为的为他好的底线和界限,对他而言,可能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顾琛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
秦珩继续道:“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罐里的飞蛾,明明看得见外面的光,却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你觉得他不可理喻,觉得他在胡闹,可你有没有低头看过,那玻璃罐上,早已布满了裂痕和……血污。”
这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顾琛心中某个他不愿触碰的角落。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呛入肺腑,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顾琛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茫然和躁意:“放任他?由着他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发疯?然后看着他毁了自己,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的意味,秦珩听懂了。
也毁了他们之间,那早已摇摇欲坠、名为“兄弟”的关系。
秦珩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但我看得出来,阿屿他……很爱你,也很痛苦。那种痛苦,可能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有时候,伤口不仅仅是在身上。”
顾琛沉默着,将烟蒂摁灭。
冰冷的玻璃窗映出他深邃却带着一丝紊乱的眼眸。
他想起顾屿颈后那刺眼的纱布,想起他嘶吼时眼中破碎的绝望,想起他最后那句“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悄然滋生。
他是不是……真的忽略了什么?
……
病房内。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顾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病房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进来一点模糊的光晕,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他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颈后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钝痛,但比起心口那如同被生生撕裂的空洞感,这点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哥……
他在心里无声地咀嚼着这个称呼,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你还是走了。
就像每一次一样。
无论我如何嘶吼,如何挣扎,如何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你最终的选择,永远是转身离开。
一滴冰凉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落,迅速隐没在鬓角的发丝里。
他抬起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用手背狠狠擦去那不争气的湿意,动作粗暴得几乎要擦伤皮肤。
不能哭。
顾屿,你不能哭。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跪着,也要走下去。
可是……真的好累啊。
他闭上眼,任由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疲惫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去而复返,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
顾琛去而复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折返。
或许是因为秦珩的话在他心里投下了石子,又或许……只是因为,在离开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栋住院大楼,某个亮着灯的窗口,让他心里莫名地一滞。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能看到顾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睡着了,比刚才激动时显得更加脆弱单薄。